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明月掏出黃符打了過來。
那黃符在修羅鳥的翅膀上打出了幾個洞,但卻沒能阻止修羅鳥飛行。
修羅鳥的身高跟陳家和相差不多,翅膀卻很長,非常有力,利爪抓着陳家和騰飛到了半空。此時一道綠色的光藤抽了出去,纏住了修羅鳥的腿,倪往用力將修羅鳥拽下。
那鳥發出嘶鳴之後順着力道往走廊飛來,口中噴出幾道瘴氣與火,攻擊走廊裡的明月跟倪往,兩人向走廊兩側躲避。
陳家和木然地喊着:“明月哥哥,我要去救我弟弟……”
他的聲音很慢,像被什麼操控了一樣。
明月大喊:“陳家和你醒醒,你娘還在等你呢!”
倪往再次朝修羅鳥發出攻擊,但客棧的後方也發生巨大的動靜,夜空之中有數十隻修羅鳥在攻擊無月客棧。
夜十說得對,這些東西不怕熱還能吐出火焰。
無月客棧被點着了,裡邊的客人也驚叫着往外逃散,倪往心裡擔心自己主子,眼看陳家和救不下來,她也折身就往前方救楚子晏了去。
修羅鳥將陳家和帶走了。
趙明月也從火光之中,跑着去尋找楚子晏。
這些修羅鳥不僅攻擊陳家和,現在楚子晏也成了他們的目標。沒過多久,無月島上的房屋都被點燃,沒多久島上就火光通天。
在衆人的保護之下,趙明月護着楚子晏在往無月島外奔去,但到了銀江邊,那裡的船也都被點燃了。
不過!點燃船的似乎不是修羅鳥,那些是……人影?
明月但願自己是看錯了,那人不過是逃亡,並不是阻止他們逃出無月島。
但如今船隻已被點燃,四面都是江水,根本就無法逃脫。
半空盤旋飛翔吐火的修羅鳥,如同噴火龍一般。
明月帶着楚子晏逃,可無論躲到哪兒,那些鳥人像安裝了雷達總是能迅速就找到他們。這確實非常奇怪,但無從去想。
躲躲藏藏十來次,不管多隱秘,還是很快就成爲攻擊點。
夜十大喊到:“艹,我們身上是不是有定位儀啊!”
大雪茫茫,火光通天!
島上盤旋的修羅鳥越來越多,在精準地尋到他們藏匿的蹤跡之後,攻擊也變得更加有針對性。
終於夜十與玄黃都被打散了,只剩下明月與楚子晏在逃。
楚子晏氣喘吁吁,已經到了筋疲力竭之時。那些邪祟會飛進攻也尤爲容易,明月身上的符咒已經用完,身上也被抓傷燒傷無數,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兒,腳下忽而一軟再踏空了。
兩人同時就下墜。
“明月……”
**的瞬間,楚子晏本能地將趙明月抱在懷中,然後他先着地砸在地面,而明月就壓在他的身上。他悶悶咳了好幾聲,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這個病秧子居然救她!
明月急得大喊:“誰讓你護着我了?!”
楚子晏微微睜着細長的眼睛口裡說不出話,只是手虛弱地抓住她的背,用盡全身力氣再一個翻身將她撲倒在地。
一隻修羅鳥也從洞口俯衝下來。
誰都覺得他纔是需要被保護的人,但在他與明月同時面臨危險的時候,他似乎是本能地就選擇救明月。
修羅鳥鋒利的爪狠狠抓住了楚子晏的背。
明月幾乎都聽到利爪穿破骨肉的聲音,她喉間發出驚恐的吼叫,手掌推出之時一個法陣飛出,打在了那隻修羅鳥身上。
修羅鳥慘叫一聲,翅膀被打得只剩骨架,掉落在地就不動了。
這一擊在明月的意料之外,但也幾乎耗盡她的力量……
“殿下……”明月抱起奄奄一息的楚子晏,看他背後被血浸透,心像被刀子絞着:“楚子晏!”楚子晏軟軟倒在明月的身上,明月心急如焚又晃了他一下,“楚子晏你醒一醒,楚子晏!”
楚子晏輕咳一聲緩過氣來,眉頭擰得緊緊的,看着明月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也許明月說得對,這雪有問題……”
“什麼?”
“你說的傳播媒介。”楚子晏氣若游絲,看着從洞口飄下的幾片雪花,“或許真的跟……跟雪有關……”
這個洞很深,憑她現在的力氣沒辦法把楚子晏給帶出去,外頭的打鬥聲似乎沒有靠近,反而遠離了些。看來那些鳥人還沒能及時發現她跟楚子晏,那她得趕緊離開雪花能落到的地方。
“楚子晏你要頂住,我帶你出去,我一定帶你出去!”
