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原本也沒打算能從庸王這裡問出什麼來,只不過是說出來提醒下大哥罷了。讓大哥知道,京都城裡的風言風語,他們都注意到了。並不是不說,便不明白這其中的蹊蹺。
讓他若真有什麼行事打算,最好還是思量一下再做行動,可別把人當傻子。以爲故意做出這番冷落,想要用秦穎月來找三哥的麻煩,三哥就能認了吃虧嗎?既然做出來只是給彼此找麻煩,沒什麼實際用處,還不如不做。大家夥兒都樂得清閒,不是更好?
但他這一番話說得,的確有些多管閒事。瞧他大哥的樣子,便是心意已定,聽不進人的勸說了。兄弟三人中,他是最無關緊要的那個,所說的言語,即便是有用的話,在他大哥聽來,也是無用之言。
其實心底裡,他不希望看到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結局,但他所能盡到的努力,實在微乎其微。
歌舞再起,三人又是談笑如常,推杯換盞。可每人心裡的思量,已經與先前不同。
宸王的目光雖說沒有落在那盤兒綠豆糕上,但卻不能像做出來的那樣,將它完全忽略掉。穎月那話說得,聽起來只是一句閒聊,但只要聯想起現在的情況,便可以斷定,其中一定有深意。
細想來,深意也就在於,穎月提起了後花園,倒像是在給他什麼提醒似的。
難道穎月是有什麼話要說,叫他到後花園去?不然實在無法解釋穎月這番突然的多嘴。想起穎月那一副羸弱的模樣,再想起大哥那些饒有深意的眼神兒,很顯然,大哥對穎月的冷待,的確是因他而起。而且大哥也知道,他定然看出了這番算計。大哥現在賭的,就是他對穎月的情意更重,還是他的理智更重。
他自然不願意讓大哥賭贏……但,卻又真的於心不忍。她畢竟是年少之時最初的心動,是在菀汐出現之前,生命裡除了菀汐之外的,唯一的過往。
宸王一邊兒與庸王和靖王談笑如常,一邊兒卻在心裡惦記着後花園那邊的情況。不知道穎月會不會真的等在後花園裡。如果穎月剛剛的話真的是暗號,必定是在這裡的日子,已經到了她無法忍受的地步,所以纔想要向他求救。
而大哥等的,或許就是這一天,沒準兒會弄一個捉姦在場的情況出來。但這“捉姦在場”的意圖到底是什麼,他就不得而知了。
宸王細想了片刻,覺得自己此時頭腦清醒,且在現如今的局面下,穎月也不可能如此豁得出去。穎月若是想找他幫忙,只要看到他到了,就知道他一定會幫;而穎月若是爲了幫大哥……穎月也很聰明,在這種明顯對大哥不利的局面下,她不可能如此明目張膽的算計他。這樣,無異於將她自己的退路給堵死了。
既然他頭腦清醒,穎月也不可能做出那種出格的事情,所以就算大哥抓住了他們,能有什麼呢?他們就只是在後花園裡說說話兒而已,大哥就算想要扣罪名,也要有個靠譜的由頭兒啊。
這種明顯就是沒事兒找事兒的行爲,說出去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宸王細想了一會兒,中套之後的後果、穎月的處境、她的孱弱的身姿、往昔種種……最終,那中套的後果已經在他的腦海中微乎其微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趁着一曲歌舞罷了,宸王心裡頭很有些決然地起身,但面兒上卻很是隨意。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道:“坐得腰痠背痛的,我出去走走去!”
靖王忙起身,道:“三哥,我也和你一起去。”
其實剛剛靖王也一直在想,大嫂忽然說了那麼沒必要說出來的話,爲的是什麼?秦穎月這女人,在大哥府裡頭,從一個默默無聞的侍妾,成了一府的主母,還能把三哥這樣清醒的人都迷得找不着北,可絕對不是什麼蠢笨之人。所以那番話,不可能是隨意說說而已,她沒有那麼糊塗。
唯一的解釋也就是……她在提醒三哥。
細想一番,便不難發現,那番話的重點是後花園。難道她是想要約三哥後花園?
既然連他都能想清楚,大哥那邊又怎麼可能不清楚?三哥本人,自然也清楚。
此時三哥起身,一定是去後花園的。如果讓大哥給抓着了,可是有口說不清……當然,在這件事兒上,他三哥本來也沒理兒。
但打架親兄弟啊,他總不能看着他三哥被人灰溜溜地抓個正着,還是跟去爲好。
“四弟,你這可不厚道啊”,庸王叫住靖王,笑道,“你們兩個都走了,留下我一人兒在這悶酒啊?你留下!等你三哥回來你再去!”
