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葉薰會想,幸虧十九歲那年,葉建國和周嫣還沒有找上門來,幸虧那時,她還在葉海洋的家裡。
因爲葉海洋的錢和勢,她纔有資本去做這樣耗時耗力又耗錢的手術。
如果那時,她已經回到這個落魄的家裡,說不定,她就會沒命了。
腎臟移植手術後的第二年,也就是她二十歲那年,命運就此發生轉折。
那個逼仄的下午,自家的客廳裡,葉薰第一次看到了葉建國和周嫣,也遇見了那個與自己調換人生的女孩葉小冉。
就此,真假千金的事情告白一切。
從此,她從雲端跌落,掉進了泥潭。
這個夢,做的好真實,每一處情景都和曾經發生過的一模一樣。
白敬東向她提出這個要求時,她沒有把自己曾經的病情告訴他。
雖然不懂醫,可葉薰知道,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能做骨髓捐獻。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着醒過來,不管是永遠的閉上眼睛,還是能再次看到明日的太陽,這對於她來說,都不重要了。
活着,她不知道自己的追求在哪裡?
三個父親,沒有一個能給她完整的父愛。
至於周嫣,她和顧之章曾經的糾葛,令葉薰感到羞恥,她覺得自己無顏再去面對顧寒聲。
要是顧寒聲知道,他母親那時候鬱鬱寡歡,每天在家裡以淚洗面,都是因爲周嫣這個第三者的干涉,不知顧寒聲會拿怎樣的眼神看待她?
……
就好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葉薰覺得自己累了,好累。
所以當白敬東提出這個要求時,她答應了。
假如能救回白安安的一條性命也好,畢竟,顧寒聲和白安安還是挺搭配的。
她和他之間,已經隔着無法跨越的洪流。
要是白安安能醒過來,要是白安安能代替自己和顧寒聲在一起,也是挺好的。
……
這個矯情的想法,充斥在葉薰的腦海裡。
突然,有人在叫她。
“葉薰,葉薰!”
男人的聲音聽着很熟悉,葉薰想睜開雙眼,看看到底是誰,可惜眼皮子就好像被人用針線縫住了似的,怎麼都張不開。
男人不停的叫她,一邊還搖晃着她的肩膀,“葉薰,你給我醒醒,你給我醒醒!”
葉薰被搖的有些不舒服,她想說不要再搖了,可是嘴巴卻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不管她怎麼使勁,嘴巴就是張不開。
……
顧寒聲眼眶通紅,看着昏迷不醒的葉薰。
她的臉色好白,好像長久泡在水裡的那種蒼白。
手心還有臉頰,都是冰涼冰涼的。
渾身就好像一個冰人似的,散發着與這個夏日不相符合的冷意。
顧寒聲不知道自己叫了多久,直到醫生提醒,“能不能醒過來,就看這24小時了。”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
顧寒聲看了看時間,此刻是上午十點,要是到了明天上午十點,葉薰還是醒不過來,那麼就……
顧寒聲不敢去想那個最壞的結果,只伸手緊緊捏住葉薰的雙手,在心裡祈禱,只求葉薰能快點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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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薰接着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夢,就好像自己這一輩子所經歷過的那些,都再一次在腦海裡排列了一遍。
等這些夢都做完的時候,她也就醒了。
是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房間裡的冷氣開的剛剛好,躺在被子下剛好舒適。
她覺得自己的手發麻,想擡起,卻發現被什麼東西都壓制着。
透過垂下的睫毛,葉薰看到顧寒聲的臉頰趴在她的手背上。
夏日,橘黃色的初旭曬在他的臉上,他憔悴了許多,眼窩有些泛黑,下巴處滿是新長出的胡茬。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然在顧寒聲的眼睛下,看到了幾行類似於淚痕的痕跡。
葉薰忍不住伸出另外一隻手,去撫摸那幾條痕跡。
還未完全乾透,有點黏糊糊的。
她這一觸碰,顧寒聲的眼皮微微抖動。
應該是她的手指太涼了,驚擾了睡夢中的顧寒聲。
葉薰剛想收回,顧寒聲的眼睛就這樣倏地睜開,彷彿被撬開的黑夜,裡面滿是黑曜石般的深邃。
葉薰愣了一愣,顧寒聲也是愣怔盯着她。
就這樣對視了一兩秒種後,顧寒聲僵硬的脣角,才綻出一抹控制不住的笑意。
他猛地一把,將葉薰的腦袋摁進自己的懷裡,一個勁的說,“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葉薰被摁在他的懷抱裡,差點沒被悶死。
她伸出雙手晃盪了幾下,發出嗚嗚嗚的聲音,顧寒聲抱夠了以後,才鬆開她。
葉薰呼呼喘了幾口氣,顧寒聲驚喜過後,又拿埋怨的語氣怪她,“你和白敬東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四年前做過腎臟移植手術,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你爲什麼要答應白敬東的要求!你是失憶了,還是腦子被驢給踢了。這麼危險的事情,你怎麼就能隨便答應呢,你知不知道,這次,你差點就沒命了!”
葉薰的頭耷拉了下去,每次顧寒聲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她的一顆心就無條件的軟了下去,棄械投降。
瞬間,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似乎都統統拋到了腦後。
葉薰微微撅了撅嘴,“還不是因爲你。”
“因爲我什麼?”
“昨天我來醫院,你還記得嗎?我說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可你那時候,一門心思都撲在白安安的身上,哪裡還想着我這個髒糠之妻。”
說起昨天上午,顧寒聲的眉頭不由皺成一個川字。
因爲他記得,就是從那時開始,葉薰不接他電話,也不回他短信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顧寒聲沉吟,“我當時實在走不開,就讓我爸出去問一下,要是你真發生了什麼麻煩事,也可以叫我爸幫忙一下。”
“你爸?”葉薰冷嗤了一聲,不過念在他是顧寒聲的父親,不管怎樣,還是得給他留幾分面子,也就什麼都沒說。
只是簡單提到葉建國進派出所的事情。
“就是這樣,我昨天找你就是爲了我爸的事。”
顧寒聲的眸色沉了下去,“就因爲這件事,你答應了白敬東。”
“那還能怎麼辦!我爸在裡面,十萬火急,酒後逃逸,又撞死人,這罪名該有多大!”
葉薰眼眶微微泛紅,當着顧寒聲,有些事情,她還是隱瞞了。
她沒有告訴顧寒聲,白敬東就是她親生父母,也沒有告訴顧寒聲,葉建國酒後逃逸的這起事件,其實就是白敬東的唆使,爲的就是逼她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