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想了想,深呼吸:“應該也有點這個意思,不過,想想也沒什麼,我們從一開始就是……”
“相互利用的關係。”雀凜幫她將這話接了。
明月聳肩,知道就好。
雀凜望着明月,雙眸之中有太多無奈:“明月爲何將我最初的話記得如此清楚,卻忘了我說過,雀凜被你喚醒的那一刻只爲你而活。”
“是,我也記得你說過這話,但……我該相信哪一句?”明月說道,“就算你說了爲明月而活,但到最後你還是沒跟我坦誠不是嗎?”
還是因爲他隱瞞了楚子晏身份的事。
曾因楚子晏做出下黃泉的決定,執着得讓人心疼的趙明月,如今因爲楚子晏的身份曝光,再次顛覆了她所有觀點,給他們展現了一個陌生的趙明月。
可他沒有理由去質疑這樣的趙明月,畢竟,楚子晏是她心裡頭最固執的執念,她會因爲這個名字做出任何可能的決定。
只是這一次,她選擇了只相信自己。
“明月……”
“妖王,公子,鬼王到訪。”雲瑤的稟報,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這個人依舊能讓趙明月頓時就挺起脊樑,她知道他一定回來,因爲之前酆宮有請過她幾次,她都以公務繁忙拒絕了。
後夕晝會來,她意料之中。
“有請。”
後夕晝踏入書房,明月對他拱手行禮:“參見鬼王。”
後夕晝徑自走向一旁的座位,雲瑤奉茶之後,他看向趙明月:“你雖爲妖王,但妖族事宜依舊需通過本王,爲何拒絕彙報,還膽敢拒召不見,你想做什麼?”
明月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她身後的雀凜下意識護住她,趙明月順勢扶上了雀凜的手,抓着不放:“風凜苑,看你還敢勸我休息?就算我身體累垮了幹不出成績,還是無法跟鬼王交代呢。”
雀凜:“……”
後夕晝擰眉。
明月對雀凜淡淡一笑,揪住了他的衣袖:“相比之下,還是你對我最好。”
說完上前跟後夕晝拱手謝罪:“明月剛剛登基,很多事情都還理不順,欠缺之處還請鬼王多多擔待。”
這顯然是假話,這傢伙雷厲風行地已經忘南部調兵,而且是由蒙律帶隊。
“南部的事情爲何不說?”
“哎呀。”明月拍了拍腦袋,“事情太多,這件事明月居然忘了,對了,南部有幾個不歸順的部落,四處散步人類妖王的害處,所以我就調遣了一個人類去治他們,前天已經回來一個捷報……”
明月又尷尬一笑:“此事沒跟鬼王說是嫌事太小,鬼王日理萬機這種小事不想勞您費心。”
“別陰陽怪氣說話,你到底想怎麼做?”
明月冷淡一笑:“既然鬼王如此說了,那明月就斗膽直話直說,妖族要自治,不再需要鬼王監理。”
好大的口氣,這種出生牛犢不怕虎的勢頭確實是有點趙明月的路子,但他不想放手,不看着她不知道她能幹出什麼事來。
“你當真以爲只要坐上王位,就萬事大吉了嗎?別說黃泉人對你這個人類虎視眈眈,你自己就如此有把握能穩坐江山?”
“對我虎視眈眈的何止何止妖魔鬼?這個九曲城自有防範。我自己是個新手,不過不是又畢安跟……風凜苑嗎?”
要畢安與雀凜對趙明月來說,確實是兩大保障,所以統治妖族的事情後夕晝並不是很擔心,但她暴露了靈犀之力,又坐在了最顯眼的位置,他不可能讓她脫離他的監管。
“本王不可能將妖族全權放給你。”
“怎麼?嚐到甜頭不想奉還了?鬼王這是要搶你三弟的江山……”
“放肆。”後夕晝沉聲道。
明月嘴角不屑一勾,抱拳請罪。
雀凜此時說道:“主人,如今你剛登基,有鬼王支持有利無害。”
既然妖王都這麼說了,她也就不再糾纏於這個問題,而且這其中利弊她是知道的,明月對着雀凜小聲嘟囔:“你胳膊肘往哪拐呢?我們纔是一家人好嗎。”
說是小聲,但可是讓鬼王聽得一清二楚。
明月跟雀凜嬌嗔了一頓之後,回頭跟後夕晝說:“既然我家風凜苑說了是我不對,那就是我不對,我聽他的,以後會跟鬼王稟報的。”
就算能聽出來趙明月的故意挑釁,但後夕晝看她與雀凜互動還是忍不住咬牙控制住脾氣。
“大小事件,鉅細彙報……”
“我想吃豬肘子你能給我做嗎?”明月卻小聲地跟雀凜低估,臉上帶着笑意。
雀凜看她這模樣,眼睛忽而格外憂傷,但還是頷首:“好。”
後夕晝有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風凜苑出去。”雀凜看了過來,後夕晝牙關一緊,已經顧不上心虛,“本王正在說正事,閒雜人等一律退下。”
“風凜苑又不是閒雜人等……”
“是不是要逼本王動手?”後夕晝聲音格外冰冷。
雀凜垂眸片刻,退了出去。
室內只剩下後夕晝與趙明月兩人,明月頓時顯得了無生趣地往書桌前的椅子坐下:“鬼王還有何指教儘管說吧。”
“不許擅自行動,所有跟烏蠻相關的事情不許有任何隱瞞。”
“……好。”明月漫不經心地應着。
“此事不是兒戲,你能否認真一些?”
