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的擔心終於成了事實,他們整頓隊伍繼續東行,但是第二天便在殺熊嶺被一支契丹千人隊追上。這支千人隊在路上遇到了那支被打散的契丹騎兵隊伍的逃卒,得知蕭後吩咐尋找的那支遷移大軍就在前方。且護送軍卒不過三千人上下,他們立即派人向後傳報消息,同時快馬趕來。
這一路契丹人的首領汲取了柯呸咆的教訓,不敢貿進與宋軍車隊纏鬥。而是充分發揮騎軍的特點,攸進攸退,攸左攸右,整個隊伍疾如飄風。利用弓箭遠攻擾敵,利用快馬遊走馳戰,宋軍的車陣排不上用場,三千步卒又無法把五萬百姓戶的周全。在契丹騎兵的機動戰術下左支右絀疲於奔命。
幸好這一帶丘陵和密林很多,羅克敵率赫龍城、徐海波兩員驍將拼死禦敵斷後,程德玄和楊浩率百姓穿林而行,當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在林中穿行一陣,太陽落山,契丹騎兵不敢於林中窮追,這才得以擺脫追兵。羅克敵等人完成阻敵任務之後也追了上來,此時,宋軍將士所餘已不過二千三百多人,很多人有傷在身。
第三天上午,這支遷徙大軍終於走出了森林,程德玄走出森林,立在樹下長長地鬆了口氣,他擡頭看看天色,認準了方向道:“契丹人窮最不捨,我們必須加速東行,吩咐下去,拋棄一切輜重,只餘五天口糧。全速前行。”
楊浩終於按捺不住了,他提馬攔到程德玄面前,叫道:“程大人,下官有話要說!”
程德玄臉色一沉,喝道:“楊大人,本欽差已有決斷!”
楊浩忍住怒道:“程大人,非是下官抗命,實是咱們不能繼續東行了。程大人,你仔細看看,咱們身邊還剩下多少將士?你再看看這五萬百姓,那些老弱婦孺,已經再也支撐不住這般急行軍了,難道你讓那些百姓們把爹孃子女全都拋棄在這兒趕路不成?”
楊浩這樣當衆質問,令程德玄有些下不來臺,他臉色鐵青,怒喝道:“楊都監,你畏敵怯站,一味阻攔,到底意欲何爲?”
楊浩大聲說道:“稱道人,如今咱們所餘已不過兩千將士,大多負傷在身,連番行軍作戰,即便契丹人發現了咱們的意圖,依託着連綿的山脈。他們的騎兵發揮不出那麼大的威力,咱們也有脫身的希望。可是繼續東行呢?再往前去,就是一成平川的狂野平原,那時敵人追來,我們逃不得、戰不得,便連地利都借不得的。這三千將士、五萬百姓,難不成要因爲你我而葬送在這荒原上。變成一堆白骨麼?”
楊浩大聲說道:“程大人,如今咱們所餘已不過兩千將士,太多負傷在身,連番行軍作戰,疲憊之師已難大戰。這數萬百姓行動又太過遲緩。由此向南的話,即便契丹人發現了咱們的意圖,依託這連綿的山脈。他們的騎兵發揮不出那麼大的爲例,咱們也有脫身的希望。可是繼續東行呢?再往前去,就是一馬平川的曠野平原,那時敵軍追來,我們逃不得,戰不得,便連地利都借不的。這三千將士,五萬百姓,難不成要因爲你我而葬送在這荒原上。變成一堆白骨麼?”
羅可敵臂上纏着血染的繃帶。徐海波,赫龍稱等幾員將領也都各有傷處,他們勒馬駐足,冷冷的看着這正副天使,這兩個決定着數萬生靈生死命運的人物。
程德玄勃然大怒,厲聲喝道:“楊浩,你五次三番危言聳聽,做此驚人之語,到底意欲何爲。你說?”
楊浩毫無懼色,昂然道:“楊浩此心可昭日月,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意圖?”