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趙明月心裡明白,楚子晏這樣的身子被重擊之後的後果,她寧願是她受傷而不是他。
將楚子晏背在背後。他下巴擱在她肩膀上,鼻息似乎只有進去的氣,弱到不能再弱。
明月心臟灼燒難忍,眼眶也是滾燙,眼前的洞一片漆黑。
她掏出隨身攜帶的手機打開照明功能,將手機夾在腰帶上,揹着楚子晏順着巖洞往前走去。
洞內很乾燥,空氣也很乾淨,從照明燈所及的範圍,能看到洞內巖壁很光滑,頂端鐘乳石鑲嵌的石英在燈光照耀下反射銀光。
明月忽而又有些膽怯,這巖洞通向什麼地方?裡邊會有什麼東西?
如果是那些修羅鳥的巢穴呢?
應該不是,修羅鳥是屍身所變,身上會有腐臭的味道,但她已經走了十來分總,裡邊的空氣並沒有異味。
如果再往前呢?
楚子晏在她耳邊低聲說:“明月……沒事……我相信你……”
有他這樣一句話,明月一咬牙再大步朝前走去,又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明月其實很累,僅憑着體內一股韌勁在支撐。
空氣越來越冷,巖壁之上似乎都糊上了一層冰霜,會不會前方就是出口?外邊風雪交加,定然比巖洞內要冷的。
“楚子晏?”她不時叫他的名字。
楚子晏微弱喘息着,好一會兒輕應:“……嗯。”
洞內迴盪的都是明月的喘息之聲,她先將楚子晏放下來,再將外袍脫下穿在了楚子晏的身上,楚子晏擡手想制止,明月就喘着氣說:“沒事,我走得滿頭大汗,不冷……”
楚子晏的手才放下,目光落在她那個奇異的照明物上,又順着燈光看向了巖壁:“明月,看……”
明月順着他目光看去。
巖壁之上刻着各種字符與畫。
風格與那個辛桑人手抄的東西如出一轍,牆壁上畫着歪歪扭扭的畫,依稀可以看到兩個人影,一個大人兩個孩子,小狗、蝴蝶……
不,那個不是小狗,是小馬。
明月用手機照着巖壁,看着滿室繚亂的畫走近了些,仔細辨認,這些痕跡已經年歲久遠,顯然是多年之前所畫。
楚子晏虛弱的聲音再次響起:“誰謂河廣?蘆葦蒼蒼……誰謂道長?馬蹄噹噹。河廣蒼蒼?父兄未還,馬蹄道長,還鄉還鄉……”
“是那首童謠?”
楚子晏點頭:“應是胡燕戰亂之時,百姓所編的詩詞……”
明月再看對面的巖壁,上邊那些字:“那可是……王仲?”
楚子晏:“突然想起,胡燕最後一朝王室便是姓王,胡燕被佔領之後,王室後代流落民間……最後一個世子,名叫……王伯……”
明月:“伯仲叔季是長幼順序,王伯,王仲……這兩個名字難道是兄弟?”
“書上並無記載,只能推測咳咳咳……”
楚子晏蒼白的嘴脣咳出一絲血紅,趙明月看得心驚,再次將手機插入腰帶,將楚子晏背了起來繼續往前走去……
又走了十來分鐘,洞壁這會兒是讓貨真價實的冰封住,越走越冷的原因,不是靠近洞口,而是因爲前方出現一個巨大的冰洞。
厚厚的冰層發出藍色的光芒,趙明月有些納悶,這外頭雖然在下着雪,但卻沒能讓人聯想到地下還有冰洞。
這裡的冰層是透明的,冰層裡發着光,站在洞內彷彿是置身在海底世界。不過冰層裡並不是海底生物,而是……一個一個人影!
還是一個一個男孩兒吊死的身影!
一條紅繩彷彿從天兒降拴着他們細緻的脖子,吊死的孩子腦袋垂着,懸在半空動也不動,如同一幅灰暗的油畫。
此時,山洞裡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不知是從身後的巖洞裡傳來,還是從冰層裡傳來,是一聲稚嫩的童音在吟唱童謠:
誰謂河廣?蘆葦蒼蒼。誰謂道長?馬蹄噹噹。河廣蒼蒼,父兄未還。馬蹄道長,還鄉還鄉……
何人呼喚?山嶺蕩蕩。何人垂淚?江海汪洋。山海茫茫,遍尋不見。仲兒仲兒,歸家歸家……
稚嫩的聲音空靈而寂寞,如同迷失的孩子,坐在茫茫黑夜迷霧裡,來回念唱。
明月顛了一下身上的楚子晏,在空靈的童謠之中屏氣凝神,如果這個時候,前邊跟後邊有邪祟進攻,他們現在的狀況不容樂觀。
忽然!冰層裡發出碎裂的聲音,趙明月猛然回頭看向冰洞。
目光能看見的十幾個吊在冰裡的孩子,突然有一個慢慢動了起來。明月拔腿要往回跑,但猛然止住腳步向後看去,她倒抽一口冷厲,衝到冰層邊大喊了一聲:
“陳家和!”
是那個剛剛被修羅鳥抓走的男孩,是那個母親剩下的另外一個孩子,幾天之前還在明月懷裡大哭的男孩,吊掛在冰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