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罪臣正值被杜大人彈劾之時,就聽說那些工匠都被滅門了。想來是太子殿下因着罪臣被彈劾,爲求自保,就沒和罪臣聯繫,自己暗中派人做的。但太子殿下沒和罪臣明着說過這件事,罪臣也不敢確定。只是之後在牢中的事情,罪臣倒是肯定的,可以細說一二。”曲福城繼續誠惶誠恐的說道。
其實蔡升的事,孰是孰非,皇上心裡已經有數了。只是剛好藉此聽聽曲福城交代的是否老實罷了,對這事倒是並不在意。皇上現在想要知道的,是曲福城進京之後,太子都做了哪些舉動。剛好曲福城說到了這裡,皇上便點頭道:“你細細說來。”
“罪臣被關押在大理寺牢房中時,太子殿下曾派人到牢房中給罪臣送信兒,讓罪臣務必自己把事情扛下來,千萬不要牽扯到他。但是過了一陣子卻又讓人來傳信兒給罪臣,說是讓罪臣咬死了他,有的沒的都說,說得越誇張越好。直到前幾天,又讓罪臣咬宸王殿下。罪臣一心想要求個活命,太子殿下說,只要罪臣事情辦得好,就能活命,罪臣便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聽他的吩咐……”
皇上沒心思聽曲福城說這些緣由,打斷了他的囉嗦,問道:“這三次過來傳話的人,都是誰?”
“有兩次是大理寺的獄卒,好像叫什麼常發的……前幾天來傳信兒的,是趙大人。罪臣之前不認識這位趙大人,不知道他叫什麼,只知道他是刑部行走。”
“趙康……”皇上嘀咕了一聲兒。
“罪臣不知,只是聽人叫他趙大人罷了。趙大人是巡牢房的時候,將字條給罪臣的,所以罪臣便知道,趙大人應該是刑部行走之職。”
皇上點點頭,心中已經有數了。又問道:“之前你所說的,咬準了太子的那些事情,幾分真幾分假?”
“回陛下……都是真的,只是故意說得嚴重一些罷了。故意誇大了三成,僅此而已。”
皇上主要想問的就是這三件事,是否有太子的授意、誰給他傳的信兒、他之前的咬準幾分真幾分假。但如今都問完了,卻也沒有讓他退下,而只是吩咐他到一邊兒等着去。
叫了李忠貴進來,讓李忠貴去傳趙康和那個叫“常發”的獄卒。
曲福城安安靜靜地退到一邊兒,在牆邊兒上跪着。心裡已經猜到了皇上要做什麼了。找趙大人和獄卒同他對質,以確認真假,這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和太子的對質滷。只怕皇上要讓他三人和太子當場對質呢。
這下他是這沒有活路了。
皇上這邊,明擺着是要殺了他,就算他招供了,也不可能放過他。原本還想着,到時候若有機會見到太子,便來一個死不承認。或許太子還有什麼事情要他辦,礙於事情緊急,也就相信了他。如此或許還能從太子這邊謀求一個活命。
但現在看來,這是沒可能了。
不免有些暗暗後悔,心想剛剛不如膽大一些,直接和皇上提要求。應該讓皇上承諾放他性命,這才說的。反正左右都是一個死,莫不如拼一把。皇上想要知道真相,同他這個小嘍囉比起來,皇上在意的,自然是他兒子的正邪,一定會答應。或許真的會君無戲言,事後放了他也不一定。
可現如今……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只得在心中暗恨,一心顧及着家人的性命,竟是被皇上給嚇唬住了。
半個時辰後,趙康是先到的。又過了半個時辰,李忠貴才帶着那獄卒到了御書房,看來是費了一番周張纔將人找到的。
趙康先到的這半個時辰,皇上一句話也沒問。看到這獄卒來了,皇上才從一對奏摺中擡起頭來。將奏摺放在一邊,先問那獄卒:“你叫什麼名字?”
時獄卒已經叩頭請過了安,皇上沒說讓他起身,他自然不敢起來。跪在地上規矩道:“回陛下,小吏姓戚,名常發。”
一進屋,見着了曲福城,他就覺得事情不妙了。但是看到除了曲福城之外,還有行走趙大人,又覺得有些發懵。覺得或許不是那件事情。畢竟他之前可沒見趙大人和那件事情有什麼牽扯。
“曲福城說,之前你替太子傳過信兒給他?”皇上直接問道。
戚常發心內一顫。聽了皇上這一聲問,自然知道,曲福城是招了。但是當時,他是把東西放在饅頭裡送進去的,兩次都是。剛好是他派飯的時候,他只是照常派飯而已,能抓住什麼把柄?他就只說不知道那饅頭裡有東西便罷了。他只是個派飯的,飯又不是他做的。
從那饅頭出鍋,再到他將飯派到曲福城手裡,中間要經過多少人呢。皇上要是願意查,一一去查唄。到時候大家亂糟糟的混在一起,皇上更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然,他若是招供了,飯碗不保不說,只怕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因而鐵了心的嘴硬道:“回陛下,小吏就只是照常給曲大人派飯而已,盡到自己的本分,並不知道什麼傳信兒之事啊!”
