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月:“封印烏蠻時,結界之中存有一些我的靈犀之力吧?且太陰靈犀能吸收月光精華,小神想大概就是這些原因僥倖存活。”
她段不能讓衆人知道,是後夕晝將她養在心臟裡的。
趙明月說得有憑有據,而且義正辭嚴,再加上這幾十年作爲人類的她依舊再次滅了烏蠻,衆人自然就偏向了她。
天帝又說道:“那如今你重返天界,也記起所有前塵往事,那麼與鬼王的婚約也就此作罷,本帝可以當做沒發生過,太陰更應該如此。”
明月如何不知天帝這麼問大部分原因是在試探她,在景天說出她要聯手鬼王畢竟成爲大患的時候,已經讓天帝起了警戒之心。
天帝:“如何不回答?”
趙明月拱手說道:“爲人數十年,就連太陰的命都是鬼王給的,而且兩人都已經拜堂成親,說當沒發生過,着實有些……忘恩負義。”
“那你還想跟他永結連理不成?”天帝直接反問。
明月當然不能回答是,即便她很想說:“天帝與天后伉儷情深,自然該知情爲何物……”
“本帝知你能言善道,不過如今只要你一個答案,神鬼殊途,太陰可要跟鬼王成親嗎?”
“若是……”
“若是如何?!”青龍神蒼灜走到趙明月跟前,一手按着她的肩膀,袖子一擡粗魯地抹掉她脣上的胭脂,“回去自己照照鏡子,知道自己是陵光神君之後,還能不能接受這胭脂俗粉的氣味?”
明月看着青龍不屑的表情,如何不知他的善意之舉?
青龍繼續面無表情說道:“天帝問你,能不能將那隻萬年鬼給忘了?”
說完鬆手,後退了一步讓她自己面對天帝。
趙明月嚥了咽嗓子,與天帝說道:“請天帝給太陰一些時間來遺忘。”
天帝再要說,天后拉了拉他的衣袖,天帝才改口說道:“太陰剛回天庭,南鬥星君。”
“在。”
“你帶太陰回朱雀宮好好照顧。”
“是。”
“再有,既然太陰神格初復,就好生歇息,暫時就別踏出朱雀宮隨意走動。”
言下之意就是禁足唄,早知道會如此。
“是。”
“衆人散了吧。”
南鬥星君與度厄帶着趙明月回了朱雀宮,先被朱雀宮的部下圍觀了一通,趙明月臉皮厚,一點也不介意,而且也沒心思去計較這些。
遣了衆人退下,只留下度厄。
度厄說道:“神君作何打算?”
趙明月面色凝重,然後無奈一笑看向度厄:“度厄覺得天帝會有何打算?”
“景天那話一出,天帝必然不會再讓你與鬼王有任何瓜葛,只怕,他會用盡辦法將神君與鬼王之間的聯繫斬斷。”
“斬斷……”
度厄唉聲嘆氣:“殺神君或鬼王都不切實際,神君若沒了,鬼王原本不想逆天估計也得被逼急,殺鬼王又那麼容易,所以……能斬斷的只怕就是神君與鬼王之間的情絲了。”
斬斷情絲?
趙明月低頭看自己一身紅衣,無奈一笑:“還以爲沒那麼難的,度厄,此刻的後夕晝絕對不能忘了我,你知道的對吧?”
度厄:“度厄明白,如今鬼王心臟上的靈犀之力已經所剩無幾,若是沒有約束,一旦觸碰到能力的極限,只怕他體內的御天就會出現。”
此事,陵光神君只告訴了度厄。
千年前封印烏蠻他魂飛魄散之前,必須將此時告知一人,最後見到的人是老友度厄,所以就將洪荒大戰時,她將御天的殘魂封印後夕晝體內的事告訴了度厄。
當時御天佔用了後夕晝的身體,要滅御天就必須殺掉後夕晝,陵光神君實在下不了手,就將御天封在後夕晝的體內,然後將千年修爲灌入後夕晝的心臟,保住了他的人類之心,防止他被御天反噬。
可五十年前,趙明月爲殺烏蠻魂飛魄散,要重鑄神格需要大量的靈犀之力,度厄不得不使用了後夕晝心臟中的力量。
陵光神君是保住了,但後夕晝身上的太陰敕卻大大削弱。
如果再沒有他對明月的喜歡之心,那麼這個人一旦開了殺戒,以他與御天的力量,那將是三界浩劫。
所以,比起天帝,趙明月如今更害怕的是後夕晝。
度厄:“那神君可有什麼法子?”
“且容我再想想。”
黃泉路,忘川河,彼岸花。
自從趙明月登天而去,後夕晝就站在原地不曾動過,眼前還是她鳳冠霞帔回眸一笑的模樣。
直到離去,她還是留給他最安心的笑容。
但後夕晝能想得到她回去之後的處境有多被動,但她在天上,他在地府,只能遙遙望天無能爲力。
天光消散,夜幕降臨,連綿的彼岸花成了鬼魅的黑色。天上的一輪明月如燈,照耀花海之中穿着禮服的新郎,形成了孤燈弔影的模樣。
風起,衣袂與花瓣在月光下形成了破碎紛飛的影子。
洪荒一戰一別萬年,今日一別又是多久才能重逢?