程德玄冷笑一聲,尖刻地道:“楊浩,你本鄉間一小民,不要忘了。是官家金口一開,才提拔你做了這個欽差副使、西翔都監,官家恩重。咱們便不能忘了臣子的本分。你拐彎抹角,就是想將這數萬百姓送往西南,你敢說你真的沒有私心麼?”
楊浩聽他這番誅心之語,不由攸然變色,幾員曾並肩禦敵,聯手浴血。但是卻分屬朝廷和折氏的將領聽他挑開了這個蓋子,以赫龍城爲首的折家將都不免暗自尋思:“莫非程將軍真的有意要把這五萬百姓送往西南?”以羅克敵爲首的禁軍將軍見他們神情有些不自然,一時也不免起了疑心,氣氛立時變得怪異起來。
楊浩氣極而笑,持馬鞭指向程德玄,大罵道:“若是旁事,我都忍得你,只是眼睜睜看你把數萬人命帶往絕境,我楊浩已是忍無可忍。你這匹夫剛愎自用,等到咱們身陷絕境求告無門的時候,你有幾條命來爲這五萬人抵償。”
程德玄惱羞成怒,雙眉倒立。森然喝道:“楊浩,你好大的膽子,你懷一己之私,不隨你意,便要衝撞本官,待回到宋境,本官必定在官家面前參你一本,現在麼,哼哼。我纔是欽差正使,我的話就是聖上的話,誰敢違逆?站出來說話!”
他瞪起雙眼,從衆將臉上一一掠過,衆將都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程德玄得意地冷笑一聲,喝道:“繼續東行,一切後果,自有本官承擔。走!”
在他喝令之下,龐大的人流緩緩向東行去,楊浩氣得額頭青筋暴起。他勒馬立在那兒,眼見百姓牛羊一般被驅趕着從自己身邊踽踽行過。偏偏位卑職低,無法抗拒擡出皇帝來的這個欽差正使,正沒奈何間,忽地有人驚叫道:“快看,快看,遠處又有一支人馬來了。”
“天吶,是從前邊來的,他們繞到咱們前邊去了。”
“大毛、二毛,孩他娘哇,快鑽樹林子。”
“不許亂跑,誰敢亂動,格殺勿論。”
“娘子,不要害怕,爲夫正在出恭,我馬上就出來……”
正一團混亂的當口兒,策馬前立的一名軍校高呼道:“不要慌,不要慌,來的是咱大宋的軍隊。”
“什麼?”程德玄一聽大喜過望,急忙策馬奔了過去,叫道:“是咱大宋的兵馬?真的是咱大宋的兵馬?”
那小校指着遠處道:“大人你看,那隊人馬服飾旗幟,可不正是咱大宋禁軍麼?”
程德玄定睛看去,瞧見那隊人馬頭頂范陽帽,帽上一點點火焰似的紅纓,懸着的一顆心頓時放了下去,他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朝廷的兵馬已自前方趕來接應咱們啦,這一下我們總算是安全了。哈哈哈哈——,快快快,快隨本欽差前去相迎,看看來的是哪一路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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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德玄喜氣洋洋,策馬揚鞭便向那隊人馬迎去。剛剛馳出不過百餘步,後面一騎飛快的追趕上來,馬上騎士一把樂住他的馬繮,沉聲喝道:“程大人,不可莽撞,這對人馬有古怪。”
程德玄一呆,扭頭一看卻是羅克敵,不禁趁下臉來喝道:“羅將軍,你也受那楊浩蠱惑不成,這前方趕來的人馬,有甚麼古怪?”
