像是疼痛到了爆點,神經系統驟然爆炸,然後她也完全失去的知覺,
明月想,可能有過半妖化者,都死在了這個過程,失去知覺的瞬間,明月也有了一種感覺,估計是死翹翹了。
通常,妖化的時間需要七天七夜。
明月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有了知覺,感覺煉妖池內裹在她周身的冰塊逐漸融化,之前分散在池內各個角落的肉一小塊一小塊得重新粘回她的身體。
痛得麻木的身體也在逐漸恢復,睜大的眼睛也逐漸可以閉合,她安靜地躺在冰下的水中等待着身體的脫胎換骨。
煉妖冰池上,九大長老不斷注入靈氣給她護法。
空音雪一直在旁邊守護不肯離開,這七天對他而言漫長而煎熬,池內一點動靜都沒有。
第一天晴。
第二天晴。
第三天陰轉小雨。
第四天雨夾雪。
第五天風雪交加。
第六天大雪傾盆。
如果煉妖成功的話,煉妖池的水會在第六天融化變成原來的液體,第七天妖化成功的人就會從煉妖池底浮上來。
趙明月妖化的第六天,大雪將煉妖池厚厚覆蓋,煉妖池的水沒有液態化。
空音雪在水池邊已經化成了一尊小雪人,空瓔珞處理完朝政上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也不覺擰起眉頭。他剝掉弟弟身上的雪說道:“不會有事的,也有人到了第七天才讓煉妖池化水。”
於是最煎熬的等待還在繼續……
此刻的趙明月很想醒過來可是醒不了,像被人塞入一個小小的匣子裡,很擁擠難受,可卻無力反抗,她不知道別人會不會也是這樣,漸漸地,又有了想要睡去的感覺。
此時,耳朵裡不斷傳來圓潤的竹簫之聲。
明月照子晏。
不能睡!
楚子晏在等她,她絕對不能死,哪怕是化妖,哪怕是化鬼,也一定要再回去見他。
身體裡魂魄忽而發出光芒,然後感覺有暖意將自己裹成一個小小的蠶繭一般。
恍惚間聽見外頭傳來空音雪稚嫩的聲音:“看,冰下有光,還活着!”
這是趙明月妖化的第九個夜晚。冰下毫無動靜,長老們已經感受不到冰下的生命跡象,開始勸慰小王爵,節哀順變。但鬼面與空音雪都沒離開,他們也沒人敢離開。
當晚,死寂沉沉的玄冰之下奇蹟般有白光發出,雖然只是轉瞬即逝,煉妖池又化爲平靜,在空音雪驚喜的叫喚聲未落完,鬼面躍下冰池,單膝跪地手按冰面,一個黑色法陣在冰面擴散。
厚厚的冰層被震碎剝破開。
他一躍而下將冰下的人揪了出來放在了岸邊,將手放在她鼻息前,先是擰眉。
隨即,趙明月猛然咳了一聲喘過氣來。
周圍的靈花發出的光芒依舊盈盈點亮着,趙明月睜開眼睛看清周圍的事物猛然一愣,隨後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許久許久,纔開口道:
“辛苦各位爲明月護法。”說完她掙扎站了起來。
空音雪上前扶她:“明月,你覺得怎樣?!”
趙明月看着空音雪又是好一會兒:“如你所見,我很好呀。”
空音雪上前要好好打量新出爐的她,被鬼面揪着往後丟去。鬼面另一隻手拎起趙明月,對着光打量了一番。面具之後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漆黑的雙眼劃過一絲更暗的光芒。
趙明月看着那面具後的眼睛,屏住了呼吸,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剛要開口,鬼面冷哼一聲驟然放開了她。
明月跌坐回雪地上。
空音雪上前扶住她瞪着鬼面:“她纔剛回來你……”
“好好看着她。”鬼面不等他說完,轉身便走。
最好走了就別回來,空音雪暗忖。
趙明月的妖身與原來並無差別,只是耳朵下方出現了三條暗紅色的妖紋,看來是妖化成功了,空音雪扶着她說:“明月,我們回去。”
明月點了點頭。
楚子晏與蒙律聽聞趙明月回到空桑宮,便一起去了雪音殿。剛進門,就聽見趙明月的一聲尖叫聲。
“啊——”
空音雪也顧不上接待楚子晏,說了一聲“明月在沐浴,我進去看看”就飛奔到浴室敲門。
“明月,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你不要進來!”明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恐慌。
蒙律對楚子晏說:“殿下,屬下去看看。”
楚子晏不阻攔,他往座上坐着,長平公主樑昭君坐於另一側,美麗的狐靈族丫鬟上來給他們倒茶,即便長平公主在場,狐靈少女還是對楚子晏送了一個秋波。
他視而不見,靜坐等候在裡間的明月出來。
還是蒙律率先出來:“不知怎麼的,在浴室鬧騰着不肯出來也不讓人進去。”
空音雪也走了出來,見到楚子晏他目光微微閃躲:“再等等,應該快好了。”他喝了一口茶,又看了一眼楚子晏,畢竟明月算來算去是楚子晏的手下,卻在爲他們族人冒險,好在現在有驚無險。
“晏王,之前明月不讓說,其實這幾日明月是去了煉妖池。”
接收到楚子晏冷冷一記眼神,空音雪的小正太漲紅:“雖然是有些對不住你們,但……好在安全回來了,我知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楚子晏垂眸思索了一會兒:“這人情你就欠着明月的,與我無關。”
再等了許久,趙明月才從浴室走了出來,臉上是沐浴後的粉紅,眼睛有些潮溼,看着周圍的人眼底還透露一絲戒備。
在看到楚子晏與長平公主時,才猛然鬆了口氣:“公主!”
