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米 淬焰如豹
佔色話音剛落,權少騰慵懶倚門的瀟灑姿勢,微微一僵,愣住了。
“喔唷,我說四嫂,你這麼搞,弟弟想不對你刮目相看都不行了。我心裡想了什麼,你怎麼好意思都給看出來了?”
權少騰說話,慣性幽默搞笑。
佔色在婚後與他接觸過幾次,領教過他說話不太着調兒的樣子。坐在牀上,她下巴揚起,一對妙眸眯成了兩抹月牙兒,也玩笑似的對他說。
“當然嘍,要不然,怎麼好意思做你權五爺的嫂子?”
聞言,權少騰脣角挑出一抹邪氣兒,樂了。
幾乎就在同時,他倚在門框上的頎長身軀,慢慢地撐靠了起來,隻手插兜兒裡,瀟灑地一步步過到牀邊兒。盯住她,然後懶洋洋地坐在了病牀前唯一的一張椅子上。長腿往前伸開,抱着雙臂,饒有興趣地盯着她看。
“四嫂,你能告訴我,你怎麼看出來我的想法的?”
淺笑一下,佔色眼皮兒一眨,故意說,“這可是四嫂吃飯的傢伙,能隨便告訴別人麼?”
嘴裡‘嘖嘖’有聲兒,權少騰笑得十分好看。
“放心吧啊,我不跟你搶飯碗,就是好奇死了。”
抿了抿脣,佔色收斂住調侃的笑意,不同他玩笑了,蠻認真地盯着他。
“從你剛纔進門第一句話開始,到你四哥離開,你一共說了六句話。其中有三句半話都在拿眼角的餘光瞅我,證明你找我是有事兒的。”
“就這樣?沒了!?”權少騰俊逸的眉頭微挑,滿是笑意。
佔色想了想,勾着脣淺笑,一雙烏黑的眸子,溢滿了自信的光華,“還有最關鍵最重要的一點——你哥出去了,就我一個人在房間裡,而你沒有離開。”
仔細一想,還真是。
權五公子向來關注高科技武器和殺人的事兒比較多,對於人的心理,尤其是女人的細胞心思,他還真心沒有仔細去琢磨過。
聽完佔色的話,他又是點頭,又是豎拇指,言之鑿鑿的不吝褒揚。
“不得了。四嫂,你憑你這觀察能力,我今兒找你真找對人了。”
佔色坐着的方位有些彆扭,她挪了挪動作,比較莊重地面對着他,隨意地捋了下頭髮,才直接切入了主題。
“老五,你甭打啞謎了。再多嘮幾句,一會兒你四哥回來了,你想說的話,可就沒得說了哦?!”
這也知道?!
一種被人搶先一步洞悉了心思的感覺,讓向來自大的權五公子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創傷。不好意思地抿了抿脣,他心裡稍稍彆扭了一下,雙手往前一撐,落在佔色的牀沿上,身體前傾過去,語氣已經不復剛纔那樣兒的嬉皮笑臉,眉梢眸底,難得地收斂出一抹嚴肅來。
“行吧,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我直說了吧,四嫂。幾個月前在依蘭往事裡,我說過要找你合作,可惜那次沒機會。而現在,我非常期待,與你的第二次合作……”
“合作?你跟我?”
心裡窒了窒,佔色盯着他邪氣俊朗的臉,心裡有些不安。
“老五,你到底想說什麼?”
權少騰眯眸,語氣陡然降低了溫度,“四嫂,你不是會讀心術麼?你再猜猜?”