皇上點點頭,看來是相信了似的。
但戚常發偷偷看到皇上的反應,心裡反而發慌。心想皇上這是什麼意思?不可能連問他都沒問,就相信了他的話啊。倒像是他的回答不重要似的。可若不重要,皇上叫他過來幹嘛?
“忠貴……”皇上向窗外喊了一聲兒,吩咐了李忠貴進來。
“脫下去,亂棍打死。到大理寺那邊將他的底細調出來,家小一併收押,明日午時,菜市口斬首示衆。”皇上簡單吩咐了這一句。語氣平平,好像只是在和李忠貴聊家常似的,半分怒氣也無。
“是。”李忠貴應了一聲兒,便出去給侍立在御書房前的侍衛傳話去了。
隨即,兩個御前帶刀侍衛進了屋,不由分說地就一人抓着他一隻胳膊,將他拎了起來。
戚常發這纔回過神兒來,確定了皇上說的人的確是他。而且是來真的,絕對不可能是嚇唬嚇唬他而已。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登時嚇得腿都軟了,卻是拼死了地在地上拖着,不讓這兩個侍衛將他拖走。
可是他的力氣,哪能和這些精壯的御前侍衛比呢?說話間,就已經被人拖到了門口兒!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都招……都招……”戚常發用腳死死的勾着門檻兒,殺豬似的大喊道。
“嚷嚷什麼呢?這是御書房,若是衝撞了陛下聖耳,只怕你一家老小被殺頭都不夠的,得凌遲才行哪!”李忠貴趁機嚇唬他。
“陛下饒命啊……饒命啊……”戚常發已是嚇得渾身顫抖,眼淚鼻涕一大把,而且……尿了。
但是他自己都沒感覺到,只是拼死地用腳面勾着門檻兒,不讓自己被拖出去。
兩個侍衛一直在外頭聽着,自然知道皇上的真正用意。因而看到他這麼拼死掙扎着,便也不用力拽他,給他這個掙扎的機會。
“行了,人帶進來吧……戚常發,朕就再給你一個機會。但你若還敢和朕耍小聰明,朕絕不輕饒。再有一次,可就不是亂棍打死這麼容易了。就按李公公說的辦,將你和你全家一起凌遲處死。”皇上聽着他這刺耳的叫喊,已是不耐煩了,也沒什麼多嚇唬他的心思。
隨着皇上的話,戚常發被拖到了趙康身邊。兩個侍衛像是扔一灘爛泥一樣,將他扔在地上。向皇上施了一禮,便要告退。
“你們兩個就在屋裡等着,等下朕還有吩咐。”
“是。”兩人同時應了一聲兒,退到門口兒去等着。
皇上靠在龍椅上,說道:“戚常發,你如實招來。”
戚常發已是嚇得渾身癱軟,勉強掙扎了幾下,才撐着身子爬起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應了一聲兒:“是……是。”
“說。”皇上聲音很沉。
戚常發嚇得心肝兒都要撞出來了。哆嗦道:“是……是小的給、給……曲大人傳的信兒。小的將字條放在饅頭裡,給曲大人提了個醒兒,想來、想來曲大人應該都能看到。一共……一共有兩次,都是放在饅頭裡的。”
“誰讓你做的?”皇上沉聲問。
“是……是太子殿下……應該是太子殿下。第一次是太子府裡的小廝張福海來給小的傳話。第二次,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女人,直接到小的家裡去了。小的見她亮出了太子府的腰牌,而且瞧着的確眼熟,便也沒多想,便將字條兒接了過來。”
“女扮男裝的女人,長什麼樣兒?”皇上並沒有放過這個可疑之處,細問道。
曲福城聽皇上這麼問,便知道,其實皇上還是很護着太子的。這是怕有人冒充太子府的人嫁禍太子呢,因而問得這麼仔細。
“長得……長得挺漂亮的……”戚常發已經被嚇傻了,哪裡能說出她具體長什麼樣兒?只是結結巴巴地說了這麼一句沒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