明月沒好氣看着他:“我又不戴面具,這麼認真的表情鬼王就看不到?”
“……”後夕晝看向那張熟悉的臉龐。
半個月多不見,雖然依舊言辭犀利,但模樣清瘦了不少,他甚至她這人的執着,一旦要做一件事,就一頭扎進去不眠不休都行,以前他不知收繳過她多少活才能讓她乖乖睡覺。
可如今,連問句,明月可有好好吃飯,這樣的話都顯得生分。
自從知道他是楚子晏,趙明月從未有一句話是明着責怪他的,就連揭開他面具的那一刻,也只說了兩句。
“呵,美人傾國亦傾城,鬼王真好看啊。”
“鬼王智勇無雙,你又贏了……”
他當時說了,這就是全部的真相,卻等不來她負氣離開,也不到她的責罵,他趕走她的計劃功虧一簣。如今面對這個人的冷嘲熱諷他很難受,可更心疼的是她不哭不鬧自願坐上妖王的位置。
是她日漸消瘦,卻如同永不回鞘的兵器一樣的倔強。
被凝視的感覺,讓趙明月目光慢慢變冷,她扯起嘴角淡淡地問:“鬼王要是沒什麼吩咐,趕緊走吧。”
是,他該走了。
可身體不想動。
“其實,你沒必要卸下鬼王翼。”
一句話讓趙明月的心臟驟然灼燒一片:“不是爲了你!”
說完,她也後悔了,何必惱怒,如此反而顯得欲蓋彌彰,只是想到他以爲她舉動是爲了保住她,她顯得更加卑微,被踐踏成這樣還是像個感情的努力一樣,去守護他。
“其實就是爲了你,爲了讓你得償所願,我一定會死給你看,反正……你就是希望我死,我死了你就安心了。不就是魂飛魄散嗎?一了百了我樂意,連你的黃泉我最後也不會踏入一步,這可比你以前對我做那些有趣多了吧?”
說了不會說這些怨婦似的話,可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看他眼裡那虛僞的不忍,讓明月有種想要去撕碎的衝動,因爲在那雙細長的眼睛裡,她看到了自己狼狽又卑微的模樣。
“不過,也謝謝你如此有趣的演出,讓我看清你的鬼樣,也謝謝你的虛情假意讓我放下楚子晏那個假象,起初以爲蘇衍之能讓我相信楚子晏是真死了,現在才知道,是你讓他徹底死了,連同這裡。”
明月指着自己的心臟。
後夕晝張口要說什麼,又閉了嘴,以前有太多解釋的機會,如今再解釋顯得虛僞。
最後,他說道:“倘若你是真的死心了,就重新戴上鬼王翼。”
這傢伙!
明月放在桌上的手驟然捏成了拳頭。
都說了她脫下鬼王翼不是爲了他,爲什麼要三番兩次提起來?!像是被人踩到痛處,趙明月面紅耳赤,因爲憤怒不甘心。
但她再說,就會越描越黑,後夕晝你到底在挑釁什麼得意什麼?!
氣急了的趙明月忽而冷冷一笑:“鬼王爲何非要我帶上鬼王翼?不想讓我死!對了,你三番兩次將我逐出黃泉界,就是爲了保住我的命?”
後夕晝沒回答。
哼,默認。
明月手指敲了敲桌面,頓時笑起來:“怎麼,鬼王該不會是假戲真做了吧?”
明月目光直視後夕晝:“你該不會是真的對我動情了吧?”
後夕晝望着她,目光直接。
這個默認,讓明月深吸一口氣,忽而冷聲一笑,從書桌前站起來走向後夕晝:“該不會是真的被我猜中了吧?你……喜歡我?”
後夕晝望着此刻如同小惡魔一樣的趙明月,明知她故意問的,但仍舊想要點頭,看着她走向自己,哪怕帶着虛假的笑容,他仍舊想要張開懷抱迎接。
只是……
後夕晝的目光慢慢地看向了門口。
雖然看不見,但他知道雀凜就在門外。
於是緘默不答。
她到底是真試探還是故意刁難?明月帶着自嘲的冷笑了下:“既然不喜歡,何必用鬼王翼相護?既然不喜歡,就別在意我會不會煙消雲散。”
煙消雲散讓後夕晝目光一赤:“如何不在意?”
在意嗎?
趙明月忽而笑了:“你害怕我會消失?從此輪迴道上再也沒有我的魂魄?”
明月的眼睛此刻格外溫和,跟以前一樣那麼溫暖地看着他。後夕晝不能自已動容的一塌糊塗:“啊。”
明月忽而垂下眼睫。
伸手要去觸摸他的臉。
他甘之如飴等待她的碰觸。
呵,多少次魂牽夢繞,多少次在夢裡跪求上蒼願意用一切去換回這個人。
我曾視你如命啊,楚子晏。
趙明月的手停在了半空,忽而收回來捂住自己的嘴低聲笑:“你越是害怕在意,我就越要往你心口上戳,因爲……我是如此的討厭你,討厭到被你喜歡我寧願去死,討厭到希望你悔恨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