佔色抿脣,默了。
她的情緒很平穩,可是心跳,卻很快。
那天,在權少皇告訴她,他與權世衡的恩怨和糾葛的時候,曾經非常慎重地叮囑過她,那些事情千萬不能告訴老五。因爲,他希望他唯一的弟弟能活得簡單從容一點,活在一個沒有仇恨與血腥的幸福世界裡,不要再重複他這麼多年來的心路歷程。
他低沉感傷的聲音,似乎還在耳朵裡迴響。他對弟弟的關愛,佔色也能夠切身體會。畢竟,世上有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敵人,時時恨不得捏死你,那種感受的艱澀,可想而知。
權少皇是想瞞着權少騰的。
可是,現在權少騰已經不是小時候的權少騰了。
從一開始的懷疑,到唐瑜這種事情的漏底兒。加上他幾個月來的調查,雖然他現在知道的還不是故事的全部,可是大概的脈絡與關鍵點,卻也已經被他摸到了。
兩個人,沉寂了一會兒。
佔色看着權少騰的樣子,就猜測出來,他肯定知道了一些什麼。要不然,他有什麼事情需要揹着他四哥,跑來與她談合作?
或者說,他故意在她這兒來套話?
態度平靜地朝他笑了笑,佔色的語氣挑不出毛病來。
“老五,讀心術,又不是神術。難不成還能用來猜謎語?!”
權少騰勾了勾脣,正準備接話下去,卻聽得牀頭櫃上響起了一道短信鈴音。
那支手機,是權少皇的。剛纔他離開時,沒有帶走。
作爲妻子,丈夫的私人手機短信,佔色不會去碰。
因此,輕輕瞥了一眼,她半點兒動作都沒有。
可權五公子不同,對於他老哥的東西,他是沒有什麼顧慮的。似笑非笑地掠過佔色的臉,直接將權少皇的手機撈在了手裡。掂着看了一眼,脣角就飛揚了起來。
“真有意思。”
說完,他隨手將它遞到了佔色的面前,語調不詳地調侃她。
“四嫂,這一條短信,太經典了。你必須得看一看。”
什麼玩意兒?
對上他戲謔的視線,佔色遲疑地接過手機來。
上面的發件是,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手機上沒有儲存名字。
短信內容只有幾個字。很短,卻也很曖昧。
而且吧,它曖昧得十分有技巧——“四哥,你今天還過來麼?我等你!”
短信表面上什麼都看不出來,可仔細琢磨全是‘味道’,換了任何正常人家的老婆看見了丈夫這樣的短信,故意都得抓狂不已,喊打喊殺喊宰了狐狸精不可了。
可佔色心結沒了,臉上略微一凝,就把手機放了回去。
她知道發短信的人是唐瑜,大概也能猜測她發短信的目的,可是卻不想讓權老五根據這條線知道得更多。
於是,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無聊!現在的人,總愛亂髮短信。”
權五公子向來英俊睿智,可他看着面前的女人,真真詫異了。
“我說四嫂,你沒吃錯藥吧?你不生氣?”
佔色餘光掃着手機,怔忡一下。
“我爲什麼要生氣?”
當然,如果唐瑜不是她的親生姐姐,如果她不是被人置入了記憶,如果不是權少皇已經給她解釋清楚了,她這會兒可能真會糾結一下下。至於現在麼,她沒有太多的感受,只希望自個的身體能快點好起來。因爲有好些事情,還等着她親自去處理!
而唐瑜的事兒,就是其中之一。
權少騰真摸不透她了,頹廢地嘆。
“四嫂,從你的身上,我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我將來要找媳婦兒,一定要找一個傻不拉嘰沒什麼大腦的笨女人。要不然,整天牽着我的鼻子走,那還了得?”
見他說得振振有詞,好像她是洪水猛獸似的,佔色不由得笑着搖了搖頭,斜眼兒睨向了洞開的門口。
“老五,你的時間可不多了?你找我,不會就爲了嘮嗑吧?”
朝病房門口一看,權少騰邪氣的脣角了勾起來,卻沒有佔色想象中的那麼着急。只能他略一擡手,又把權少皇的手機拿在了手裡,晃動了一下,語氣裡帶着點兒涼意。
“稍等啊四嫂。既然是人家發錯了短信。那我索性與她逗個樂子。幫我四哥回覆她一條——‘洗乾淨了在牀上等着我,小心肝兒’。”
“嗯?”
