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便這般一前一後向山下行去,片刻之前,兩人卻是收到枯木通過靈力傳送的消息,說是白淺和折丹已尋到休憩之地,那休憩之地,蕭原倒也是頗爲熟悉,卻正是數載之前,蕭原曾經所在的“妙手幫”總舵所在的一處舊時貴族的宅邸。
兩人各懷心事,一步步向前走去,步伐卻是緩慢至極。有幾次,蕭原都想走上前去,和靑壚交談一番,卻覺腦中轟然作響,一時亂成一片,腦中思緒紛亂至極,竟是不知說什麼好。只好又退了回來,緩緩跟在靑壚後面,向前走去。
大概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兩人才走到那歸雲城的城郊。
兩人正要進城,蕭原突然察覺西方天際,突然掠過兩道黑色光芒。那兩道光芒卻是詭異異常,雖是相隔數十丈之遙,但是蕭原卻依舊能感受到光芒之中滿含的妖邪之氣。
不過讓蕭原留心的並不單單只是這兩道詭異的光芒,而是,蕭原卻隱隱感覺得到那兩道黑色光芒之中,似是還夾雜這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那白色光芒之中,隱見青色光芒閃爍,似是一件青色衣衫的一角。
那青色衣衫卻是那般熟悉,蕭原心下一動,雙掌一陣,頓時有無數青綠絲線纏繞到他雙耳雙眸之上。蕭原屏息凝神,神識瞬間擴展到數十丈之外。
那數十丈之外半空之中,此刻疾馳的,卻是三人。左右兩側乃是都頭戴青銅鬼怪面具之人,看其周身靈力波動,其修爲應在玉清以上。
兩人中間,卻是挾了一個身材瘦小的女子。那女子臻首峨眉,此刻雖是被脅迫而行,但是臉上卻絲毫沒有驚慌神情,一雙眸子卻是靈動異常。眉間一顆淡淡黑痣,更爲其添了一絲煙火之氣。卻正是許久未見的青璃。
那日通玄山遇襲,蕭原意識混沌半混沌之間,似是見過青璃一面。但是那時所見青璃,似是與他印象中的青璃有許多不同。天道蒼茫,本就有許多天際之處,他那日心下想道如此,便不再深究。
沒想到,今日在此又能碰到青璃,他心下一急,對着靑壚說道,“你先回去,我還有些事情要辦。”
他話語一畢,卻是雙袖一震,一股股黑氣豁然籠罩其身,與此同時蕭原體內涌起一團淡淡的灰色火焰。蕭原再不猶疑,身形急轉,身形急速向着那三道身影追去。只留靑壚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靑壚面帶複雜神色地望向蕭原奔去的方向,許久才喃喃自語道,“哼,沒想到你竟是個多情的種子。今日,我倒要看看,你鍾情之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她嘴脣翕動間,那柄金黃色仙劍,倏忽出現在她身畔,她秀足輕點,猛然躍上那金黃色仙劍,輕輕喝了一聲,那柄金黃色仙劍,帶起一道橫亙天空的淡淡痕跡,向着蕭原所去的方向疾馳而去。
片刻之後,兩人方纔所立足之地,只見閃起一道星光,一個淡淡身影,緩緩在滿天星子之中的籠罩下,緩緩走了出來,緊隨着這道身影,星光又是暴漲三分,又一身影也慢慢顯身出來。
那兩道淡淡身影,就這般在漫天星子籠罩下,緩緩從一片黑色籠罩的夜幕中走了出來。
此刻雖是夜深人寂,高空之上半顆星子也無,但是透過這兩人周身所籠罩的星子的光芒,卻可隱約看到這兩人面貌。
左側一人乃是一姿色秀麗的年輕女子,眉如遠山墨黛,臉若芙蓉盛開,一襲紫色長裙更襯其體態輕盈靈動,唯有雙眸之中,偶爾轉動閃爍間,卻是不經意間透露出滄桑之色。
卻是久入星辰殿,杳無蹤跡的紫蘭。
右側一人卻是一年輕男子,容貌卻是異常清秀,身形雖然有些削瘦,但是一襲白色長衫卻隱隱之間給他增添了幾分出塵之意。
他右手之中緊攥着一把烏金鐵骨扇,目光望向方纔蕭原和靑壚遠去的方向,雙眸轉動間,隱見星光點點。
正是明空,只是他此刻臉上早已褪去了往日那般玩世不恭的笑容,清秀面容之上除卻零星的風霜之色外,倒也多了幾分成熟穩重。
明空轉頭淡淡望了紫蘭一眼,目光之中疑慮更甚,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紫蘭,你此次這般着急破殿而出,難道是因爲堪破他體內煞氣將要衝破禁止?”
