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莫說,先讓這位貴人來猜一猜,若是能猜得出來,老翁就心服口服了。”
老翁將那瓊漿玉露般的酒倒入杯中,風凜苑盈動的眸子望了眼酒杯,餘光看向後夕晝,許久也沒動手去拿杯子。
是沒把握嗎?
剛纔試那些酒的時候可都是淡笑以對胸有成竹的模樣。
“沒喝過這個?”
風凜苑望向明月,將酒杯拿起來聞了聞:“這酒聞着有幾分熟悉,主人嘗一嘗是否好喝。”
“我嘗?”
“嗯。”
聞着是很饞人,明月嚥了咽口水喝了一口。這酒入口甘美醇和,入喉醇厚,綿香不絕,明月又將杯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這酒柔中帶勁兒,香醇濃厚,是我喝過最好喝的酒!”
風凜苑低聲笑:“呵。”
然後也將一杯酒飲盡,徐徐道:“此酒名爲春風笑。”
後夕晝忽而眯起眼睛。
風凜苑對鬼王后夕晝拱了手:“大概最有發言權的應該是二爺纔對。”
“你卻也喝過?”後夕晝緩聲反問。
風凜苑淡笑。
“有幸品過,據說此酒是當年妖王灼華所釀,還因此酒結交了同樣好酒的陵光神君,兩人曾在杏花村喝了三天三夜,雙雙醉倒了在了前方的涼亭,後來,那處便被人稱爲醉仙亭。”
說完他又問蒼瀛:“有聞杏花村藏三界名酒珍品九十九樣,在下方纔喝了三十三種,可還要繼續?”
“罷了。”蒼瀛端起那壇酒給風凜苑、後夕晝與趙明月都倒上,看了一眼那垂涎三尺的妖馬,也給他倒了一杯。
飛馳眼睛一亮抱起碗到一旁喝了去。
蒼瀛道:“今日我等就飲春風笑。”
後夕晝凝視那酒卻久久不動,蒼瀛沒過問但說:“最近天界異獸有動盪的跡象,妖族通常會有所影響,多加防範便是。”
然後,一邊飲酒一邊說了些對明月有用的信息,不過都是話少喝酒的時候多。
蒼瀛忽而說道:“趙明月,再酸一首詩詞來。”
“酸一首詩詞?”這對她一個現代人來說還真有點難度,明月想了想,指着酒桌道,“桌上酒幾壺,桌旁人四五,莫問出身處,醉後必同路。”
蒼瀛險些被酒嗆到,這算什麼詩?
“不指望你能風雅。”
“我只會酸兩句。”
蒼瀛無奈,從袖中拿出一本冊子給了她。
《凌光聖象》
趙明月受**若驚。蒼瀛道:“非本座之物,你當是陵光神君所贈便可。”
明月雙手接過無比感激:“請代我多謝陵光神君。”
蒼瀛望着她微微頷首:“嗯。”
而後起身又給了她一個物品:“鑄劍之物如約給你。”
“多謝神君!”
蒼瀛已經離去。
趙明月看着手中掌心大小的青色鱗片,受**若驚:“這是……”
風凜苑微微一笑:“青龍之鱗。”
明月拍了拍臉偷着笑:“這是新年禮物嗎?我這是什麼運氣啊。”
往前走了幾步,有些站不穩。
後夕晝與風凜苑同時伸出手,而後又同時收回了手,趙明月顛簸着往前倒下,飛馳動作極快地鑽出來接住了趙明月。
“主人喝醉了,該回家了!”
明月心情特別好,伸手捏了下飛馳的臉:“小樣兒,今天收穫的禮物也包括你,可你是怎麼蹦出來的呀?!”
“就……那樣出來了啊。”
飛馳其實也不懂,像他們這樣被魂牒封住的妖,是沒有辦法以人身或真身出現,跟人類的魂器差不多性質,但方纔不知怎麼就出來了,而且還是人身。
後夕晝上前從飛馳手中拉開了趙明月,將她扶在自己手中。
“飛馳你認得他?”
飛馳看向風凜苑:“他是主人的魂器,飛馳喜歡他!”
就這樣?
風凜苑不爲所動,上前從後夕晝手中要奪回趙明月:“我家主人有些醉了,在下便先帶她回家。”
後夕晝不放手。
風凜苑微微一笑:“陛下不在的這幾日,犀嵐小主來就去城找過你好幾次,還誤以爲是我們城主將陛下綁架了。”
明月聞言驟然推開了後夕晝。
“我不用扶,陛下離宮多日早些回去吧,不然犀嵐小主還真以爲我綁架了你,風凜苑,飛馳,我們回家。”
趙明月大步走了出去。
她是沒怎麼醉,但腳步還是有些晃,風凜苑扶她的手臂。
飛馳還在興奮自己新的身體,不過跟在風凜苑與趙明月的身後卻很是安分守己,遠遠地跟着不鬧不吵。
明月側頭笑問風凜苑:“春風笑好喝,可很有後勁兒,我是不是又喝多了?”
