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虎躍,步步高昇,父皇的意思是,他們龍虎相鬥,最終高升的,一定是老三?
有了父皇的這一番用意,他還鬥什麼呢?不如直接自請退位算了吧?
父皇這是給他警告呢,告訴他若是再這樣下去,就只有退位讓賢這一個下場了。可是這事兒由得他麼?是他想要不鬥,就能不鬥的嗎?
若鬥,下場兒是老三步步高昇,他退位讓賢;若不鬥,也依舊是老三做太子,他灰溜溜地退場。既然結果都是一樣的,他爲何不鬥?
父皇啊,你這一番警告的用處,並不太大。除了能給我一個提醒,告訴我日後更改謹慎一些之外,別無其他作用。
聽得皇上給宸王的賜菜,秦穎月也着實好一番擔憂。但這時候,卻也不能說什麼。越說,太子越是心煩。而心煩,從來都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皇上的菜已經賜了,風聲已經放出去了,難道他們還能去找皇上理論不成?難道他們還能攔下那賜菜的內監不成?
因而值得安慰道:“想必父皇也只是稍作警告試探罷了。父皇絕對是因青蘿的事兒生殿下的氣了,這才故意讓殿下沒臉。但若父皇心裡頭真的有什麼定論,反而不會多做這般警告。不然,做了這番警告,其實無異於給殿下提醒兒啊。”
太子點點頭,只得暫時收起了一番憂心。秦穎月的說得有幾分道理,若是父皇心中,真的有了廢黜太子的定論,何苦來要先提醒他這一下,讓他有所準備?以父皇的脾氣,毫無預兆的,直接就廢了他了。所以如今父皇此舉,的確只是嚇他一嚇,給他個警告罷了。越是如此,反而越能說明,父皇並不想要廢黜他,還是願意給他機會的。
如此細細想了一番,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了些。提箸,往那“龍騰虎躍”上夾了過去……
龍騰虎躍,龍騰於天,虎躍在地,兩者如何能同日而語?
未央宮裡,御書房中,杜豐生剛得了皇上的吩咐退下,皇上便吩咐了張百金進來問話。
張公公如實回稟了宸王的反應,說了宸王殿下着實驚訝,面露難色等語。皇上聽了,點點頭,示意他退下。
張百金退下後,皇上的臉上,方露出了些許滿意的神色。至少就現在而言,老三對太子之位的覬覦,並不多,甚至於沒有想過要和太子相提並論。就只是被他推到了這個和太子對立的位置上。
他自己是着實經過了一番籌謀才登上皇位的,所以對這對皇位諸多算計之事,十分忌諱。老三自然也不是全然不在意這太子之位,但凡是身在皇家之人,任何一個皇子,都不可能對那議政殿的皇坐毫無嚮往。只是嚮往歸向往,爭奪歸爭奪,二者有很大不同。
如今君父還在,太子還未被廢黜,若老三有想要和太子一較高下、取而代之之意,則是藐視君父、則是與謀國篡位無異。身爲皇子,不尊君父,妄自圖謀,這是萬萬不可饒恕的。
但從目前所能出的種種跡象上來看,老三並無此意。
若是拼命爭搶,他絕不會給;但若是不爭不搶,只是聽從君父安排,他反而願意恩賞。
且看杜豐生調查的結果如何。若太子真敢陷害蔡升以爲曲福城謀官,這事兒,絕不能輕饒。
吃過晚膳,風北凝覺得自己若是再賴着不走,他三哥的煩,可就不光是嘴上說說而已了。因而沒等宸王說逐客之語呢,便自己道:“三哥,我不打擾你和三嫂了,我要回宮去了。”
“別啊,你再玩會兒唄?”宸王假惺惺地留客兒呢。
風北凝撇撇嘴,嫌棄道:“假的不能再假了。我走了,你讓你家馬伕給我套好馬車去!”
沒等風北凝出門兒,宸王便開門兒扯着嗓子喊初夏:“初夏……六公主要走了,你送她出府去,穩穩當當地給她送上馬車,可別有什麼閃失,聽到沒有?”
“知道了……”初夏嘀咕一聲兒,“走路而已,能有什麼閃失啊……”
風北凝推開了他三哥:“讓開,看你這副緊着趕人的態度吧,以後我可再不來你府裡了!”
“真的?你可要說到做到啊,不然可對不起你這尊貴的姓氏。”宸王笑道。
風北凝哪裡敢應下?她以後還想來府裡找她三嫂玩兒呢!忙擺擺手,胡亂道:“什麼真的假的?我說話了嗎?你可真奇怪……走了走了,不和你胡扯了!”
