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卻是一件。黑色的薄紗。黑暗到似乎沒有一絲生息能從中流露出的顏色。說是薄紗卻又並不盡然。一眼看去。應該是能符合蕭原身量的長度。這應該是和那日在山神廟之中蕭原所見到的那女子身上所穿得。那件具有能阻擋靈力外溢功效的黑色衣衫。
秦無涯見蕭原愣在原地。緩緩說道。“師尊幾日之前。曾提到過你的身世。他告誡我。若有朝一日他有什麼不測。就把這件衣衫拿出來給你。至於如何選擇。全憑蕭師弟你自己一身的抉擇。如今。師尊下落不明。而且據師尊手書所言。天下劫難。似是便在這十年之間。蕭師弟。如何選擇。你自己下決定吧。”
出乎秦無涯的意料。蕭原並沒有過多的猶豫。就決然地從他手中將那件衣衫拿了過去。輕輕放入了懷裡。然後淡淡說道。“我修習本門玄元心法時日不多。至於功法法術。更是所涉者寥寥。而且加上我似乎與前塵舊事有數不清的關係。這或許是清影師伯找我。入暗影的原因。”
他思慮片刻後。又緩緩說道。“這天下之事。本來與我毫無瓜葛。但是那日地府一遊。我總覺得。這樣的天下。是任何人都不能置身於事外的。也不可能置身於事外的。再說。我也有該做的事情。那你便告訴我。我現下應該怎麼辦。是先要潛入到那個魔教門派之中嗎。”
秦無涯微微一愣。片刻之後卻是有釋然一笑。想起那日。就是在這洞穴之中。自己和東籬下那“兵與賊”的棋局時。就是這個小師弟在自己面前。對自己指點一番後。師尊對蕭原的評價。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師尊不知何時又改變了心意。竟然要讓他潛入魔教門派。去做玄元的“暗影”。
他微微搖了搖頭。甩掉腦中的疑慮。又深深地望了蕭原一眼。淡淡說道。“潛入魔教門派一事。卻並不是當前緊要之事。況且。自那日玄元遇襲之後。我總覺得本門之中。一定有魔教潛伏之人。你如此突然失蹤。必定會引起懷疑。恰好。掌門有要事着你下山。你不妨趁此機會。多多歷練。待到機會合適之時。再行潛入不遲。”
“這千里之音和傳送陣法。你務必近日之內學會。有緊要之事。自可和我聯繫。”他邊說着。邊從懷中掏出一件金屬管狀的物事和一本古籍。遞給了蕭原。然後又淡淡望了蕭原一眼。再不多語。轉身大步走了出去。剎那間。洞穴之中又歸於黑暗。只能隱約看到蕭原周身所散發的淡淡的光芒。
夜深人寂。皎潔月光從百丈外的洞穴穴頂緩緩撒了下來。“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自己還能這般。光明正大地看這月光。”蕭原突然想道。
所有好的事情都會到來。正如所有壞的事情。逃脫不了一般。
一輪旭日從雲海之中緩緩跳脫了出來。穿透濃重的雲層。將淡淡的陽光灑在通玄山山巔之上。又是一日好光景。若是沒有這天下紛爭。氣數變化的話。
蕭原獨坐在後山的一處桃林之中。卻是一宿未睡。昨夜卻是霜寒露重。蕭原獨自在那株株桃樹之間。沉思許久。仍是有許多事情。他想不清楚。想到最後。他索性便不再去想。只是拿出秦無涯給他的那本關於‘傳送陣法’的古籍。仔細研究。一夜的功夫。倒也足已讓他對這陣法熟練於心。
他衣袖一震。手掌一番。一團淡黑色的火焰卻是豁然在他手掌之中燃起。蕭原眉頭微皺。他體內靈力事到如今卻是愈發讓他琢磨不透。似乎混亂不堪不說。其霸道凌厲更是更甚從前。他微微搖了搖頭。不再去理會心中突然涌起的這些紛繁思緒。手指輕彈。卻是將那捲古籍送入那淡黑色火焰之中。不過片刻。一卷古籍。便隨着一束淡淡的煙柱。消失殆盡。
他又反覆研究了那‘千里之眼’的功用。直到熟練使用。方纔將那它仔細貼身收好。從昨日下定決心開始。蕭原就知道。他走上了一條‘即使小心翼翼。都不能一定會保全自己的’路。因此從昨夜起。他便事事都萬分小心。絕不留一絲蛛絲馬跡。以免以後使自己陷入絕地。
他做完這些。卻是已經日頭已經遙遙掛在了天際。雖時值冬日。但是這耀眼的白色光芒。也讓蕭原昨日因久坐而倍感寒冷的身體有了一絲暖意。他緩緩站起身來。眉目一跳。又回身淡淡望了這通玄山後山一眼。便大步向前山山門走去。