肉麻掉了一層,佔色差點兒被他的話給噎死。挑了一下眉頭,飛快地伸手製止了他,“老五,你別亂來。”
權少騰就知道這招兒有效,佔了便宜心下愉快了。
鬆開手機,他起擡頭來,迷人的眼眸直勾勾地盯住佔色的眼睛,脣角揚起一抹從他臉上少見的冷冽神色來。慢慢地湊近了她,接下來的一句話,從他脣間溢出時,低沉、森冷,流瀉出一抹讓人難以琢磨的深邃來。
“四嫂,這就是合作的開始。”
“老五,你什麼意思?”佔色眸底涼卻,挑出不解的餘波。
權少騰揚起脣角,白皙修長的指間夾着那個手機,優雅地轉了一個圈兒。一張俊臉上,染着濃濃的涼意,整個人沉浸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容裡。
而他再出口的話,與驚雷無異。
“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上你了。”
權少皇走出病房,除了十幾個盡忠職守、負手而立的黑衣守衛之外,走廊的幾張休息倚上,只有冷梟一個人坐在那裡,整個人籠罩在一團涼氣之中。
走近他身邊兒,權少皇鎖眉,低頭。
“寶柒呢?”
“我把她支去給嫂子買禮物了。”冷梟眯眸,盯着他,語氣冷凝。
男人都有這樣的德性,總是把自己塑造得足夠強大,然後把想要保護的女人置身於漩渦之外,不讓她們受到風吹雨打。
表示理解的勾脣一笑,權少皇提了一下褲腿,在他左側坐了下來。吁了一口長氣,擡起手,解開了自個領口窒息的扣子,背靠在冰冷的牆上,漫不經心地說。
“找我什麼事,說吧。”
其實,權少皇心裡有數。
能讓冷梟這個妻奴揹着寶柒說的事兒,除了權世衡,還能有什麼?
停頓了一下,冷梟脣線抿緊,偏頭過去,目光落在了他受傷的左臂上,皺了皺眉頭,語氣帶着他慣性的冷冽,森冷如冰。
“聽說你這一次,差點兒就報銷了?”
“死不了。”權少皇沒好氣兒地瞪他。
“可惜了,我正準備給你籌備追悼會呢。”
“是挺可惜!逃過一劫,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收到你的金花圈了!”
男人與男人之間的相處方式很奇怪,越是朋友兄弟,越是不會客氣。明裡可以毫不猶豫地向對方明嘲暗諷,將所有關心的話都轉化成爲鋒芒。可要真到了需要拋頭顱灑熱血的時候,他們卻可以爲了兄弟棄之生命於不顧,盡顯英雄本色。
看了看走廊盡頭,冷梟遲疑了一下。
“是權世衡,還是satan?”
權少皇挑了挑眉頭,沒有馬上回答冷梟的話。而是懶洋洋地從兜兒裡掏出一個煙盒來,抽出一支,往自個兒嘴裡叼上,又抽出一支,遞給了冷梟。接着,慢悠悠地點燃,吸一口,看着那煙霧嫋嫋,語氣凝重而緩慢。
“冷梟。我這個二伯,拿着權家的錢,幹着賣國的勾當,現在啊,和satan穿一條褲子呢。蝙蝠是satan的人,可誰說他不可能是權世衡的人?!”
關於權世衡的事情,冷梟與他心照不宣,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
將點燃的煙咬在嘴上,他沉默了一下,纔開口。
“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權少皇涼笑,昂起頭來,看着天花板兒,吐出一個菸圈兒。
“行啊,派部隊過去,把他給我滅了!”
冷梟皺了皺眉,冷眸掃他。
當然,即便他天生沒有什麼玩笑細胞,也知道,這句話是一個特別冷的笑話。要真能派一支部隊就滅了權世衡,又何苦像現在這麼傷腦筋?不用說部隊了,zmi特工派譴到國外,全都得使用其他的身份來掩護。而作爲全軍第一的紅刺特戰隊,也不能隨便越境做戰。更別說去滅了一個有着美國籍的頭面人物了。
就現在這苦逼的情況,就是看着仇人在國外耀武揚威,時不時還會蹦噠出來咬人一口,卻也只能慢慢地籌劃。
見他不語,權少皇彈了一下菸灰,伸長了雙腿,疊在一起,慢條斯理地說。
“你放心。不出兩年,權家祖宗的基業,我必然會全部拿回來。到時候,沒有了錢,沒有了權氏,我看他權世衡拿什麼去舔歐洲人的屁股,又拿什麼去填滿那些野心家的胃。誰會拿軍火,拿部隊去支持一個窮光蛋?”