“方纔已提醒主人來着,勸都勸不住。”
“你等會兒記得把你的竹簫收好,不然又被我搶了。”
“好。”
“對了,你看!”趙明月站住腳摸出柳星,“上次說要拿來鑄劍我很抱歉,但還在呢!我會好好珍藏的。”
風凜苑看着她,餘光又看向了茅草涼亭之下那黑色的身影,他知道後夕晝在看,很想當着他的面對明月做出一些更爲親密的舉止,比如抱抱明月,或者牽上明月的手。
但……
愣是一個動作都做不出來。
其實,他心中也並不好受。
明月離開的這幾日都跟後夕晝在一起,想到這樣度日如年。
“這幾日主人都去了哪兒?”
“去了……南方。”喝了些小酒的明月說話有點嬌氣,“呵呵,看到楚子晏了。”
風凜苑一愣:“什麼?”
“他現在只有五歲,名字叫做蘇衍之,很聰明,很漂亮,很懂事……”明月有一時的沉默。
風凜苑忽而明白了什麼,回頭看向了後夕晝,他可真是有辦法啊,把趙明月弄得連懷疑的機會都沒有。
可他有沒想過,謊言會像雪球越滾越大,終有一日會把自己埋得窒息。
明月卻突然低頭翻找包包裡:“給你們帶了潮汐海域的禮物……看,這是什麼?螢火螺,送給你,養起來。飛馳也給你一個。”
“謝謝主人,但是我不會養,你幫我一起養吧。”飛馳將螢火螺給了風凜苑,“主人養的話一定不會死,我都不死,它也不會死。”
風凜苑無奈看着飛馳,只能將螢火螺都收下,然後他當着後夕晝的面拉起了明月的手。既然他總是推開明月,那他就該義無反顧的將明月帶到自己身邊。
“主人還去了潮汐海域?”
“嗯,找到合適的礦石,可以找刀劍齋鑄劍了。”
“嗯。”
三人終於從後夕晝的視線裡消失,站了許久的後夕晝木然轉身坐下來。
手放在面具邊緣許久,用力揭開,面具如同石膏碎裂,露出一張陰柔絕美的臉龐,長眉入鬢,雙眼細長,高鼻如山,嘴脣淺淡飽滿。
只是如此美麗的臉上被面具碎片劃了一道口子,殷紅的血流過白皙如雪的面頰。
老酒翁抱着酒罈出來,見狀驚訝到:“貴人的臉可還好?”
“無妨。”
後夕晝說着端起一罈春風笑,給自己倒了一碗喝起來。
“二哥二哥!”穿着光鮮亮麗的灼華抱着兩壇酒直衝他的書房,將他桌上的書籍一掃,“今天跟酒鬼學釀了酒,新出爐,快喝。”
他看他風風火火,沒好氣地接過酒罈嚐了一口:“酒還熱着只有這樣的口感,等冷了這酒必然會淡,是釀給女子喝的嗎?”
“女子喝的?不能啊。”灼華自己又喝了幾口,“好像是沒新出爐的那麼有勁兒,二哥等着,我後天再來。”
後天當真又來了,這回拿來的是冷酒。
“你這酒跟人類的燒刀子沒什麼差別……”
灼華失笑,一雙眼滿是不解:“之前二哥說勁兒小了,我才釀的剛烈一些,既然二哥不滿意,等着,我大後天再來。”
就那樣,灼華從秋天就開始沉迷釀酒,一直持續到桃花開的時節,那天他滿面春風抱着兩壇酒進了他的書房,耳朵後邊還夾着一支桃花。
也不說話,到他跟前起了酒罈。
室內頓時酒香四溢。
灼華的眼睛格外明亮,嘴角帶着笑意將酒罈遞過來:“二哥喝完,起了名字吧。”
這麼有自信?後夕晝擱下筆,捧着酒罈喝了一口。
這酒……
他看了灼華一眼又大喝一口,才放下罈子緩聲說:“柔中帶勁兒,香醇濃厚,好酒!”
“呵!”灼華雙手一拍桌面,“名字。”
看他耳朵後的桃花,又看他如沐春風的笑臉後夕晝淡淡道:“十里春風不如你這耳畔桃花,不如就叫春風笑。”
“好名字,此酒就叫春風笑,我這便拿到紫輝宮讓大哥與小嵐試試。”
他抱着另一隻酒罈旋即出了門……
春風再笑,桃花再開,人卻已不再。
後夕晝抱起酒罈咕嘟咕嘟灌下。
鬼王又如何?他所想要留下的一個都沒能留下來。
酒翁看着他這麼灌酒頓時有些心疼了那些好酒,這麼喝能喝出個什麼滋味兒來?不過,酒本就是興時喝,愁時喝,悲喜盡興,那纔是人生,酒亦是如此。
後夕晝喝空了很多壇酒,最後抱着兩壇春風笑直奔紫輝宮。
遠遠看見犀照,絕美的臉頓時露出笑容,彷彿他耳邊也插了一支桃花露出滿面**的驚豔,走到犀照跟前笑道:“大哥,給你帶了好酒。”
犀照看他連面具都沒戴,頗有些意外:“你這是喝了多少?”
後夕晝也不回答只是塞給他一罈酒:“呵,給。”
犀照無奈起了酒罈,這酒香讓他微微一愣。
“這酒……”
“對,就這酒,大哥可還記得這滋味兒?”
犀照深呼吸無奈笑道:“如何記不得,春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