“王,回宮吧。”
爲了操辦這次的婚禮,整個幽都掛上了紅燈籠,原本這個時候應該是載歌載舞慶祝鬼王成親的時候,但此刻除了連綿的紅燈籠,幽都寂靜無聲。
酆宮更是紅色帷幔垂掛,紅燭萬盞,即便照亮半邊天,但屋子依舊空蕩。
大大一個紅色的囍字,在搖曳的紅燭後邊折射燭光,桌上的紅棗花生滿滿一盤,綁着紅花的合巹酒壺擺在中央,一切都準備好了,可他的新娘他沒能帶回來。
白羽跟鬼川都不敢進屋,連風凜苑也只是站在外邊,看着屋內的人站着許久都沒動。
鬼川說:“妖王,您不進去說點什麼嗎?”
此刻說什麼有用?
靠着門外柱子的空音雪,着實有些苦惱,說實話,他心裡是千萬個不願意趙明月嫁給後夕晝的,但終歸還是希望他倆幸福,可看到後夕晝迎娶走趙明月的那一刻,他還是覺得天都快塌下來了。
然後,天就真的塌了。
下來幾個天神,說趙明月是陵光神君,然後就把人給接走了!
風凜苑沒回答,空音雪倒是咕噥說道:“說點什麼?神鬼殊途,天帝能讓明月下來纔怪,而且……”
空音雪哭喪個臉:“趙明月怎麼會是陵光神君,是個上神!本大爺真是……有眼無珠,怎麼都該覺得她與衆不同,怎麼當初就一點沒想到……”
大夥兒正在爲後夕晝擔憂,可這隻狐狸卻完全不着調地跑偏了主體,覺得趙明月的身份比兩人親事黃了還震驚,一直在那嘀嘀咕咕,直到接收到了鬼川的眼神,這人才閉了嘴。
然後又說道:“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後夕晝明知道明月就是陵光神君,還跟她成親,這等於是讓趙明月違反天規,你們在這兒擔心鬼王,還不如擔心趙明月回去會受什麼罰呢!”
“雪兒。”風凜苑看了一眼空音雪,讓他閉嘴,然後走入屋裡對後夕晝說,“明月那麼聰明,不會有事的,她說了沒記憶那天帝也不能將她怎麼了,而且還有蒼灜,鬼王就別太擔心,等過些時候,明月必然會捎來消息的。”
“……本王沒事,你們都回吧。”
後夕晝說完,朝寢宮走了回去。
原本都是單調顏色的寢宮,也佈置成了喜慶的婚房,挑選的是趙明月很喜歡的刺繡,屋裡插着桃花,紅色被褥與枕頭繡着鴛鴦……
還以爲經歷了那麼多,這次義無反顧的成親就能超越宿命,可還是無法走到一塊兒。
人神不行,鬼身也不行?
當真就不能殊途同歸?
紅燭照耀的羅帳,如今依舊形單影隻……
今日有人大喜大悲,就有人大悲大喜。
犀嵐極度興奮地回到紫輝宮,嘴裡還振振有詞說道:“想成親,有我在沒門!大哥不幫我,我就奈何不了你們了?”
她踏入自己的房間,卻見犀照立在房中,她先是一愣,然後立刻笑道:“大哥,二哥的親現在一定成不了!”
啪
犀照一巴掌打在了犀嵐的臉上。
犀嵐有些懵了,以前不管她做什麼,哥哥都不會對她動手:“哥哥你……你打我?”
犀照打過她的手緊緊一握:“我是不是說過,這件事你不要插手,誰讓你自作主張放了鸞凰?!”
“我……我不想讓後夕晝娶趙明月,大哥不幫我,我只能靠自己!”
“你……”犀照又揚起手。
犀嵐縮了縮,見他下不了手,才挺直腰桿說道:“大哥要打就打死犀嵐好了,反正我如今這樣樣子也是生不如死!要是後夕晝再娶別的女人,我還不如死了!”
“你……”犀照氣得臉都白了。
犀嵐也是頭一次見哥哥這麼生氣,估計自己是當真惹了什麼大禍,又說道:“我,我還是派人將鸞凰給抓回來了,並沒有什麼損失,而且……大哥還不知道吧?那個太陰就是陵光神君!”
陵光神君四個字讓犀照的臉色更是難看,驟然看向犀嵐,面色都有些扭曲。
犀嵐也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哥哥,也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
“陵光神君……”犀照咬牙切齒重複了這四個字,惡狠狠地說“這麼多年,爲什麼還活着,如果不是你將鸞凰放出去,她就不會重返天庭,就不會那麼麻煩了你明白嗎?”
“她回了天庭就不會再回來,這樣纔不會麻煩不是嗎?”
“你懂什麼?!”犀照怒極之後,深深呼吸,“你將鸞凰交給我,如果景天來尋,就說當日她已經逃跑,我們不知她的下落。”
“大哥不將他交給南帝,讓南帝解開我身上的術法嗎?”
“……”犀照閉了閉眼,要不是因爲她是他妹妹,他能立刻擰下她的腦袋,“趙明月不再,鸞凰也不再,你就給我老實待着別自尋刺激!”
“……是。”犀嵐不敢忤逆,“那大哥到底要鸞凰來做什麼?”
犀照瞪了她一眼:“他肯定知道有關陵光神君的事……或許她還知道陵光神君的什麼弱點。”
陵光神君必須死。
這一句他沒跟跟犀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