兩年。
冷梟默了默。
好像兩年時間也不久,畢竟權少皇已經等了很多很多年了……
冷梟知道,權少皇說話向來言出必行,兩年這個時間,說得估計有保守值。
擡腕看了一下時間,他估計着寶柒一會兒該回來了,又問了另一個關心的問題。
“嚴戰是你的人?”
他問得直接,權少皇回答得也爽快。
“不算,各取所需。他在權氏與我裡應外合,要不,怎麼搞權世衡?”
“他爲什麼幫你?”冷梟問。
“你又爲什麼幫我?”權少皇反問。
冷梟沉默了一下,從他陰鷙的眉目間,大概看出來了。
“嚴戰,他是寶柒的哥哥?”
諷刺地勾起了好看的脣角,權少皇眯起狐狸眼兒,深吸了一口煙,斜眼睨着冷梟,似笑非笑。
“消息來源很廣嘛。沒錯,他倆同父異母。認真說起來,我這個二伯啊,把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子女湊在一堆兒,那他媽就是一本天龍八部了……”
“……”
天龍八部!虧他想得出來。
冷梟沉默了。
權少皇默默吸着煙,目光深遠。
良久的寂靜無聲之後,突地聽到冷梟悶悶地說了一聲。
“你說,他爲什麼不用避孕套?”
正在吸菸的權四爺,差點兒被他給嗆住了。乾咳了好幾聲兒,才緩過勁兒來,神色怪異地盯住了他一本正經的臉,無可奈何地笑了,“思維真發散——”末了,他右臂擡起,直接撐在了冷梟的肩膀上,湊過頭去,語氣壓低,精緻的面孔上,難掩一抹天生的邪佞之氣。
“難不成,你喜歡隔靴搔癢?”
“……你說呢?”
“狗屁!”
面上抽搐一下,冷梟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聽到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兒,打趣地傳了過來。
“喂喂喂,你們兩個注意影響啊。大白天摟摟抱抱,也不怕人看見了笑話。”
走廊的不遠處,正提着大包小包趕來的漂亮女人,正是被冷梟給支走了的寶柒。一到地兒,看着兩個男人一臉膩歪的賤樣兒,猜測就準沒說好事兒。
權少皇抽離了手臂,目光邪邪地掃了過去。
“寶柒,不要怪我……誰讓你家老鳥那麼迷人?”
心肝兒顫了顫,寶柒掃着冷梟的冰雕臉,哼了哼。
“你喜歡啊?行,送給你好了。”
勾了勾脣角,看着頓時僵硬成了大冰塊兒的冷梟,權少皇一張妖孽精緻臉上,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嘲笑。
“老鳥,你也太沒行情了。”
冷梟抽搐一下脣,語氣有些哀怨。
“被嫌棄慣了,沒法兒。”
權少皇微蹙的眉梢揚了起來,“得了,不跟你倆開玩笑了。寶柒,人來了就行,幹嘛還買這麼多東西?”
他在明知故問,寶柒卻是一肚子怨懟。看了看還在那裡抽菸的冷梟,不爽地撇了撇脣,砸砸呼呼的提着東西就往病房去。
“說來話長。你們男人啊,真是讓人鬧心。行了,你倆繼續搞,我看我嫂子去了。”
無緣無故躺着中槍的冷梟,挑了挑冷色的眉,抿緊了脣。
權少皇卻在寶柒擡步離開的時候,喊了一聲。
“寶柒,等一下。”
“嗯?”寶柒擰頭,滿頭不解。
權少皇脣角微微勾起,笑容邪魅無雙。
“你喜歡男人送你什麼樣的禮物?”