說完,一溜煙兒地跑了。
初夏在身後跟着風北凝,急道:“公主,您可別跑啊……要是摔着了,可是奴婢照看不周,會被殿下怪罪的……”
看着這兩人一前一後地跑出了院子,宸王搖頭笑笑,關上了房門,輕鬆道:“總算走了……”
不多時,廚院的人過來收了晚膳。那道頗爲刺眼的“步步高昇”,總算離開了這屋子。
見容菀汐看着奴婢端走的那道菜,憂心忡忡的樣子,宸王道:“放心,昨晚的事情絕對沒有差錯,父皇這番賜菜,不是警告,反而是……要給我機會呢。”
容菀汐笑道:“怎麼就那麼確定呢?你是父皇肚子裡的蛔蟲嗎?”
對宸王能猜到她的擔憂,容菀汐一點兒也不意外。宸王未必是皇上肚子裡的蛔蟲,但卻一定是她肚子裡的蛔蟲。
“之前,無論父皇怎麼擡舉我,可都沒有把我和太子相提並論的意思,也並未表露出半點兒廢太子,提拔我的心思,但這一次卻是不同,如此明白地表露出來,是爲何?”
容菀汐搖搖頭,雖然心裡頭已經想到了原因,但卻不願意說出來。就想讓宸王以爲她不知道,給她耐心講一講。總覺得,自己什麼事情都弄得十分了然的樣子,時日久了,宸王會覺得無趣兒吧?
意識到自己的這一念頭兒時,着實把自己嚇了一跳!她爲什麼要擔心宸王會覺得她無趣兒?這有什麼可擔心的?你覺得我好,你常過來看我,我便陪你說會兒話;忽然哪天你覺得我不好了,不來了,我便樂得清閒。難道不該是這樣嗎?
“菀汐……哎,菀汐?”宸王伸出手在容菀汐面前晃了晃,“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啊?”容菀汐這才發現自己走神兒了,“你說,我聽着呢……”
宸王嘆了一聲兒,一擺手:“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不需要聽這些,自己想想就明白了。”
“我是真不知道。”容菀汐故作十分不解的樣子,看起來一臉無辜。
宸王笑道:“你有這份兒忽悠我的心,我就知足了。”
容菀汐略一聳肩,便也不再說什麼。就說宸王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嘛,絕對不是高估了宸王。
皇上今日此舉,正是說明了,皇上心中,真的起了要廢太子以立宸王的念頭兒。但皇上有很多疑。就算他自己心裡起了這個念頭兒,卻也不想讓宸王心裡起這個念頭兒。所以要藉着這次賜菜的機會,看一看宸王的反應。看一看,將宸王真的和太子相提並論之後,宸王會意外、還是欣喜。
所幸宸王最擅長的就是演戲,當時那一番既意外又爲難的樣子絕無半分虛假。想必皇上聽了小張公公的稟報,心裡頭一定是滿意的。
還有就是,今日此舉,也是要看看太子的反應、看看朝中大臣的反應。若是得了這個風聲之後,朝中大臣們一窩蜂地倒向宸王,這對宸王來說,反而是一件壞事。因爲皇上可以從這些支持宸王的大臣中看出,宸王暗地裡也在籠絡大臣,其實和太子無異。那麼宸王的多嫡之路,也就就此而止了。
容菀汐將關於大臣們的這一番擔憂說給宸王,宸王倒是並不在意,笑道:“朝中支持本王的大臣自然不少。誰心向着本王、誰可用,本王都記在心裡,只是並沒有着意將他們拉攏在一起而已。他們呢,也在看着父皇的心思。如今父皇的心思一表露,他們是一定會站在本王這一邊的,明裡暗裡,都要向本王表一番忠心。”
看宸王說得這麼悠然,容菀汐就知道,他是一定已經有了應對之法了。
但是這應對之法,絕對不可能是將這些有意投靠他的大臣都通知一遍,要是通知錯了,自作多情倒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會釀成大禍啊!宸王的應對之法,一定相當穩妥。
“明兒不是去未央宮嗎?從未央宮裡回來,本王就稱病不出,並且拒不見客。說起來,還要麻煩一下岳父。讓岳父最先來看望本王,但本王拒不見他。很快,這消息就會傳出去,說本王連自己的岳父都不見。本王瞧上的那些大臣,都是有些頭腦的,一定能明白本王這避風頭的意思,便都不敢過來拜訪了,在朝堂上,自然也不敢表露什麼。”
容菀汐不願意讓宸王把父親算計在其中,但想來,這個法子的確不錯。而且宸王說得坦蕩蕩的,如果她不同意,反而顯得有些小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