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很驚訝地看向靖王,道:“你腦子壞了?這時候你要請我們去淑女坊樂呵?別說是去淑女坊了,就是在自己家府宅裡宴飲,那也是作死啊。你大哥還在天牢裡呢,咱們在這邊就慶賀上了,還不把父皇氣得直接怒起來殺咱們?”
“呃……咳咳……我……我一時沒……沒想那麼多啊……”靖王撓撓頭,也是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宸王笑道:“無妨,只要你有這個請客的心,以後有的是機會能讓你施展。這就有一件你要感謝我和你三嫂的事兒。”
“什麼事兒呢……”靖王一想到宮裡的逼迫、一想到以後可能再沒有請客的機會,就覺得心內悶悶。也不用請,自己在圓桌旁坐下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宸王道:“我和你三嫂商量好了,由你三嫂出面去和容將軍說,讓將軍收初夏做義女。如此,初夏便是護國將軍府裡的義小姐,再加上當今太子妃的義妹,身份也算夠尊貴了……”
“可是皇祖母的意思明擺着的,是讓我娶和陳家、沈家都有關的女子,初夏就算身份再尊貴,難道還能比得過那陳小姐去?皇祖母那邊絕對不會同意,最多也就只能讓初夏做個側妃罷了,還要像賣了我們好大人情似的……”靖王道。
靖王的意思,容菀汐和宸王都聽出來了,很明顯,是不願意讓初夏做妾。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一副“你看,我就知道是這樣”的模樣,宸王撓了撓鼻子,一時,那原本想好了的勸說之言,一句也用不上了。
在邊疆的時候,他就已經和初夏承諾過,一定要娶她回去做正妃。她也說了,她相信他。如此,他又怎能食言呢?
若是連給自己心愛女子的承諾都做不到,還算什麼男人呢?反正他在皇祖母眼裡、在父皇眼裡,也從來都不是什麼有出息的、聽話的孩子,既然如此,莫不如就把這“不懂事兒”給做到底了。
錯九十九次和錯一百次其實沒什麼區別,既然他已經錯了九十九次,何不把這最後一次也錯了?已經錯了九十九次,斷沒有在這一百次的時候,忽然做起乖孫子、乖兒子的道理!
“初……初夏……”正在三人都各懷心思地沉默之時,容菀汐一擡眼的瞬間,忽然看到初夏端着一個小托盤站在門口兒。
聽得容菀汐喚初夏,靖王猛然回頭,可是嚇得不輕。容菀汐自然也很心驚,只是反應沒有靖王這麼誇張罷了。三個人裡,就屬宸王最淡定。只是擡頭看向門口兒,道:“既然你也聽到了,就一起過來商量個對策。”
“我……奴……奴婢沒聽到什麼啊”,初夏明顯是在說謊,結結巴巴地說道,“奴婢和知秋想要洗些水果吃,看到正屋這邊房門開着,便想要先給小姐和殿下送來些……沒想到靖王殿下也在呢,有些少了呢!奴婢再去洗一些!”
初夏說着,忙將托盤放到了桌子上,轉身便往門外跑。
“初夏……”靖王忙追了出去。
宸王一聳肩,無奈道:“大意了,忘關房門了……”
容菀汐氣道:“老四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起身關上了房門,懶得理門外的情況。到底該怎麼說,就看靖王自己了。不管靖王和初夏做了什麼決定,她一定拼盡全力幫忙就是了。只是他們還沒把事情細細摸透呢,這麼突然地就讓初夏知道了,實在是件麻煩事。都怪靖王自己不小心,進門兒便急匆匆地說了那些奇怪的話,連門都忘了關。他們一心都撲在靖王的態度上,豈能想到關門這說?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解決去!
一想到初夏忽然聽了這樣的話,心裡一定很難受很受打擊,容菀汐心裡就一陣心疼。氣頭兒上,便把埋怨都放在了靖王身上。
宸王卻是悠然,笑道:“長痛不如短痛,如今歪打正着的把事情都挑明瞭,也好。”
說着還摘了一粒葡萄送到嘴裡去。
容菀汐只得點點頭,道:“也只能這麼想了。”
只是聽了這話,初夏心裡的傷,沒人能懂。初夏是個很自尊很要強的女孩兒,雖然並不討厭自己這身爲奴婢的身份,但因這身份而有些自卑,卻是一定的。她最怕的,也就是有一天遇到了自己所愛的人,會因奴婢的身份而頗受桎梏。所以她才一直說,說奴婢纔不要嫁人呢,奴婢這輩子只陪着小姐就夠了。
可是哪有女孩子不渴望能遇見一個與自己性情相投的翩翩公子呢?哪有女孩子不期望能擁有一段美好的姻緣呢?哪有女孩子不夢想着,能與自己所愛之人舉案齊眉,子孫滿堂地度過此生呢?