寶柒被他問得莫名其妙,擰眉看了一下冷梟的冰塊兒臉,不懷好意地說,“我喜歡,玻璃暖房,薔薇花,咳,還有還有……不過麼,四哥你要送我東西啊?我肯定不敢要。我會被某些人給剝皮抽筋的。”
有這麼說的女人麼?
冷梟的腦袋上,頓時蒙滿了黑線。
權少皇看着這兩口子表現出來的甜蜜,嘴角抽了抽,又忍不住瞪向了寶柒。
“自戀!我是想問你。女人在心裡不舒坦的時候,收到什麼禮物會比較開心?”
“喲嗬,你這是想討好我四嫂的節奏?”
寶柒其實很想說,她心裡喜歡你,不管你送什麼,或者什麼都不送,她都會一樣的開心。不過,看在權少皇那麼‘有誠意’的份兒上,她就不需要這麼認真的點化他了。
有些男人啦,不吃點兒苦頭,哪兒長得大?
咳!
寶柒清着嗓子,一副老成的樣子。
“孔子曰,凡是禮物,女人都喜歡。”
權少皇眸子危險一眯。
琢磨一下,他覺得還是找一個比較適合寶柒智商的問題比較好。
“冷梟第一次送你的禮物,是什麼?”
第一次?
寶柒皺着眉頭,想到了那年那月的那些日子。彎脣,她甜蜜淺笑。
“愛寶。”
“愛寶?是個什麼玩意兒?”
“一條薩摩耶犬。又白又軟,清澈杏仁眼,乖寶寶笑臉。實話告訴你,我就是因爲先看上狗了,纔將就跟了某人的。”
特得瑟地說完,寶柒學着愛寶吐舌頭的樣子哈哧一下,翻了一個大白眼,才又爲苦命的冷梟解了圍,一個人咂乎着說了起來,“當然……後來,人還是比狗可愛一點點啦。四哥,不如,你也給我嫂子買一條薩摩耶犬好了。記得要買就買一條母的。等養大了,可以嫁給我家愛寶做狗夫妻。”
“……那不成叔侄戀了?”權少皇的話,殺傷力很足。
“我去那個去!”
寶柒氣得鼻孔朝天了。
以前她有些懼怕權少皇,現在接觸多了,也就混得熟悉,心裡的懼怕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現在才知道,原來她這四哥竟然這麼毒舌。呲牙裂嘴地瞪了他一眼,她氣惱地說了一句‘懶得理你們倆’,調頭就往病房裡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冷梟無奈。
權少皇低笑不止。
下一秒,側眸,他看着冷梟浮雕似的臉,“你送狗,我也送狗。會不會顯得我特沒創意?!”
冷梟嘴角抽搐,認真地點頭,惜字如金。
“會。”
眯了眯邪氣的眼睛,權少皇直接將菸蒂用腳碾了,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像是作了一個特別重大的決定。
“那爺就買一隻貓。”
病房裡,權少騰與佔色的話早就講完了。
寶柒一進去,頓時熱鬧了許多。
幾個人難得聚在一處,可寶柒除了問了一下佔色的身體狀況,卻也沒有什麼別的話可以問。畢竟小產的事兒,本就是人家心頭的結,她不好反覆往人的傷口上灑鹽。而其他事情,又各有忌諱,不太方便說。
不過,除了買了補品什麼的東西,寶柒還給佔色帶了東西來。
“諾,給你的。”
佔色打開包裝盒一看,原來是兩盒‘天香玉露膏。’
不好意思地放好,她臉有澀然。
“謝謝。”
寶柒卻是一個不懂得害臊的姑娘,衝她眨眨眼睛,就樂呵了。
“嫂子,這東西,你這身體,剛好用得上。記得天天用啊,恢復最有好處了……還有啊,你不要不好意思,用完了找我拿。那啥,謹園裡的養生館,也等着你一塊兒去呢,你懂的,快快好起來……”
“嗯,好。”
對於熱情的姑娘,佔色總是有些hold不住。
她覺得,像寶柒這樣兒的女孩子,就是一個漂亮的天使。天生就該住在男人用愛鑄成的城堡裡,獲得幸福和男人的疼愛。
送走了冷梟和寶柒夫婦倆,權少皇抱着佔色就下了樓。
