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你費盡全心去猜的心思,永遠不是最可怕的,因爲你說不定能尋到蛛絲馬跡,抽絲剝繭,甚至扭轉乾坤。真正可怕得是灰衣男子如今的遭遇——蛟王明明白白講出了他的圖謀。
全天下都以爲蛟王想先下手廢了聖王,省得這個與中州衆多門派有過契約的強敵阻撓他復仇,也讓北方的防禦空出一個天大的缺口,,無法及時防禦北方海域的妖族。可蛟王現在卻直接告訴面前的灰衣男子,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爲了和聖王達成暫時的利益聯盟,而且這個聯盟,此時已經成立了。
知道這件事情的外人,只可能有兩種結果,一,魂飛魄散永世不存;二,成爲蛟王永遠無法背叛的下屬。
“聰明人往往會藏拙,把裝成笨蛋;笨蛋卻喜歡炫耀賣弄,以爲自己很了不起。”繼續品味手中的美酒,蛟王淡淡地問一旁紅衣女子,“你覺得,你是哪一種?” 、
五熾仙子懶洋洋地坐着,享受幾個俊美男子的殷勤地服侍,聽見這個問題,她漫不經心微微擡眼,萬種風情地笑了起來:“陛下,您認爲我是哪一種呢?”
她這般風流瀟灑,醉生夢死的生活態度,在人類中無疑是離經叛道,驚世駭俗的代表,可妖族女尊的族羣也不少,其中典型便是勢力龐大至極的狐族。作爲蛟王認可的親屬,五熾仙子想怎麼幹就怎麼幹,想要面首三千,妖族只會爭先恐後送各種類型的美男過來任君挑選,絕不會指着鼻子大罵她。
縱然在這兒活得像女王般愜意,五熾仙子卻不若從前一般內心平靜,她表面上瀟灑肆意,開開心心,內心卻無比惶恐,充滿着對未來的擔憂。不僅僅是因爲蛟王的心思太深太深,深到她根本猜不透,更重要的是,無論她在人類那邊風評怎麼不好,在別人眼裡,她始終是憑藉實力獲得他們認同的“五熾仙子”。在這邊呢?無論她在這邊受到怎樣的尊重,她都只是“蛟王看重的人”,蛟王要她過得好,她就能快活似女王,蛟王想讓她下地獄,一個眼神就足矣。
方纔離開的灰衣男子是西夷的猿妖王,正因爲對方擁有這樣高的修爲與地位,他纔敢以“你我”來這樣稱呼虛弱期的蛟王,可現在呢?蛟王輕輕兩句話,加上一些針對猿妖王,讓對方冷汗淋漓,腦如針刺,旁人卻感受不到一絲半點的氣勢,猿妖王就乖乖行了主僕大禮,成爲蛟王的追隨者之一。
這樣的強者,可能會對她這麼一個義妹不知多少代,體內血統已經稀薄到近乎於無的傳人如此看顧?但是,五熾仙子也很明白,自從她被蛟王擄走後,人族,她永遠也回不去了。 \
對蛟王任意一個問題,她都不敢大意,只能輕巧地推回去。
蛟王笑了笑,沒有再說話,而是繼續品着手上的美酒,彷彿那是什麼瓊漿玉液。看他這樣平靜的態度,根本沒人能夠想到,他剛纔輕輕鬆鬆幾句話,就拿下了西夷七分之一的地盤。
曲寧萱自是不知道蛟王明明身受重傷,實力下降,短時間內無法恢復,還混得如此風生水起,此刻的她正狼狽地從地刺中逃脫,滿身塵土,貼身的小衣服都破了幾個洞,寬大卻容易靠着亂石的外衣直接被她除了,心中惦記着回去買幾件緊身衣,曲寧萱也暗自慶幸幸好這裡沒人,否則被旁人看見,她的名聲也就只比五熾仙子高一點點了。
亂石陣之變態,不親自上陣根本難以想象,這些地刺又快又狠又密,佈滿整條道路不說,還無視任何防禦。這三點,就夠逆天,偏偏被地刺刺傷的傷口還不能主動癒合,必須以靈力將之修補。問題是,你在闖一條路的地刺時,只要略停頓一瞬,就會被紮成刺蝟。
這種時候,曲寧萱無比慶幸自己一開始拼死拼活收集情報,判斷對了很大一部分路程,節省了很多體力與靈力,否則她早就被活活拖死在這個陣法裡。
不過……曲寧萱咬了咬牙,選擇左邊的道路闖進去。
他們能過去,我也能!