桃林深處。一池清水此刻卻是已結寒冰。有久落枯萎的花瓣。混着前日方下的大雪。散落在冰面之上。更添淒冷蕭瑟之意。卻是難得的寂靜祥和。突然。有‘咕咚’的聲響從清池深處響起。伴隨着那道清冽的聲響。冰面之上卻是突然裂開了一道道縫隙。不斷有汨汨熱氣從縫隙之中冒了出來。
在那濃重熱氣之中。卻是漸漸顯現出一個人的身形來。那人卻是身姿曼妙至極。周身雖熱氣瀰漫。但是一張俏臉之上卻是冷若冰霜。雖陽光晴好。但整個人卻被包裹在一層厚重的黑色衣衫之下。似是怕觸到日光一般。她微微蹙眉。低頭向着那桃林之下的那團灰燼望去。目光之中卻盡是疑慮和費解。這女子。赫然是自那日通玄山‘試劍大會’之後。便蹤跡全無的石蕤。
她微微搖了搖頭。腳步未動。卻是身形猛然飄到了那株桃樹之下。她柔荑輕翻。瞬間將那抔灰燼收入掌中。臉上閃過一絲笑意。衣衫輕擺。卻是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通玄山。前山。玄元門山門。那一日正魔兩派大戰之後。這玄元山山門先是受篁蛇屍穢之氣形成的假體摧毀了一半。又受衆人激戰毀去了另外一半。如今卻是山門之前的空地之上。凌亂散落着快快碎裂的漢白玉。惟有東西兩側兩根巨大的漢白玉石柱。仍屹立不倒。
蕭原來到通玄山前山的時候。山門之處卻是已經零零散散站了些許人。許多卻是蕭原不相識的。但是。唯有一人卻是甫入蕭原眼眸。蕭原就覺得異常扎眼。並且覺得雙眸刺痛無比。
那卻是個長相極爲清秀的年輕男子。時值冬日。卻是仍就穿了一件勁裝短衫。其肌膚裸露之處。卻盡是血跡傷痕。顯然不日之前方經過一番激烈的爭鬥。
只是他臉上卻盡是嬉皮笑臉的笑容。見到蕭原向他望來。卻是身形急轉。沒有幾步便轉到了蕭原身前。
折丹徑自拉住蕭原的手。帶他向人羣裡行去。邊走便說道。“我就說。如此事關正道和本門興旺的重大事情。怎麼可能少了蕭師弟你呢。如今你來了。我就放心了。你我玄元雙傑。雙劍合璧。這中土魔教不過鳩佔鵲巢一時。”
折丹絲毫不顧場中衆人目光向着他和蕭原的方向望來。依舊滔滔不絕地說道。說道最後。還不忘大笑兩聲。似是隻有如此方能一展豪氣。
蕭原望着衆人望來的目光。手腕一翻。卻是輕輕從折丹手中掙脫了出來。面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這中土光復大任。折丹師兄。你一肩足以挑起。至於我嘛。我還是聽清言掌教和清微師伯的吩咐吧。”
他口中如此說道。心中卻暗自誹腹道。“我和你很熟嗎。我和你不熟啊。既然我和你不熟。你就不要來煩我啊。你怎麼不去死啊。”
折丹聞聽蕭原口中所言。卻是一驚。當他聽到蕭原口中提到‘清微’二字時。卻是不待蕭原手掌從他手心中掙脫出。就腳步輕移。瞬間向人羣中急速移動而去。
他身形方動。一隻掌影卻是瞬間從折丹方纔所立位置之處掠過。直追折丹而去。一陣氣呼呼的聲音隨後響起。“折丹。你這臭小子。你要是讓你師傅丟了臉。師傅我和你沒完。”
蕭原嘴角掛起一絲淡淡的微笑。目光不自覺地向山門南側的臺階盡頭望去。在那巨大的山門廣場上。卻是並排立着清言和清微兩人。清微面上怒氣衝衝。見折丹早已溜到人羣中。方纔收了手掌。又見山門之下數多後輩弟子都面帶詫異神色地向自己望來。他這才微微咳嗽了一聲。卻是低低在清言而前說了一句什麼。便再閉口不語。
清言卻還是之前的模樣。就是經過那正魔一戰之後。他身上那件洗的已經有些許發白的碧綠道袍。依舊是潔淨如初。竟是沒有沾上絲毫血跡。
一雙炯爍眼眸之中。凌厲之色卻是多了許多。那少了一隻手臂的衣袖。空蕩蕩的在微風中左右飄蕩。卻始終吹散不開他周身的淡淡薄霧。雖然山門被毀。弟子多傷。掌門失蹤。但這一切。對他來說。似是絲毫沒受到山門被毀的影響。
但是。蕭原總覺得。總有一些什麼。已經不一樣了。而且那種不一樣似是久經發酵。終要鉅變一般。
蕭原這般沉思間。卻聽清言緩緩說道。“天道不幸。數日之前。魔教衆派一舉攻上我通玄山。雖經我正道衆人聯手。齊心協力。終是暫時阻擋了魔教的前進勢頭。但是中土大半山河卻是落入魔教之手。就在昨日。我們探聽到消息。在‘天碭山’附近。卻有我正道中人被圍困。我們正道中人。本是同脈同根。如今眼見道友有難。豈能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