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心在所在的位置是在山洞的底部,出口在上方,只能爬上去。
此時巖壁上的螢火羅被震得紛紛掉落,洞頂的石頭也在崩落。
趙明月心裡咯噔一下:“該不會是地震了吧?”
根本就沒來得及多想,腳下的地面忽而裂開,海水迅速冒了上來。
後夕晝將趙明月拉了過來,避開了**的石頭。
明月:“我們得爬上去嗎!”
“洞頂在崩塌,爬上去來不及。”
此時從地下的縫隙裡冒出一個綠色的人臉,接着柔軟的身體也浮出水面。
如同迴光返照一番,楊如芯的眼神此時很清澈地看着明月:“這一叢深海沼澤已經枯竭了,很快就會融******,海石島也會隨着它的消散瓦解,你們快出去,否則就來不及了。”
可如果是從水底出去,明月根本就扛不住這麼長的水路。
後夕晝將棺材拉了過來:“我們只能跟她出去!”
趙明月這回毫不猶豫地進入棺材,後夕晝將蓋子棺蓋,楊如芯如同一條美人魚翻身潛入那個入水口。
後夕晝推着趙明月尾隨其後。
海石島在二十多年前已經崩塌,與楊如芯跳海的同一天,一道陷入了深海沼澤當中,海島與人同時被沼澤包裹粘合。
楊如芯被同化,變成了沼澤的一部分,與島嶼一起收到日月磁場的影響,每四年就會出現一次,但這一次沼澤死亡,島嶼與楊如芯也將隨之瓦解,溶解成大海的一部分……
其實這座島原本就沒有所謂的食人妖邪,只是島嶼附近的亂流讓漁船沉沒,而所謂的怨女哭泣,那只是楊如芯存活在這世上的聲音,就如同每一隻海鷗的飛翔與鳴唱那麼本能罷了。
水下依舊是山石分崩解體,山石飛落,暗流涌動。
即便在棺材之中,照明也依舊能感受到外邊的拒接震盪。
後來,隱約聽見楊如芯說再見的聲音。
人生最大的報復不過是原諒,姑娘,謝謝你讓我在生命的最後能再見向榮一面,這樣,我就能自由地奔向大海了……
感覺到一股飛散的力量,棺材受到了巨大的衝撞。
原本一直推着她前行的後夕晝,似是猛然爆發力量將她推出去。
接着就是天崩地裂的聲音,似乎是巨大的山體砸在海面的巨響,然後推動着棺材的力量消失了。
這意味着,後夕晝此刻已經不在她身邊!
是沒跟着她逃出來嗎?
在水下亂流之中顛簸許久的明月拍打着棺材:“後夕晝……”她知道他聽不見,但還是不斷地拍打棺材,“後夕晝!”
不知道顛簸了好久,也不知道她隨着海浪被衝到了哪兒。只是,這棺材裡充滿着一種絕望的漆黑,再也沒有人託着棺材在深海里遊走,而她無能爲力!
棺材噗通破水而出,海浪輕涌拍打在棺材之外,明月知道已經浮出了水面,她猛然撥開棺材蓋。
一望無垠的海面之上空無一物,海石島已經完全從水面消失了,這口棺材渺小得如同一隻小小的魚。
明月茫然地望着四方,看着天邊的斜陽,大概推測出海石島的方位,然後朝着那個地方大喊後夕晝的名字。
除了涌動的海浪一點回音都沒有。
如果海石島消失的話,那陰陽極石的禁錮就應該跟着消失,後夕晝的力量就會恢復,這樣他一定會沒事!
只是如果,他還沒來得及逃離陰陽極石的範圍呢?
或是已經被擊沉入海底呢?
這種恐慌在一天之內發生了兩次,趙明月有些抓狂地揪了揪頭髮,她確實很討厭後夕晝,甚至想殺他的念頭不止一次兩次。
但此刻她真的……不想讓他死!
四面的海水頭一次讓明月有種暈眩的感覺,是不是該叫風凜苑他們過來幫忙找人?對,叫風凜苑與雪兒過來……
趙明月剛要召喚風凜苑。
水面有血水涌上來,明月一驚立刻趴到棺材便大喊:“後夕晝!”
接着一個黑色的人影從水底冒了出來,趙明月從來沒覺得那張詭異的面具這麼親切。看他朝她遊了過來,忽然有種喜極而泣的錯覺。
他用力的大手抓住了棺材的邊緣,另一隻手將一個袋子丟進了棺材裡,是那袋滄海石花。
明月一見這東西勃然大怒:“你瘋了嗎,居然把這東西帶在身上?!”
後夕晝對她的憤怒已習以爲常,她經常莫名其妙地對他發火:“我們不遠千里不就是爲了這東西?”
“你的命重要還是這些破石頭重要!”
後夕晝怔忪看她急紅的眼睛,覺得這一趟真值,他聲音也軟了些:“這麼點分量的石頭還不至於會把我怎樣。”
那肩膀上的汩汩冒血的傷又算什麼?