紫蘭卻是並不言語,只一雙俏目緊緊盯着夜空之中那道還未散去的,淡淡的金黃色痕跡,若有所思,周身不知何時卻是瀰漫起一股冰冷氣息。
許久,紫蘭才緩緩轉過身來,對着明空微微笑道,“明空師兄多慮了,紫蘭此次破殿而去,實是因爲我修行星辰之術遇到瓶頸,因此才央求掌門放我出閣。至於其他,一切都是因果定數,縱是紫蘭有心,也不一定能逆轉天地命術?”
不知怎得,明空看着紫蘭臉上閃過的那絲笑容,只覺心中一痛。星辰殿中,相處三載,他比任何人都瞭解這個原本古靈精怪的小女孩身上所發生的變化。
那種不以爲意,卻不經意間流露出悽苦神色的笑容,明空知道,那是她早已做出了一個縱是萬死也不悔的決定。
他微微搖了搖頭,突然想起,那日掌門對自己所說的話語,“天道將傾,本是天地所定的命數,也隱隱有了一絲動盪跡象。不管是什麼原因,紫蘭早已做出了逆天改命的決定。前生前世,她既然記得,你我就沒有必要阻她自己的決定。在這個所有人都爲了天道屬誰而爭鬥的時代,還有那麼一個人,卻是全心全意地僅僅爲了一個人而付出,這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了。”
那日掌門卻是異常反常,話語也不知比平日多了多少倍,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他那時還聽不明白的話語,只是到最後囑咐明空,儘可能地要保護紫蘭,除非他們到了那處禁地。
明空心中想到這裡,微微嘆了口氣,轉頭向紫蘭說道,“既然我們到了這裡,我們便也一同跟上去,看看那些玄冥殿的人究竟要幹什麼吧。”
紫蘭這時卻是微微一笑,只是這笑容之中卻是多了一絲俏皮神色,她滿含促狹笑意地說道,“沒想到這許久未見,明空師兄倒還是記得人家狐岐山的姑娘嘛。”
明空面色一紅,狠狠地盯了紫蘭一眼,足尖輕點地面,在漫天星子籠罩下,緩緩消失於夜色之中。
紫蘭輕輕一笑,也是身形一動,身影隨機消失在原地。
一路疾馳,蕭原卻是始終墜在那兩個頭戴青銅面具之人身後十丈左右的距離,這般不知行進了多長時間,那兩人竟是絲毫沒有停步的意思。
蕭原心中卻是微微一驚,這般御劍而行,其實最耗靈力,這兩人修爲不過在上清左右,爲何體內靈力竟是如此充沛。
要知道,蕭原此刻也是堪堪靠體內那股莫名的灰色火焰,才能始終緊跟。若是換了一般人,別說上清修爲,就是太清初期修爲的人,怕是此刻靈力也已經有了衰竭跡象。
他這般沉思間,卻是又跟隨那兩人前行了大約百里之遙,按路途來算,此刻衆人早已出了歸雲城,此刻怕是已到了西北之地。
正在這時,他前方十丈左右處,那兩道亮光卻是一暗,顯是那兩人收了仙劍,緩緩落地
。蕭原神思一凝,也是緩緩收了體內靈力,躡足向前行去。
緊隨在蕭原身後的靑壚,此刻也是緩緩收了仙劍,輕輕飄落了下來。但是她落到地面之上後,卻是並沒有移動分毫,而是目光緩緩流轉,望向四面八方。
這卻是一處突然凸起的山丘,說是山丘卻又並不盡然。因爲這山丘周遭卻無任何土石瓦礫,這山丘似是被什麼東西給硬生生地從地下給推了出來。
一股極爲難聞的屍體腐爛的惡臭味道,從腳下的山丘涌了上來,她腳步微動,卻聽一聲清脆的骨骼脆裂的聲音從她腳下傳來。
她低頭瞧去,卻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一具不知腐爛多久的屍體。那屍體已腐爛多半,流露出處處森森白骨,但是仍有部分血肉相連。
那相連在白骨上的血肉卻是並未腐爛,反而是其上血跡殷紅如初,不時有點點血珠從相連血肉之上滾落而下。
饒是她乃是佛道雙修的慈航靜齋的弟子,一身修爲就是見了數十個魔教衆徒,也是絲毫不會畏懼。
但是乍一見到如此噁心景象,靑壚只覺腹中一陣翻涌,只覺噁心無比,差點要當場嘔吐起來。
正在這時,無數碧綠色的磷火突然漫天而起,在那漫天磷火之下,隱見這山丘之上,白骨無數。這竟是一座屍丘。
靑壚俏目之中滿帶煞氣,雙掌食指和中指併攏,兩道碧綠金黃色交織的光芒,猛然向周遭射去。光芒所到之處,頓時升起一道道濃煙霧氣。
那些濃煙霧氣從森森白骨之上蒸騰而出,緩緩向半空之中飄出,但是卻怎麼也離不開這屍丘之上三丈高空的距離。便又重新凝結成一滴滴血珠,變成一陣血雨,漫天遍地地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