屁股後面,李嬸兒樂呵呵地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跟着,屁顛屁顛的樣子,一看就是準備‘將功恕罪’的節奏。而懶洋洋雙手插兜兒的權少騰,也沒有跟着冷梟他們離開,而是跟住了權少皇,與他同車回錦山墅。
從一開始,權少皇就沒有問過他倆都說了些什麼。
佔色瞧着他的臉,一時陰鬱,一時濃重,卻也琢磨不透。
不過,憑着她對權少皇僅有的瞭解,這廝向來就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就算知道了什麼,也不會隨便問出來。同理可證,不同,不代表他啥都不知道。
權少騰與她談的‘合作’事項,老實說,她覺得太鋌而走險了。
說來話長,簡單一點來說,他就是想演一出瞞天過海計。
權少騰知道了一切權世衡的事情,不過,卻也沒有完全瞭解。他想利用對佔色的‘喜歡’,對外製造出兄弟爭妻,反目成仇的戲碼,演大點兒,最好濺點血什麼的,他獲得了權世衡的信任,就可以藉機潛到他的身邊兒,一舉擊斃了他。
在他看來,權世衡大概最樂意見到的,就是權氏兄弟反目成仇了。
只要演得像,由不得他不信。而且,他認爲,權世衡一向很寵他。也始終認爲他就是一個只喜歡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兒,並不瞭解他在紅刺特戰隊的一切。
不過,佔色不敢私自答應這樣的‘合作’。
尤其,還是在瞞着權少皇的情況下實施,那樣的危險度,又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
因此,她沒有同意。
不過,謹於權少騰知道了某些事情真相之後的情緒化,她也沒有一口就拒絕了他。從他對權少騰性格的瞭解,他已經知道了這事兒,難保不會逼上梁山,自作主張!於是,作爲嫂子,她只是安撫他,讓他先靜觀其變,看他四哥怎麼處理。
汽車到達錦山墅的時候,剛好下午三點。
權少騰先跳下車,看着權少皇抱佔色下來,他噙着笑就伸出手去。
“四哥,你手傷了,我來抱吧。”
“讓開!”權少騰目光一寒,瞪了他一眼。
權少騰好笑地摸了摸鼻子,靴子踢了踢地面兒,語帶調侃地說,“老四,你可不識好人心啊?你看你們兩口子,一個傷了腳,一個傷了手,全成了傷殘人士。我這個做弟弟的,送上門兒來助人爲樂,你怎麼還不肯賞臉讓我做做好人?”
“行了,別瞎貧!”
說完,權少皇擡步欲走。不料,權五公子竟搶在了前面,攔住了出路。
“我說老四,你還真心不怕手廢了?往後可就抱不了美人兒了!”
權少皇喉結滑動着,死死地盯着他,見四下無人,突地冷冷問了一句。
“老五,你知道什麼是親兄弟嗎?!”
眸子微微一閃,權少騰斜睨過去,與權少皇冷鷙的目光對接了只一秒,心下立馬就明白了。果然是搞情報的親哥啊。他不管想要做什麼,竟是半點兒都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
他真想說……哥,你知道這麼多,累不累?
不過麼,腳步頓下,他卻只能勾脣淺笑,意韻悠長地緩緩說。
“親兄弟,就是不僅有福要同享,有難也要同當。”
定定站在原地,權少皇托住佔色的身體,身姿挺立如鬆,聲音略略沉凝,帶着一種仿若疼痛的沙啞。
“我不那麼理解。俗話說,長兄如父,護得弟弟周全纔是好哥哥。”
長兄如父……
想到沒了的兩個哥哥,權少騰抿緊了脣角,好不容易纔擠出一絲悲嗆的笑容來。
“所以呢?最大的蘋果,哥哥要讓給弟弟吃;最能禦寒的衣服,哥哥要讓給弟弟穿;每次弟弟淘氣惹了事兒,哥哥得替弟弟捱揍;哪怕哥哥每天都被無數的槍口指着,隨時可能丟了性命,也得微笑着讓弟弟逍遙快活……”
“老五!”