“大哥,我內急啊……”靖王捂着肚子叫苦。
說完,已經跑到宸王身邊兒了,拉起宸王便往外跑:“三哥快點兒,我這一起身,更忍不住了!”
弄得一旁正在準備下一曲的歌姬舞姬們,有不少掩面偷笑的。庸王也笑道:“老四你個沒出息的!十多年皇家的糧食都白吃了?”
“人有三急啊大哥!”靖王喊了一句,便已經拉着宸王出了殿門。
急匆匆地走出了儀來院,轉過彎兒在牆邊上的時候,這才鬆開了宸王。直起腰兒來,恢復了那筆直貴氣的正常模樣。
宸王知道靖王跟出來的意思,心內感激,但話卻不會好好說。嫌棄道:“你來幹什麼?可別影響我會美人兒。”
靖王可沒心思和宸王玩笑,皺眉道:“大哥,你到底想清楚了沒有?這事兒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宸王也低聲笑道:“我就是出來散散步,能有什麼大事兒?不知道你小子瞎說什麼呢。”
說完,也不理靖王,瀟灑地往後花園走去。
“嘿……我說你……”靖王指了下宸王,顯然對宸王很不滿。但卻還是很沒脾氣地跟了上來。繼續勸說道:“三哥,我看這趟渾水你還是別踩進來。一旦蹚進來了,想抽身可是不容易。三哥,你可想清楚,畢竟人家倆人兒現在可是結髮夫妻,情意似海深呢!”
這話說得宸王可不愛聽,道:“有什麼情意?以大哥那樣的性子,哪個女人在他這裡能真的得到什麼情意?”
“就算大哥對大嫂沒情意,大嫂對大哥也是情意深重啊。所以啊三哥,咱們可別牽扯進去。你知道大嫂願不願意見你呢?”靖王一口一個大嫂叫得好不親熱。
宸王低聲道:“你要真覺得她不願意見我,你跟出來幹什麼?”
“嘿……你……”靖王好懸沒被宸王這句話給噎個好歹的。
看來他三哥的腦子還是清楚的啊,還知道噎人呢!既然是清醒的,怎麼可能還要去做這種糊塗事兒?
靖王覺得,自己有些糊塗了。
但也看出他三哥很是堅決,勸說是勸不了的,還是隻能跟着他。他大哥和三哥這倆人兒啊,雖然是死對頭,但是在“固執”這兩個字兒上,卻是相似得如同一個孃胎裡同時出來的同胞兄弟似的。
好在有他跟着,就算秦穎月真的想要算計三哥,也無從施展。就算大哥想要弄什麼捉姦的戲碼,也沒有機會啊。哪有捉姦的時候同時捉三個人的?
此時他對他三哥而言,可是個救命的存在,但他三哥卻不領情。回頭兒一定要好好敲他三哥一大筆,方能對得起自己今晚的這番操勞。
玩笑歸玩笑,宸王自然不會真的趕靖王走。老四能跟出來,便是讓大哥的什麼見不得人的詭計更無從施展了。
身邊兒能有一個真心幫襯自己的兄弟,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兩人一前一後兒地往後花園去,不多時,便到了後花園裡。秦穎月故意說了鵝卵石路,太子府後花園裡的鵝卵石路不少,但他平時不怎麼到後花園裡來,之前他們提起過的地方也就是清風亭。所以穎月說的,應該是清風亭附近的鵝卵石路。且穎月身子弱,自然要找個擋風的地方躲着。
宸王往清風亭那邊走,此時,張福海已經躲在了清風亭後的樹林中。能夠清楚的看到,秦穎月就在清風亭前站着呢。
殿下說得果然沒錯,王妃娘娘揣着要另謀出路的心思呢。
果然女人都是不可信的。
雖然殿下平日裡脾氣不好,沒少苛責他,弄得他的日子過得是如履薄冰,可他就從沒有想過背叛殿下。王妃娘娘好歹也是殿下的正妻,如果殿下沒有遭禍,日後殿下是會讓她做中宮皇后的。可是此時,殿下這邊不過是受到了一點兒小小的禍端,還沒說最終一定輸呢,她就迫不及待地爲自己找退路了。
張福海蹲在樹林裡,等着看一會兒這對姦夫**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此時,庸王坐在儀來殿裡,神情悠然地輕輕搖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美人們嬌嬈的歌舞,好不愜意。
老三,你果然夠膽量。看來你對你大嫂,一直都舊情未斷呢。那還做出一副對容菀汐多麼愛惜的模樣,你可真會演戲!
菀汐啊,你是沒想到吧,算來算去,跟了老三,還不如當初跟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