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在曲寧萱的勸說之下,玉姬改變了心意,決定加入救援鮫人的隊伍之中。不過事情的輕重緩急,他們還是能分清的,眼前最重要的,便是幫助曲寧萱得到冰瑩果。
以曲寧萱如今的資質與悟性,晉升金丹不過就是個吸納靈氣的過程,一旦靈氣充足,便能水到渠成。不過,金丹的塑造,是一個身體與靈魂交匯融合,相輔相成的過程。人類之身承擔不了仙人之魂,若不能改變體質,成就金丹之日,便是她身體崩潰之時。
正是因爲知曉自己責任的重大,饒是以曲寧萱的定力,拿着一堆胭脂水粉進屋的時候,手還有點顫抖。是以她先盤腿坐下,打坐調息了好一會兒,又默唸了幾遍清心訣,這才輕輕扭了扭手鐲上的素凝優鼎,解開靈魂上的封印。
霎時間,整個世界,又再度清晰了起來。
曲寧萱並沒有急着提煉出泉水,而是趁着靈魂天賦開啓的機會,將土屬性的溫和靈力精準地輸送到全身的每一個部位,力求讓自己的狀態達到巔峰,省得關鍵時刻掉鏈子。做完這一切後,她才隨意取過一盒青黛,右手覆蓋着木屬性靈力,使之緩緩壓縮,將水汽一點一點地擠出來。
在修真界,普通的化妝品,原料基本上都是花草樹木加以種種工序,從而製成。對一個拿着低等丹藥,就能輕易解析其中成分的木屬性修士來說,將青黛中的木與水粗略分開,也不過是花一點時間的事情。只是榨出混雜了顏料的水汽之後,想要將之徹底淨化,就得浪費許多時間與精力。越到後面,便越發艱難。這種細碎的功夫。平日也不會有人去浪費時間,除非是頂尖的煉藥師要解析什麼特殊的丹藥,纔會花時間在這上面。
曲寧萱擁有精密解析與推演的靈魂天賦,做這些事情對她來說,唯一的困難就在於,她現在不過是個練氣化神期的修士,擁有得真元力與蘭泠的仙力一比,就有如小小的池塘不自量力地去與廣袤無邊的大海較量一般。用慣了蘭泠體內磅礴的仙力,再回落到如今的水準。讓人糾結鬱悶得同時,也得事事小心。所以她唯一擔心的,就是別到了最後關頭,自己真元力跟不上。功虧一簣。
曲寧萱在屋內解析這些小玩意。龍在野守在門外,想着鮫人的事情,玉姬則繼續易容出門。裝作買東西一般在繁秀城轉悠,收集情報。
修真界等級嚴明,能隨便出來的人,要麼地位極爲高,高到沒人敢攔,要麼地位極低。低到可有可無。玉姬雖是金丹中期的修士,卻也不願意隨便接近前者。可後者……以玉姬的眼力,自然看不大上。
唯有這種時候,玉姬才能體會到,那屬於散修的深深無力——整個人就像聾子瞎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瞭解,什麼都不明白,信息的匱乏,足以讓任何一個人死無葬身之地。
“難道,非得冒險潛進去不成?”玉姬秀眉微蹙,心中有些不安,“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
略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若非萬不得已,最好別潛進別人的大本營,尤其是超級世家的大本營。像這種經營了幾萬年甚至十幾萬年的家族,家大業大,規矩也特別多,縱是自家奴僕培訓,也需三年五載,才能從打雜得進入外門工作。不是十代以上的家生子,就算是做僕人,也沒進門的資格。隨便打昏一個人,冒充對方進去容易,可僕役都各司其職,不能隨便亂走,一旦發現亂走的,就算打死你,都沒有任何過世。家族中又處處是防禦結界,沒有相對應的令牌根本通行不了。玉姬懂得中州東南部世家的諸多習俗與暗語不假,來徐家做過客也不假,但這並不意味着,她對徐家就瞭解多少。
想到這裡,玉姬有些煩躁地走進一家服裝店,店家一見到她,立刻笑容滿面地迎上來:“客官,咱們小店新到了一些南方的特殊綢緞,您來看看?”
自從被未婚夫捨棄之後,對於色澤豔麗花紋繁複的服飾,玉姬就膩歪透了,不過想到這家服裝店開在繁秀城中心,顯然有頗爲強硬的後臺,說不定能打聽出什麼情報。
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她隨意笑了笑,裝出非常喜歡的樣子,說:“早就聽聞繁秀城的好東西多,今日一見,當真是名不虛傳。”
“客官您這就說對了,論衣着打扮上的好東西,咱們繁秀城若說第二,就無人敢說第一。”小二的一張嘴十分巧,能說會道,聞言就笑嘻嘻地說,“您看這大紅繡金絲牡丹的綢緞,聽說是徐家未來大姑爺最愛的花色與圖樣呢!”