沒有人生來愛孤獨,所有說着寧願孤獨的人,都是因爲不願讓自己的驕傲被人踐踏。
生來的傲骨,這是初夏最吸引人的地方,也是初夏自己最珍視的東西。可今日,這太過殘酷的現實,卻非要無情地將它摧毀。
天知道,身爲這樣的身份,想要守住這太過珍貴傲骨,該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容菀汐很擔心門外的情況,可是她不能開門。她不能讓任何人、任何事,影響到初夏的決定。
或許在沒有別人在場的情況下,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情況下,初夏所考慮的,便只是她對靖王的感情了。或許,爲了靖王,她會同意做妾。
小廚房裡,初夏恍若無事的再切水果,靖王在她身後着急地剖白心意:“我也不知道皇祖母怎麼就忽然想起了這齣兒……但說實話,其實父皇病重、再加上宮裡這一陣子實在晦氣,找個喜事兒來沖沖喜,倒也不是什麼不該有的想法兒。只是她不能這麼一點兒不問我的意願啊,你說是不是?初夏,你可千萬要相信我,我一星半點兒要娶陳家小姐的心思都沒有。”
初夏不說話,洗完了蘋果又切蘋果。
靖王繼續道:“你真的真的要相信我……我說了要娶你做正妻,就一定不會食言。當時皇祖母提出要讓我娶親的時候,我就和父皇說了,說我剛好也要說這事兒呢。我說我心中已經有了人選,我要娶你做正妃。可……皇祖母嘛,你也知道,那是個老頑固,一心只想着親上做親。說你雖然很好,可畢竟不是陳家的女兒,也和沈家沒什麼關係……”
初夏苦笑道:“怕不是這個原因吧?太后可不會說我很好,而是一聽着我的身份,便和你惱了。這是明擺着的事兒,你又何苦來安慰我?”
一下子被初夏給說中了,靖王也不好再掩飾什麼,只能道:“他們覺得你好不好不要緊,要緊的是我覺得你好。初夏,這世上的所有女子,我就覺得你最好,我就覺得只有和你才能談到一塊兒去,換了旁人,定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初夏,你只說,不管別的,只是想着我這個人,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初夏將蘋果擺好盤兒,緩緩道:“這是自然。”
如若不然,她豈能把他送的手串兒當做性命一般珍視着?豈能在那樣重兵圍府的情況下,還不怕添亂的,非要將那丟了的一粒主子給找回來?
她的心早就是他的了,只是習慣了和他玩玩鬧鬧,願意看他猴急地想要確認的樣子,故意不承認罷了。
聽了初夏這話,靖王原本慌亂的解釋,一下子靜了下來。那顆緊張的心,猛地就安定了。
只要她願意嫁給他,其他的,都不重要。
“如果我不再是王爺了,而只是一個連正經差事都找不到,或許只能做一些小生意、還不一定能賺到錢的市井小民,你還願意嫁給我嗎?”說話間,靖王已經到了初夏身旁來,抓着初夏的肩膀,很鄭重地問道。
初夏打開了他的手,嘆道:“我倒寧願你是那樣的人……”
可是你不是啊……縱然你再沒有架子、縱然你再不自恃身份,你也是天尊地貴的皇子,從小在金窩窩裡長大的。若是爲了我,你變成了那樣的人,時日久了,縱然你嘴上不說,心裡也是會後悔的吧?
所以我不能置你的尊貴於不顧、置你的人生而不顧,我不能由着你一時衝動地毀了自己。
“這就好辦了”,靖王道,“我知道你絕對不會給人做妾,但是皇祖母那邊,卻一定要讓我娶陳家小姐做正妃,只要我在京都城裡,這事兒就逃不了。我細想了想,我覺得,我們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私奔算了!天大地大,總有我們容身的地兒!”
“而且你放心,我的家底兒可是很豐厚的,只要我們不太浪費,正常生活,過一輩子是沒問題的!而且萬一我做生意發財了呢?我們在下面州府裡做一方闊老爺闊夫人,這可多快活呢!”
靖王說得興致勃勃的,滿腔熱血。可越是如此,初夏就越覺得不安。縱然衣食無憂,可他願意過這逃亡一般的生活嗎?除非等到她家殿下登基,她和靖王才能回到京都裡來。可那時候,未央宮那邊,豈不是對靖王諸多埋怨?靖王夾在那時的太后、太皇太后和皇上之間,自然諸多爲難。日子可是不好過。
若靖王真的和她遠走高飛了,在外面沒有親人的度過一世,不快活;再回到京都城裡來,也依舊不會快活。所以啊,從靖王和她走的那一天起,就註定了他此這一生的不快活。明知結果不好,爲什麼非要去嘗試呢?
如果只是事關她自己的人生,她輸得起,可是一旦是他的人生,她就賭不起了。她不得不承認,她很膽小。
“你這……你這也太突然了啊……”但看到他這樣興致勃勃的樣子,卻也實在不忍心太過決然地挫傷他,只能道,“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跟着小姐和知秋在一處的,你忽然和我說要帶我走,總要讓我想一想不是?就算要走,好歹也該和小姐和知秋商量一下,準備準備啊,而不是弄得逃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