羅克敵臉色凝重,他並不回答,只是將長槍一舉,厲聲喝道:“步三才衝軛陣,嚴密戒備。”
宋軍將士立即跑步向前,攔在百姓前面,匆匆擺開了一個X型陣勢。這種陣勢適於山地防禦,而且可以隨時轉移隊列,使防禦重心從前轉移到左翼或右翼。同時,弓箭手在前,長槍手、盾手、刀斧手在後,騎兵在第三排的排列,也是完全處於防禦的目的。
一個匆匆而就的,陣勢還未排布完整,那支宋軍騎兵已然奔到前面,一見山腳下這支宋軍竟列戰陣相迎,那當先馳來的大喊哈哈大笑幾聲,摘弓在手,也不答話,迎面便是一箭飛來,射的正是醫生文官裝束,呆呆立在陣前的程德玄。
羅克敵一見急忙舉槍相迎,“嚓”地一聲撥中了那利箭的箭矢,他本預料到這一槍能將那箭挑飛,不想那疾馳而來、一身智慧裝束的宋軍將領使竟是四石力的拓木硬弓,箭槍相交,羅克敵手臂本已受傷,被這一震創口裂開,臂上一軟,槍尖偏了一偏,那利箭也稍稍偏了方向,“嗖”地一下貼着程徳玄的頭皮飛了過去,不但射飛了他的官帽,連他的髮髻也射亂了,驚得程徳玄“哎呦”意思橫,拔馬便走。
羅克敵大叫:“保護欽差大人。”說罷策馬前衝,迎向那持弓的“宋軍指揮使”,那位“指揮使”見他擋開自己一箭,神色也顯啞然,他反手抽箭。“蓬蓬蓬”一連三箭向羅克敵當胸射來。都被羅克敵使槍擋開,眼看羅克敵衝得近了,那人背起大弓,一貓腰從得勝鉤上摘下一杆大槍,凶神惡煞地向羅克敵撲來。羅克敵這才發現,這個“宋軍指揮”竟是一個眇目大漢,有一隻眼睛是瞎的。
原來,這個“宋軍指揮”正是雁九的胞弟盧一生,北帝耶律賢苦於內部紛爭,既無法以武力解決,又無法號令各部,黃手蕭淖便獻一計,招攬了早與蕭家有生意來往的被的大寇盧一生,秘密委了他一個南院將軍的官職,又賞賜金銀珠寶無數,令他扮作大宋禁軍,襲殺契丹部族,激起契丹各部落憤怒,然後又請南院大王耶律屋質、兵馬大總管耶律達(此處加提手旁)烈和新任大惕隱耶律休哥出面調停,終於使契丹各部放棄了皇位之爭,一致同意出伐援漢。
盧一生完成了他的秘密使命,本來正要將宋軍服飾旗幟付與一炬,突又接到密旨,令他馬上出兵南下,攔截東遷的北漢百姓。盧一生靈機一動,講那宋軍服飾旗幟又翻出來穿上,只不過上一遭兒穿上了一身衣服禍害的是北國百姓,這一回議要對付煩人確是中原漢丨人了。
但是他們穿上宋軍軍服能矇騙得了北國百姓,卻矇騙不了禁軍出身的羅克敵,馬賊重視個人驍勇,二軍隊忠實的是團體配合,最忌獨立特行。因此在日常訓練和行進衝鋒中。隊列如何排布其中大有規矩,盧一生這樣的外行還沒近前,便從隊列上露出了破綻,羅克敵心思縝密,頓生戒心。
盧一生倒也機警,一見行藏已露,也不再試圖冒充,立即趁宋軍陣勢尚未展開,發起了全面衝鋒。
許多宋軍雖聽從羅克敵命令擺開防禦陣形,但是一來速度沒有那麼快,二來親眼看見疾馳而來的這支人馬明明打的是宋軍的旗號,心中難免猶豫。這一來,他們的三才衝軛陣便露出了許多破綻,被那些最擅長打爛仗的馬賊衝進了陣中,這一來馬賊真是如魚得水,而宋軍連箭都沒來得及放,理科便呈潰敗模樣。
宋軍將士大多身上掛彩,又兼連番苦戰奔命師老兵疲,陣勢一被衝亂如何還是對手,這生死亂拳打死老師傅,陰差陽錯之下,這堂堂正規之師竟被這些悍不畏死的馬賊殺得大敗。