明月喉頭哽咽說不出話,託着他的手臂:“上來。”
“無妨……”
“讓你上來!”
生搬硬拉地將他拖進棺材,又將那袋石頭遠離了他一些,看他血流不止的肩膀擰着眉說:“把衣服脫了。”
“嗯?”
明月跪起身要去脫他的衣服,後夕晝忽而拉住了她的手腕:“我,我自己來。”頗有些受**若驚的感覺,他一邊脫衣服一邊看明月拿出急救箱,估計又讓她擔驚受怕了。
脫了衣服轉過身去,露出背後一道被石頭豁開的一個巨大的傷口。
傷口被海水泡得不成樣子,鮮血混着水還在冒着,多費了一番功夫才止了血並綁上紗布。
方纔還一副跟他絕交的模樣,這會兒看着忙碌的小手滾動紗布在他身前來回,後夕晝不由鬆了一口氣。
汪洋之上,只有他們兩人,還有一輪斜陽。
真是一個看日落的好時候。
看他被包紮好的傷口,看着他結實的背上一道一道細碎的劃傷,與黑色的鬼紋縱橫交錯,明月的手指忍不住伸手去碰觸。
感覺心過於敏感,她收回了輕觸的手指,改成一掌打在了他沒受傷的背後,清脆的一聲讓後夕晝不解地回頭。
不想被他看見此刻她有些狼狽的眼神,明月低下頭抵在了他的背後。
“就算我很討厭你,但……你要是這樣死了,我找誰報仇去?”
“禍害遺千年,我不會輕易就死掉。”
“你現在跟我說一遍,你對我好都是因爲我體內的太陰靈犀,你還不能失去我這個報仇的武器,所以纔會這麼護着我。”
“……”後夕晝低聲說,“嗯,就是你說的這樣。”
“所以我一點也不會感激你。”明月說着,將腦袋從他背後離開,“啊,肚子餓死了。”
然後低頭收拾醫藥箱,再將那些滄海石花全部收入乾坤袋內,做着這些跟自己說,絕對不要再看後夕晝一眼。
可感覺潮溼的棺材內已經乾燥,穿着妥當的後夕晝遞過來一壺水跟乾糧。
明月看着這些東西忽而有些憤懣地擡眼看他:“不是讓你別對我好了嗎?誰讓你準備這些了!?”
又生氣了。
後夕晝嘆了口氣:“只是不想餓着我的武器。”
明月一把將食物拿過來,橫坐在棺材裡,一邊吃東西一邊看着日落。
後夕晝也跟她一個姿勢並肩坐着。
無邊無際的藍色海洋上,一口棺材裡的兩人被斜陽照耀得鑲上一層金邊。
看他一副很愜意地看着斜陽,明月沒好氣說道:“海石花不是不影響你的力量嗎?直接回去吧。”
後夕晝頭靠在棺材邊緣,腳踏着另一側:“我身上有傷帶不了你回去。”
“那點傷算什麼啊?”明月可不要對他有惜香憐玉之心!
“我是因爲救你才受傷的。”
“……”明月咳了咳,“你是爲了靈犀之力。”
“也算間接救你。”
明月斜眼瞪人,不是不邀功嗎?她將剩下的乾糧遞過去:“吃嗎?”
後夕晝搖頭:“不吃。”
“水呢?”
“不喝。”後夕晝雙手枕在腦後,此刻的大海溫柔得讓人愜意,像不長刺的這丫頭,“明月。”
“突然這麼叫,好像我們很熟一樣。”
後夕晝沒說話,她卻又聽到了他的笑聲,問了一句:“叫我幹嗎?”
“落日真好看。”
明月將最後一口食物送入口中,拍了拍手也將雙週枕在腦後,長腿學他架在棺材邊緣:“在棺材裡飄蕩着看日落,也是沒誰了,不過……是好看,這落日。”
經歷了一場生死海難,再看着平靜的落日更是彌足珍貴。
兩人就這樣隨着風沐浴夕陽,在海面上飄蕩。
圓滿的太陽從海面落下,卻誰也沒看見。
因爲折騰了兩日的趙明月卻已經疲倦地睡着了。
後夕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臉上,以至於錯過了日落時分,但卻是他見過的最美好的日落了。
起身將她放倒在棺材內,側身躺在了她的身邊。
白天消失,夜晚來臨,他的眼裡卻沒有時間流逝,只有這小小的人兒……
棺材很窄,明月是因爲摸到身邊人的手猛然醒來的,白天已經被黑夜取代,她則躺在棺材裡,剛纔她一個翻身就落入了後夕晝的懷抱,手也覆上了他的。
擔心他呼醒,所以第一反應就是繼續裝睡。
但他卻動也不動。
覆在他手上明月的手才放心地收回來,忽而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的手指沒有修長的指甲,明月小心翼翼地摸索起來。
是常人的手沒錯,而且觸感溫潤,手指握起來的感覺有些熟悉……
後夕晝的手忽而慢慢地收緊,將她的手握在了手心放到了胸前,惺忪的聲音響起:“明月這麼喜歡本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