權少皇紅了眼圈兒。
兩兄弟平時見面就拌嘴,權少騰更是很少說出這種抒情表意的話來。可就這麼短短的一句,卻攝住了他的心臟。眉目斂住,盯住已經長大成人的弟弟,一時間,他竟尋不到能說服他的詞兒來。
權少騰的眸底,亦是赤紅一片。
再次走近他,面對面站好,他嚥了一口唾沫,眉頭擰成了團兒。
“權少皇,你只比我大四歲,憑什麼揹負那麼多?憑什麼?”
“權少騰——”
低吼一聲,權少皇眸底淬焰如豹,帶着一抹心痛的狂狷。
被他摟在懷裡的佔色,身體貼近他的心臟,在他呼出的強烈氣息裡,她似乎能感覺得到他心臟處的劇烈跳動。
手腕擡起,她擱在他的肩膀上,輕聲撫慰。
“四哥,先進去再說,你的手沒好。”
眉目暗沉,權少皇收斂起了眸底的風起雲涌。看了一眼執拗得像一頭不羈野獸的弟弟,摟緊佔色的腰,面色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一句話,說得雲淡風輕。
“老五,書房等我。”
“哥——”
權少騰伸手拉住他,目光像頭不服輸的狼嵬子,語氣微微一頓,聲音很小,卻說得斬釘截鐵,“哥,我權老五,一定要做你手中最能殺人的那支槍。”
他桀驁不馴的喊聲,震撼了佔色。
她心頭一沉,鼻子頓時就酸了。
權氏兄弟父母雙亡時,一個九歲的孩子和一個五歲的孩子,比現在的小十三都差不了多少了。這些年來,他倆是如何逃過權世衡血雨腥風的迫害的?不用腦子,她都能猜到,那段往事,必定是一段慘烈的血親殺戮史。而逍遙快活了這麼多年的權少騰,直到現在才知道了內情,由此可見,做哥哥的權少皇,在這二十年的歲月裡,到底揹負了一個怎樣沉重的大包袱?
而六年前,自己一定傷他甚深。
要不然,以他霸道的性格,即便彼此有什麼承諾,他也不會在長達六年的時間裡,對她不聞不問?!
擡起頭,她心疼地看着男人。
他的臉色,暗沉,冷冽,陰鷙……
可裡面,卻無處不帶着壓抑的情感。
她知道,這個叫着權少皇的男人,深深地觸動了她心底深處最軟的那根弦兒。
幾乎就在此刻,佔色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她想,與權少騰一樣,在未來的任何時候,只要他需要,她佔色不能成爲他手裡最能殺人的那支槍,卻可以成爲他手中最精準的那支槍。助他奪回權氏江山,奪回應該本應屬於他的一切,助他手刃仇人,替天行道,報仇血恨!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回到臥室裡,權少皇將佔色放在了大牀上,仔細吩咐李嬸兒看好了她,才低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然後,起身離開了。
兩兄弟在書房裡究竟說了些什麼,佔色不知道。
只知道書房裡好像爆發了一陣激烈的爭吵,大概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權少皇接到一個緊急電話,率先離開了,留下了氣咻咻的權少騰在書房生悶氣。臨走之前,權少皇回到臥室,給佔色說會晚點回來,他現在要去處理一件急事。
剛着家,又走了。得是多大的急事?
不過,她卻能看得出來,他其實很忙。
佔色理解他的工作性質,可又不免感嘆,就在這樣忙亂的日子裡,他還受着槍傷,卻也沒有冷落了她,把她的衣食住行照顧得很好。試想想,這樣的一個男人,他怎麼可能接受權老五的建議?