聽見小二的話,玉姬差點笑出來。
這店家,也真能侃,竟連這種不着邊際的話都扯了出來,徐家大小姐要嫁什麼人,她岑玉姬會不知道?中州東南一流世家崔家的少主,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精於書畫的大少爺。若說那位事事追求清雅精緻,不喜歡濃綠俗豔的大少爺喜歡這花色,她就把名字倒着寫!是以玉姬微微挑眉,漫不經心地說:“是麼?我怎麼聽說,徐大小姐嫁得是崔家的大少爺,對方可是中州有名的風雅人物,豈會喜歡大紅大綠?”
小二聞言,不由一愣,玉姬見狀,便知自己遺漏了什麼,便壓低聲音,將三塊下品靈石隨手塞了過去,問:“怎麼?我說錯了?”
眼見對方這樣大方,小二心中樂開了花,他謹慎地四周看了看,才靠近玉姬一點,鬼鬼祟祟地說:“您怕是之前一直在修行,沒聽說過吧?也對,這麼丟臉的事情,誰都恨不得藏着掖着,可小道消息,是瞞不住的啊!”
見小二如此囉嗦,玉姬恨不得拎着他領子,逼他快點說,卻到底還是忍了下來,只是取出一塊中品靈石,不住把玩。
小二一見,眼睛亮了,立馬長話短說:“咱們家的大小姐去崔家玩的時候,不知怎地,竟被在那裡做客的紫宸老祖看上啦!所以,一年之後要嫁到崔家的,不是大小姐,而是三小姐。”
“原來是這樣……”玉姬輕聲呢喃,將中品靈石塞個小二,然後裝作沒事人一樣買了幾匹綢緞與幾件衣服,就急急忙忙地趕回去,恰好見到曲寧萱從房中走出來,忙問,“怎麼樣了?弄出泉水了嗎?”
曲寧萱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輕聲道:“雖仍舊摻雜了些許雜質,可水公子說,這樣的程度,已經足夠他研究了。玉姬,我見你行色匆匆,可是出了什麼事?”
“的確出了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玉姬露出大大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是極度的喜色,“徐家大小姐去給紫宸老祖做妾了,要嫁到崔家的,是三小姐而不是大小姐。”
聽見這個消息,曲寧萱與聽見動靜,打開房門的龍在野都怔住了。
前幾天他們還在感慨,徐家男兒安於現狀,毫無一點進取的豪氣,就知道一代一代以女子的柔弱之身,苟且求安,卻沒想到,短短這麼幾天時間,就聽見了這麼一個消息。
無論世俗界還是修真界,正妻與合法道侶的身份都是得到保護的,縱然不喜,也不能輕易休棄。若是對方出了事,你自己也得擔責任,甚至兩家有可能反目成仇,可妾……不過區區玩物,比貴重一點的物件尚且不如,身家性命都握於別人手中,連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你看看你們兩個,又在爲別人擔心。”玉姬見他們兩人的神態,頓時又好氣又好笑,“不過無關之人,若這個要擔心,那個要操心,豈不是要累垮自己?”
曲寧萱輕輕搖頭,嘆道:“不過一時感慨女子可憐,並未有幫助她的想法,說不定咱們覺得不幸,她們卻覺得,這是幸事呢!”
玉姬就怕曲寧萱再動惻隱之心,見她行事有分寸,也就放下了心,上前幾步,眉飛色舞道:“徐家的幾位小姐,我都是見過的,崔家的少爺,我也是認識的。這位大少爺資質高是高,就是不大喜歡沾染俗物,一味追求風花雪月,喜愛吟詩作畫,徐家大小姐恰好對了他的口味,這才允了徐家高攀。如今紫宸老祖在崔家索要人家未來的宗婦當妾,崔家礙着對方強大的實力,不敢多言,又覺得對不住徐家,才同意讓他們換三小姐嫁過去,可那位三小姐……定是不會被喜歡的。”
曲寧萱一聽,就明白了玉姬的意思:“玉姬姐姐是說,徐家好不容易高攀上了崔家,搭上這條線,定不願意讓三小姐失了崔家少爺的歡心,既然才華方面指望不上,那就只能用容貌和風情來補?三小姐容貌本就不如大小姐,想短時間內做到這一點,就只有……年份更久的冰瑩果。”
玉姬興高采烈地說:“頂尖靈藥,往往是服食了一樣,第二樣就不起作用,或是效果減半,是以大家都會慎重選擇。若非迫於無奈,咱們自然會去追求更好的,也不會挑選冰瑩果,卻沒想到,竟能遇上徐家大出血的時刻,可不是天賜良機?”
“的確是天賜良機。”龍在野擺弄着手中的水滴,插了一句,“繁秀山上的泉水的確特殊一些,但只要材料備齊,在身上繪製幾個特殊陣法,通過地脈之水潛進去,也不是難事,就是怕地底也深埋諸多結界,耽誤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