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律人高馬大,步子邁得很大,明月只能疾步跟着。
他這到底在急什麼?
此時蒙律擰着眉頭問:“殿下這次不讓我隨行,你們是要去哪兒?”
“廣陵行宮……”明月如實回答了之後詫異問,“殿下沒讓你跟?”
他也納悶呢,既然只是去廣陵行宮爲什麼只讓明月跟着?“該不是你有跟主子提了什麼過分的要求吧?”
她怎麼可能跟主子提過分要求……噢對了,昨晚楚子晏是說要去廣陵行宮,她就說帶上朋友被他否決,說只有她跟他兩個,可即便那樣也不能連護衛都不帶。
明月疾步朝着正大殿走。
“問你話呢,主子的行程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沒跟他提要求。”明月回答了蒙律的話,人已經走到了大殿之前。
楚子晏沒在大殿內,而是矗立在殿外廊檐下,黑髮束成髮髻十分整齊,身穿淺青色長袍,因髮髻高束,多層次的右衽衣領工整挺立。
低調華貴的衣袍從他刀削的肩膀到挺拔腰身十分平整講究,身姿更顯頎長如青竹,遠遠一望,清淨雅緻。
察覺到她的到來他偏頭望過來。
清雋的臉依舊吟着若有似乎的笑,沒有什麼特別,唯獨細眼迷離,淺脣微卷的弧度,讓晨風一度停滯才徐徐拂面而來。
“明月來了。”
總覺得他的聲音如同輕風,推送輕緩,不見高低卻如同風波輕撫盪漾心湖。
明月急匆匆的步伐也不覺慢了下來。
平時他穿衣也是講究好看,但今天格外規矩正式,似是要去參加什麼典禮。被他這中規中矩的模樣驚豔了一番,走到他旁邊低聲問:“殿下這麼早就要出去?”
他望向廊檐之外冬日的晨霧:“也不知爲何,說了要與明月出行,突然覺得夜晚格外長,如何都盼不到天亮。”
“……”
又來這樣抓撓心扉的說辭,說得好像他真有多期待跟她出行一樣。
換做以前她定然心猿意馬,但最近她清醒得很,明月看向四周,不見那樓氏兄妹,敢情是那兩人不在,他有了時間跟心情調侃她。
明月打了一個哈欠,對他的話沒給出什麼反應,她現在可不會他稍微動土,她就吭哧吭哧自刨成大坑無法自拔。
“殿下就讓我陪同去廣陵行宮不大妥,還是讓蒙律與玄黃跟着比較安心。”
“今日就明月與我,廣陵很近不妨事。”
她倒不介意,但管家跟蒙律那虎視眈眈的模樣,明月再勸:“管家跟蒙侍衛可不放心把你交給我。”
“我卻很放心把自己交給明月。”他說完也不待她再有意見舉步走下走廊。
管家將一個包袱給了明月,叮囑:“行宮那邊有人照應,別跑太遠。”
楚子晏是二十又不是十二,不過估計他在管家心裡還沒十二呢!
“知道了。”明月接過包袱,看楚子晏兩袖清風已經走遠,院子裡連輛馬車都不備,“管家,沒備車呀?”
“殿下說不用,你會想辦法。”
呵!就知道他沒安什麼好心。無可奈何將包袱往身上背,不爽地慢慢走了幾步,看那人當個甩手掌櫃越走越遠,又不得不大步追了上去。
“這麼大清早你……”纔想起管家還在後頭監視,不敢瞎嚷嚷疾步走到他旁邊才低聲說,“你打算走到廣陵嗎?”
“那又何妨?”
妨大了去!
不伺候他摯友跟摯友的妹妹,一大早改來折磨她。
走過大殿前院,再走過福臨殿,兩人走出了晝王府的正門。因爲時間還很早,路上行人並不多,天上飄着伶仃小雪,明月手裡拿着管家給的一把紙傘,這會兒也不得不撐開。
白色的油紙傘上畫着一株墨梅,殷紅花朵將紙傘點綴出幾點煙雨江南……應該說是飛雪金陵的韻味。
明月撐高雨傘遮過他的頭頂。
楚子晏擡眉看紅梅紙傘,再低頭看身旁的明月,笑。
美人一笑,冰雪消融。
可除了用美人計他還會幹什麼啊?!
不過……就但憑着美人計已經讓她有點難以招架,自認不是外貌協會,但盡幹些外貌協會的事,想想,爲博美人一笑她曾幹過多少蠢事?
於是有些習慣性的看到他出塵的容貌,就忍不住**絲起來。
明月暗地裡給自己一個嘴巴子,清醒!
不知在哪兒聽過這麼一句話,越是好看的東西越毒。比如蛇與蘑菇,顏色越鮮豔的越可能含有劇毒。
以此類推,楚子晏也必然有毒,她不也差點中了他的毒嗎?
