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北搖盪着手中的紅酒,紫紅色的液體在透明的杯內晃動着,酒這東西是好,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是自己害死了蘇西悅。
顧墨北的酒量向來不錯,別說是啤酒,就連白酒都可以喝不少。
所以當蘇西悅提議喝啤酒的時候,他沒有反對。
比賽前,他陪着蘇西悅喝了五瓶啤酒,而蘇西悅喝了兩瓶就倒下了。
五瓶對於他來說,撒了一泡尿就沒了,毫無影響。
比賽開始,原本顧墨北是沒打算讓蘇西悅上車的。
可當時周邊那些壞境,全是圍觀的小混混和公子哥,蘇西悅一個喝的酩酊大醉的女孩,要是留在現場,顧墨北非常不放心。
同是一個圈子混的,他知道將蘇西悅丟在現場,無疑就是將一塊肉骨頭扔進了狗堆裡,到時候啃的連渣都不剩。
就在前幾天,還有一個小姑娘在這裡被人給輪了。
那是別人,他當然管不着,可蘇西悅是他心愛的女人,他當然不願意讓蘇西悅被旁人染指到半分。
所以,當時的顧墨北已經準備好比賽輸的打算。
副駕駛上坐着蘇西悅,他的速度肯定比不過其他人。
他想着,不要是最後一名就好了,比賽名次不重要。
比賽開始,顧墨北踩着油門如弓箭般猛地飛了出去,保持了一段時間的第一名後,很快就被下面的車子追上。
“顧二少!怎麼?今晚力不從心啊!”那輛車超越他的時候,朝他豎了豎中指。
顧墨北認得這個人,就是平時常常與他作對的那小子,難免心中來了氣。
那人挑釁的又多說了幾句,氣得顧墨北心中火氣頓時噴發,也便顧不得旁邊還坐着一個蘇西悅,猛地將油門踩死。
危險就這樣發生了,賽車本來就是將性命揣在褲腰帶上。
那條山路,是他們平時經常玩賽車的地方,人煙稀少,更無其他什麼車。
但是那晚不知怎麼的,迎面接二連三下來了幾輛載着泥沙的工程車。
顧墨北一個晃了神,前面幾輛工程車都避開,卻在避開最後一輛工程車的時候,沒握好方向跑。
方向盤一個打偏,衝出了安全護欄。
他開的是自己改裝後的敞篷跑車,衝出護欄後,車子以極快的速度在半空中翻了幾個滾,然後掉落在下面的草叢中。
賽車比賽因此中止。
那時候顧墨北的意識還有一絲清醒,他竭力睜開眼睛,望向副駕駛的蘇西悅。
她喝醉了酒上車的時候,眼睛是緊閉的。
現在眼睛也是緊閉的。
好像一直在沉睡着。
顧墨北不由慌了,他想叫醒蘇西悅,可是他自己也難以承受這巨大的顛簸,試圖張了幾下嘴巴,便昏迷了過去。
顧墨北在昏迷了十幾個小時後,清醒過來。
諷刺的是那天剛好就是七夕情,人節。
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過問蘇西悅的情況。
母親沈靜上前就是甩了他一巴掌,“你這個不孝子,這次也是運氣好,你纔沒事,也沒缺胳膊少根腿,你要是出事了,讓媽媽一個人在顧家怎麼辦!”
……
顧墨北得知蘇西悅死訊的時候,同時也得知,蘇西悅的家人同意捐獻器官。
她的腎臟已經被移到了另外一個女孩的身體內。
消息來的這麼淬不及防,甚至來不及再去多看她一眼。
顧墨聲當時是崩潰的,又是麻木的。
蘇西悅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顧墨北都在想一個問題。
他在想,蘇西悅死去的時候,到底有沒有痛苦?
他一廂情願的希望,蘇西悅那個時候喝醉了,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一點都不痛……
唯有這麼想,顧墨北的心裡還稍微好受一點。
起風了,顧墨北再次倒了一杯紅酒,高高舉起,對着無邊的夜色,道了一聲,“小悅,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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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薰吃着吃着就覺得對面的顧寒聲有點不對勁。
他保持着這個動作,至少有好幾分鐘了吧,一動不動,好像被人點了穴道似的,有點邪門。
好像在想什麼事情,眼睛漫無焦距盯着前面冒着煙氣的烤爐。
葉薰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猶豫了一下,也沒有叫他。
她捏着夾子,又夾了幾個雞中翅下去,動作嫺熟的刷着調料。
就在她的注意力,全在雞中翅上的時候,顧寒聲終於從那段漫長的回憶中回過神來。
目光再次落在葉薰的臉上。
……
當初,之所以找葉薰領證,有多方面的因素。
各種巧合,都堆積在了這個女孩身上。
比如三年前的一,夜,情,比如四年前的腎臟移植。
再比如他第一天去新收購的公司開會,就碰到了她。
這些巧合加在一起,再加上他原本就對她存有的好感,重疊在一起,就變成了一種曼妙的感覺。
對蘇西悅,他非常愧疚,所以在張教授裡那裡得知,葉薰就是四年前那個女孩時,他的心情,不無意外,是有點激動的。
感覺冥冥中,老天爺總將他們二人牽扯在一起。
顧寒聲回過神來,目光落在葉薰手下的雞中翅上。
突然來了胃口,夾起一個兩面都烤出金黃色的雞翅,就夾到自己的碗裡。
正準備吃,手機又響了。
顧寒聲看到來電顯示,瞥了葉薰一眼,沒有多說什麼,走到門外去接。
“顧總,婚禮現場遺失的監控錄像,已經找到了。”
顧寒聲單手插兜,聲音清淺,聽不出情緒,“交代給你的事情,到現在才查清楚,你覺得還有這個必要嗎?”
“顧總,是屬下辦事不利。”
顧寒聲雙眸微眯了眯,望着人行道上來往的人,“是蘇西瑤,還是顧墨北搞得鬼?”
“兩個人聯手。”
顧寒聲脣角扯了扯,除了他們兩個,他也想不到還會有誰了。
蘇西瑤對他的心意,他不是不知道,而顧墨北又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
只要是能讓他不痛快,顧墨北就開心了。
顧寒聲掛掉電話,重新走進烤肉店。
葉薰一直在烤肉,倆頰好像染了胭脂似的,紅撲撲的。
顧寒聲瞥了她一眼,沒說什麼話。
從烤肉店出來,顧寒聲送葉薰回去。
葉薰縮了縮脖子,感覺今晚的顧寒聲有點太過安靜,過於詭異的安靜。
十幾分鍾後,車子在公寓樓下停住。
葉薰拉開車門,就走了下去。
“砰”的一聲,緊接着另一道關門聲傳來,葉薰背脊一僵,就見顧寒聲也從車上下來。
他也下車幹什麼?難不成跟着自己上去?
顧寒聲像是有讀心術般,回答她,“我的東西,全都在公寓裡,天氣冷了,沒衣服穿,我上去拿幾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