盧一生原本手下有千餘人手,都是遊走於北地與宋境之家打家劫舍的馬賊,此番潛入北國襲殺各個遊牧部落,在耶律賢有意放水之下連連得手,一時名聲大噪,便有許多草原上的小股馬匪趕來投奔,兩個多月的時間竟讓他彙集了三千多名悍匪。一時兵強馬壯,此番打得真是威風。
宋軍措手不及,陣型一被打亂,便連指揮調度的不靈了,只得且戰且走,沿着叢林山谷向南撤退,直到中午趕到浮雲山谷,這才依託谷口有利地形站穩了腳跟,令百姓拋下車馬驢騾從速入谷,宋軍則在谷口與馬賊苦戰。
浮雲山口,百姓急急前行,官兵浴血斷後,程德玄站在高處,眼見四千餘來不及進入山谷的百姓已被這支奇襲的“宋軍”截在谷外,自己麾下兩千多名英勇善戰的士卒如今已折去一半,不由悲從中來。
他大叫一聲,拔出長劍便衝入敵陣,程德玄一手劍術倒是了得,欠缺的只是膽氣和歷練,此番悲怒之下,劍法倒也犀利,一連幾名悍匪被她刺中,程德玄心中恨極,哪怕斬斷對方手腳使其兵刃落地無法再戰,也勢必補上一劍取其性命。看他披頭散髮的模樣,瞧來倒也驚心。
羅克敵生怕欽差有誤,只得寸步不離護侍在他左右,轉眼看見副欽差楊浩竟也持刀親自殺入敵陣,羅克敵大急,連忙又只派了幾名親兵護衛在楊浩身側。楊浩身手不及那些天天過着刀口舔血日子的馬匪,可他不管到哪兒,身邊總跟着幾名親兵護衛,有人持長槍,有人持短刀皮盾,有人持弩替他招呼側翼,倒也着實被他斬殺了幾名悍匪,自己竟毫髮無傷。
山谷中已經行不得車馬了,車子都被丟棄在谷外,那個魁梧老者此時也下了車,被木恩扶着匆匆行在山谷之中。
忽地一支流失飛來,一直注意觀察者身後動靜的木恩赤手空拳不及救援,便大喝一聲伸出臂膀替他擋在後頸。
那支百步之內可貫重甲的狼牙箭“噗”地一聲射穿了他的手臂,又在老者後頸上劃開一道口子,老者眉頭一皺,卻無驚慌神色。但那木恩卻鬧了,他大吼一聲:“護着主上!”返身便向谷口奔去。
人羣中忽地躥出兩個大漢,將老者挾扶到樹下,與此同時又從人羣中躥出十餘條大漢,跟在木恩後面向谷口奔去。那老者喚了一聲,木恩身高腿長,手腳靈活,在人羣中穿梭疾行,已奔出十餘丈遠,哪裡還能聽得到他的呼喚,老者只得苦笑着搖搖頭,坐下來聽人那兩個大漢爲他包紮傷口。
木恩衝到谷口,伸手一扼,“嚓”地的一聲將那極堅韌的箭桿竟一折兩斷,他拔去利箭,刷地一聲撕開胸口袍襟,露出黑黝黝一從胸毛,仰天咆哮一聲,便縱躍如飛地衝入敵陣。
一個馬賊舞着單刀剛剛衝上來,就見一直體型巨大的“狒狒”突然一閃便到了他身前,那馬賊一呆,只看清這狒狒怒目圓睜,脣張齒露。然後一直鉢大的拳頭便呼地一聲擊在了他的胸口。
“噗”地一聲,由於使力太巨。那隻鐵拳竟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胸骨深深陷進了他的胸腔,由於那一拳速度太快,所有的力量都由這個馬賊的身體承受了,這剛猛無儔的一拳打在他身上竟未將他打飛出去,他還好端端地站在那兒,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爲這裸着胸膛的大漢是個銀洋蠟槍頭,那一拳中看不中用的。