“小姑娘,你看看你,居然這樣狼狽。”沒料到亂石陣中心就是個傳送陣,曲寧萱一腳踩上去,還來不及披一件衣服,就感覺周圍空間扭曲,直接被送到第三關的BOSS面前。
鎖鏈拖動的聲音劃過耳膜,讓人聽了很不舒服,卻極不上這個人給曲寧萱帶來的惡意。一隻冰涼的手輕輕撫上她的面頰,似乎在幫她拂去滿臉的灰塵,這個人的語氣溫柔有繾綣,甜蜜得好似對情人說話,卻讓曲寧萱有種被毒蛇盯上的錯覺。
迅速捏碎一張傳送符,離這個人遠一點,曲寧萱披上得體的衣服,這才大量四周,發現第三關竟是一個只有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間,周圍空無一物,唯有正中心是一個冰涼的石臺,八根粗壯且泛着金屬光澤的鎖鏈從八方散開,將一個人牢牢地固定在這裡。
這個人擡起頭,對曲寧萱微笑,曲寧萱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倒不是因爲他長得惡形惡狀,無比猙獰,相反,就是因爲這個人的容顏太過美豔,輕輕一笑彷彿將簡陋的囚室化爲春暖花開的天堂,這才讓她鬱悶。
一個男人長成這樣,讓女人怎麼活?
“哎呀呀,剛纔沒看出來,現在才發現,你居然是一個修真者呢!”那人偏了偏頭,眼神清澈又明淨,笑容像稚子一般無辜,“我就說嘛,剛纔過去的那個小傢伙根本沒辦法很好地掩飾自己的野心,又喜歡自作聰明,怎麼能瞞過玉清微的眼睛?”
玉清微?他說得難道是……聖王?
對於這一點,曲寧萱着實比較驚訝,在她的猜測中,聖王的名字必定要霸氣,要冰冷,要強勢,要與他這個人匹配,至少要帶個寒冷冰霜之類的字眼。可玉清微這個名字,無論怎麼聽都像是道教高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實在是……反差太大。
再說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仙劍三的蜀山掌門就叫清微,想想對方白鬍子老爺爺的造型,再想想聖王的眼睛,曲寧萱不由打了個寒戰。
太可怕了,實在太可怕了!
那人見曲寧萱遲遲不說話,不清楚她腦子裡竟轉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還以爲她不知聖英身份,便輕笑道:“這個名字與他嚴重不符對不對?但這麼多年下來,大家都聖王聖王地叫,估計除了我之外,誰都不記得他的真名了。”
是啊,所以你就將他的真名告訴我,反正知道名字有見過他本人,就具備詛咒一個人的基本條件,對巫師來說更是如此。高階修士做事向來都喜歡斬草除根,爲了保命,我不得不與你合作……曲寧萱不是小孩子,從她開始以最大惡意揣度別人,尤其是高階修士後,她就能迅速地想明白很多問題。
厲害的高階修士,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不是陷阱,無不是殺機,無一不是死局。
從容淡定取人性命,大方陽謀逐鹿天下,雪衣不沾半點紅塵,這纔是他們所追求的世家風範,古老底蘊,千年風雅。
但是,想明白,不意味着能對抗。
與面前這位色彩斑斕,美豔動人,卻又久久困在此地,無法出去的毒蛇相比,曲寧萱覺得,自己應該更相信聖王玉清微,雖然高階修士都不怎麼可信,但有對比才有美嘛。
不過,在此之前,切莫觸怒眼前之人。
“晚輩並非故意冒犯前輩,實在是身中幻術,無法解脫,只得跟隨這兩位幻境關鍵人物,將計就計,見招拆招。”略加思考後,曲寧萱萬分誠懇地說,“倘若前輩有辦法助晚輩脫困,晚輩不勝感激!”
那人的目光移向粗大無比地鎖鏈,輕嘆道:“你看,連我都被玉清微困在這裡,又怎能幫助你?”
曲寧萱知道他的話就是爲了引出下文,也就裝出一副自作聰明的樣子,回答道:“您既然能將他們送走,想必是有辦法的,晚輩不奢求前輩出手,爲晚輩解除幻術,只求讓晚輩跟着他們,自己想辦法破解幻境。”
“可是,他們去得是聖湖啊!”那人嘆道,“這是我聖氏一脈的家事,怎能連累到你?”
這等欲擒故縱的手法,未免太過不高明瞭吧?
幾次與高階修士的接觸,曲寧萱都處於絕對被動,一而再再而三被算計的處境中。這也讓她對高階修士產生了心理陰影,將他們的智商拔高拔高再拔高,每一句話都掰開來碾碎來揣摩,這次對方居然只這樣淺顯得手段,實在讓她心中發毛。
想也知道,她這等腦殘到只求對方付出,不給對方利益,儼然公主病中二大小姐的條件,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同意,換個人早就拍案而起,名她滾得遠遠的,對方這種聖母態度,簡直襬明瞭說“你快來啊!你很有利用價值,所以快點鑽進我的套子裡來”等……難道,對方認爲她智商低到這種程度?
不果,曲寧萱樂意敵人將自己看低,他不會覺得這是恥辱,相反,對方越看不起你,你的生路就越大,所以,她立馬錶態:“前輩,您怎麼會連累到我?真正害我的,完全是給我種下幻術的聖王!”
作者有話說:又是一天大掃除,狀若遊魂的作者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