長平公主愣了一下,笑着迴應:“明月公子。”
趙明月滿是驚喜的小臉怔了怔,轉向楚子晏行禮:“晏王殿下。”
楚子晏目光停留在她臉上,再停留在她耳朵下方的暗紅色紋路,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身體可還好?”
“好,真沒想到還能這樣見到……大家,明月太高興了!”趙明月笑容燦爛,乖巧地又給長平公主將茶添滿。
蒙律責備:“趙明月,妖化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跟我們商量一下!你又在一個人扛事。”
趙明月掀起眼看了蒙律:“這不都沒事了嗎?明月以後不再那樣就是。”
“你過來我瞧瞧。”
“有什麼好瞧的?”明月避開了蒙律的大手,自己站了出來。
蒙律雙臂環胸,左看,右看,然後摸着下巴說:“妖化成功也沒什麼變化啊。”
倪往目光落在她耳朵下方與衣領之間:“身上多了妖紋……臉上的疤痕不見了……”
“是嗎!”明月被瞧得有些不自在,身體微微不安地扭動着,“這樣不挺好的嗎?那你們還想要什麼變化?我覺得會這樣就好了呀。”
蒙律瞧她扭動的模樣,呃了一聲:“我怎麼覺得你現在……現在有點像個娘們兒?!”
“我!你,你才娘們兒呢!哼!”趙明月哼了一聲,對着楚子晏說,“殿下你看蒙律,居然笑話我。”
楚子晏目光靜靜在她身上看了一圈,起身:“既然平安回來,就隨我回去。”
他舉步離開。
長平公主也跟着起身。
趙明月尾隨其後。
空音雪起來看着明月:“喂,就這麼回去了啊?我……我還沒問完呢……”
明月頭也沒回,跟着楚子晏等人一起離開。
第二日,楚子晏與趙明月還有樑昭君一起用早飯,三人共坐一桌如同往常一般。早飯過後,樑昭君提議:“殿下,如今明月已經回來,不如我們早日啓程離開空桑。”
趙明月給楚子晏端了一杯茶,楚子晏接過:“我們在空桑確實逗留了不少時間,也該回去了,明月覺得呢?”
趙明月坐下,坐姿規矩,雙腿併攏:“明月也覺得殿下該回金陵了,這一路耽擱了快一個月,皇上可得着急了。”
楚子晏捧茶,杯蓋在茶盞之上撥動,頭也不擡緩聲詢問:“明月會跟我一道回去吧?”
趙明月看了一眼長平公主,然後笑道:“當然,明月是殿下的福曌,自然會追隨殿下。”
“既然如此,等雨停便回金陵。”
樑昭君端起茶細細喝起來。
明月起身說:“殿下,若是沒什麼事,明月就先退下。”
楚子晏:“外頭下着雨,明月若無事不如陪我下棋?”
“我與空音雪有事要說,殿下若悶的話找公主下棋便可,公主的棋藝遠在明月之上。”
說完明月恭敬退了下去。
十一月廿五,即便不是空桑之地也進入了寒冬臘月的時候,如今的雨夾雪更是天寒地凍,白色的屋檐下掛了冰棱,雨水順着冰凌滴落。
雨下得並不大,夾着雪花像潮溼的棉絮,地上溼漉漉的。
楚子晏黑髮高束,瘦削的身子罩在一件貂絨斗篷之下,斗篷雪白的絨毛領子,襯托着他如花瓣一樣的臉,他站在廊檐下,習慣性地望着白茫茫的天空。
微微仰着的頭嘆了一口氣,白霧從淺淡的嘴脣裡呼出,有幾分寥落。
這兩天主子的話特別少,與明月也不怎麼說,蒙律都有些擔心了。
其實這也挺平常。
主子向來話就不多,只是打從明月辭行去煉妖池之後,主子就像回到了原來在靜安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時候,一天也沒見他說幾句話,幾乎都呆在房裡,偶爾會在夜晚臨窗吹奏空寂的竹簫……
以前蒙律沒聽過主子**,大概是因爲身體不好,氣不足,現在他卻很喜歡竹簫,即便不吹奏手裡也會攥着,有時看着竹簫一看就是一上午。
這天這麼冷,明月也在,見主子一人站在屋檐下,蒙律去把窩在室內與長平公主取暖的趙明月揪了出來,推到了楚子晏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