美人毒……
心裡一陣碎碎念,珍愛生命遠離楚子晏!
唸到第三遍,楚子晏停下腳步,她這撐傘的侍從也不得不停下來,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路邊店鋪那冒着熱氣的早餐鋪子。
“公子沒吃早飯?”
“沒吃。”楚子晏轉頭看她:“明月吃了?”
明知故問,他讓她吃了嗎?纔剛拿筷子就被蒙律給帶出來。
“也還沒。”
“看來你我心有靈犀,正好一起去吃。”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不害臊呢?明月沒好氣點頭:“那進去吧。”
店鋪不大,熱騰騰的爐子擺在門口,外頭有人排隊買早點,店鋪裡只有三張正方形的桌子,有兩張已經坐了客人。
她與楚子晏走到沒人的座位。
餐桌很舊,原木已經沒擦拭得很光滑,楚子晏站着看了一會兒準備將就坐下。
“等一下。”
明月掏出手帕在他要坐的椅子上擦了擦,楚子晏站在一旁看着她目光微動。
“坐吧。”
然後又擦了擦他面前的桌面,察覺楚子晏目光落在她臉上,她擦拭的舉動停了下來。
“……”
時隔三年,被他養出來的奴性居然一絲都沒退化,依舊如此駕輕就熟的鞍前馬後。
還真應驗了他那句話,明月會想辦法。
憋屈啊。
但做都做了,她現在停下來反而顯得欲蓋彌彰,不動聲色繼續擦完他的桌面,再擦自己的,然後坐了下來。
坐了一會兒,看店裡並沒有人招呼,還得自己出去排隊買進來,這件事當然還是得她做。
“公子稍等,我去買。”
她面前站了七八個人,有打包帶走的,有端着進鋪子裡邊坐着吃的。
這早餐鋪子的大概是腸粉一類的東西,爐子上燒着一個蒸板,倒上米漿蒸熟,捲上碎肉、木耳、花生碎等餡兒。
放現代叫腸粉或捲筒粉,這的人叫米卷餡兒。
明月點了四個口味,又買了一塊芋頭糕,旁邊還有兩樣蒸糕看着也挺好吃,不過是甜的,她跟楚子晏都不偏愛甜食就沒要。
趙明月先將米卷放到桌上,又將芋頭糕放桌上,再去調配了蘸醬,一個辣的,一個不辣的。
楚子晏口味偏淡,不嗜辣。
明月是鹹淡皆宜,但自己的話更愛吃香辣的東西。
她將那碟不辣的蘸醬放到了他面前。
坐下看他不動手,又將筷子送到了他手上:“趁熱吃,不然等會兒就涼了。”
說完坐下來,將兩條腸粉放入自己的盤子裡,澆上濃稠的醬汁,頓時聞到開胃的香辣味道,心情頓時好起來。
用筷子將腸粉夾斷,蘸着醬滿汁地要往嘴裡送。
卻感受到兩束目光一直凝視自己,不得不擡起視線看向對面的主子,看他正隱含笑意看着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了:“沒吃過?”
“明月坐我旁邊來。”
坐對面跟坐旁邊有什麼區別?明月端起盤子坐到他旁邊。然後她知道有什麼區別了。
楚子晏將他的盤子給了她,挑眉笑:“幫我。”
讓坐到旁邊是爲了更方便使喚她……
明月放下筷子,將他的醬汁幫他澆上。眼看楚子晏動筷子要吃她那份,她好心提醒:“辣。”
楚子晏還是將那一口腸粉往嘴裡送,緩慢咀嚼。
然後眼睛裡立竿見影滲透一層水汽。
明月探過頭看他,哈哈大笑:“跟你說了辣。”
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她還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楚子晏喝了一口溫水:“你確定要吃這麼辣的食物?”
明月將他的腸粉夾成一節一節的,再將碟子放回他面前換回自己的:“這叫各有所愛。”
說完埋頭吃,是有些辣,吃了幾口感覺身上都變得暖和。
“那就潛移默化一下。”楚子晏突然說了一句。
明月不解看向他。
他夾着一節米卷,用小盤子接着送到她面前:“據說兩個人相處久了,會越來越相似,不論是言行還是喜好……”
即便如此,也不用喂她吧?
明月看着他搖了搖頭:“公子這樣可不大好吧?”
“手痠了。”
真是的,這叫無事獻殷勤?還是在贖罪啊?明月沒好氣地張口吃掉他筷子上的米卷,可吃完一塊他又來一塊,第三塊時明月看出了端倪……
“你這是不愛吃所以一直塞給我對吧?”
楚子晏嘴角一彎,供認不諱:“這米卷餡裡有紫蘇。”
“原來你不吃紫蘇。”明月還有些抱歉,她沒問就給他點了這些,可重點不在這,他是不吃才餵給她吃?!
明月不爽地將他盤內的紫蘇餡都夾過來,再將自己碗中其他口味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