一個人躺在牀上,佔色吸了一口氣,看着天花板兒,想着今天唐瑜發的那條短信,尋思着晚上回來,怎麼與權少皇商量一下。
不一會兒,孫青敲門來了。
李嬸兒扶着她過來的,撐着不太利索的腰身,她慢騰騰地坐在牀邊上,與佔色相視一笑,並詢問起她的身體來。
兩個人相處得久了,不需要說太多,就能明白那意思。因此,孫青沒有問起她小產時的林林總總,只是東拉西扯的與她講上了今兒看來的一期《快樂大本營》。
就在孫青打趣兒何老師的新發型時,佔色卻突地想起了一件事來。
“對了,孫青,你與何易哲咋樣了?”
孫青順着頭髮,隔了老半天,才笑着回答。
“就那樣啊?”
“去!就那樣是咋樣?”
“嗯,他吧,被無情給揍得有點兒狠,現在還住院呢。每天都給我打電話,道歉啊解釋啊什麼的……可你想想吧,蒼蠅不盯無縫的蛋,男人把這種事兒情全推到一個女人頭上,讓我真不知道說他什麼好了。前幾天,他又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是無情派人給了送他了一筆醫療費,反正意思是他沒有要無情的錢,也不打算告他什麼的……還尋思着想跟我好。”
“你怎麼想的?”
在佔色關切的聲音裡,孫青愣了一下,不由苦笑。
“佔色,你不知道,我都快要被家裡人給煩死了。本來我這次受傷,老大給我批了工傷,我可以回家休養的。你說我爲啥還住在錦山墅?不就是怕了我媽麼?可就算這樣兒,她也能一天十個小時的嘮嘮嘮,在我面前替何易哲說話,反正不許我跟他分,真不知道到底誰是她親生的。”
佔色被她最後一句話逗樂了。
挑了挑眉,她就事論事,“感情的事兒,馬虎不得,沒結婚更得慎重。”
“哎,我知道……”
觀察了一下孫青的表情,佔色尋思着既然大家是朋友,有些話就有必要告訴她,雖然那只是她的一個懷疑。
“孫青,還記得手哥過生日的那天晚上麼?在帝宮裡。當時,我去找艾倫,路過一個包廂,聽到一個女人在哭……”
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絲毫隱諱,佔色將那天晚上在包廂外面聽到的事情,全給孫青講了。末了,她也沒有直接指出來那個男人就是何易哲。是不是真事兒,由着孫青去判斷了。
孫青表情略略驚訝,盯着她半晌兒沒吭聲兒。
社會上的男渣多了……可真是渣上還有渣啊?
佔色見她表情沒有什麼太難過,心知她對何易哲的感情也沒有多深。自然不會受到太多傷害。同時,她也知道,孫青是一個慧黠的姑娘,自己會拿捏分寸,也就不再多說了。
果然,孫青說得沒錯。
不到半個小時,孫青她老媽的電話又來了。
在新一輪的‘奪命連環call’裡,佔色看着孫青糾結的臉色,腦子裡突然激靈了一下,眸子沉了下來。
她想到了一個特嚴重的問題。
當時她小產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只有艾倫和孫青在旁邊。而錦山墅的其他人員,也都是權少皇用得放心的人,說來不容易出紕漏。可爲什麼,就在她送到醫院這短短的時間裡,蝙蝠那邊兒就已經在路上設下了埋汰,狙擊槍對準了權少皇的腦袋?
事先不知道他的行動路線……又如何辦得到?
也就是說,敵人不僅知道他在紅璽臺,還得知道佔色這邊兒的情況。
等孫青打完了電話,她斟酌着語氣,盯着她問。
“孫青,那天我小產,艾倫送我去醫院,你是不是也接電話了?”
“有啊,我媽打過……”孫青順口就回答了,說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捏住手機的指頭倏地一緊,抽氣了一聲兒,“佔色,你是在懷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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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家給俺送的花啊鑽啊票啊什麼的了,乃們的名字,俺都記在心裡了,二錦真真感動得不行了。無以爲報啊,只有肉償了,咳!誰要俺嘀肉?
祝願2014年,看文的妞兒,都順順利利……!
另:感謝【ylf菲】小妞兒,升貢士大官人。謝謝親愛的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