“呃……呃……”那個馬賊瞪大雙眼,身子猛地抽搐了幾下,一大灘污血順着他的嘴角汩汩流下,木恩早已旋風轉身離去,從死去的一名宋軍身旁撿起弓來,大手一抓,又從箭壺中抽出一把羽箭往地上一插,然後如石敢當一般立在那兒,一挾羽箭,抽起三枝箭來一起搭在弦上,一扣三箭,輕拉弓弦,頓時懷抱滿月,只一鬆手,三枝箭便疾射出去,將並肩撲到谷口的三名悍匪射得仰面栽倒。
那十餘名大漢奔到谷口,也如木恩一般,人人撿拾弓箭在手,頓時箭羽橫空,颯颯風響,弓弦一動,便有人應聲仆倒,簡直有如神助。谷口雙方膠着的大戰一時間變成了這十餘大漢的箭技表演,要麼是連珠箭,要麼是一手三箭,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些人不但箭無虛發,而且射速奇快,尋常士卒射出一箭的功夫,他們至少射得出五六箭,有這樣十餘條大漢守在谷口,不亞於七八十名宋軍神射手聯手阻敵,一時撲到谷口的馬賊慘叫連連,紛紛倒地斃命。
盧一生見了谷口宋軍這般聲威不由大吃一驚,連忙停止進攻,只令手下開弓對射,一時箭雨往來,都對對方產生了壓制,羅克敵見狀忙令盾牌手護着兩位欽差退出了險地。
此時,谷中百姓正急急而行。雙方對射,許多流矢便射入人羣傷人。耳聽得不斷有人發出慘叫,這些百姓卻連去看一眼的功夫都沒有,他們只顧盯着腳下急急前行,只知道走得越遠,生的希望便越大。
狗兒被道士爺爺抱在懷裡,她的母親在前面開路,也在人羣中奮力掙扎着前行。山谷中陽光時而灑落身上,時而被山峰大叔擋住,每當走到陽光下時,那老道便將大袖罩在她的頭上。
狗兒趴在老道肩頭向遠處張望着尋找着楊浩,可是如此混亂的局面。她哪可能看得到楊浩的身影。
忽然,與宋軍對射的馬賊有兩枝箭矢射空,在空中劃出兩道弧線,朝道士的後心疾射過來。正尋找楊浩身影的狗兒見了一時驚得魂飛魄散。她突地伸出一隻手,指着那疾射下來的兩隻狼牙箭,想要張口示警。可是因驚嚇過度竟已失聲,只是用小手指着,臉上露出驚駭欲絕的神情。
兩枚流矢一閃即至,快逾電光火石。狗兒駭得幾乎就要閉上眼睛,就在這時,只見那老道頭也不回,只將大袖一甩倒卷而起,翩若勁風疾雲,大袖一揚即斂,那兩隻羽箭竟然憑空消失了。狗兒見了這般奇景兩隻眼睛睜的更大,“啊啊”地說不出話來。
老道把袖子一抖,兩隻狼牙箭便從他袖底悄然滑落地上,狗兒吃吃地道:“道士爺爺,你……你是神仙嗎?”
老道嘿地一笑道:“傻孩子。你見過像老道這麼寒酸這麼狼狽的神仙嗎?”
“狗兒什麼樣的神仙都沒見過。可是……你要不是神仙,怎麼用衣袖一下子就把那箭捲起來了?道士爺爺,你有這樣好本事,爲什麼不救救大家?”
“你這小娃兒,沒人拿你當回事,你倒懂得憐惜他人。”
老道說着回頭看了一眼,喟然嘆道:“唐、樑。晉。漢。周,再到如今的宋,黃巢殺人、王仙芝殺人、朱溫殺人。沙陀人殺人……,唉,殺來殺去的事老道已經看了幾十年。早就看的厭了。這是帝王之事,不是我這修道之人的事。方外之人,求的是天道,人間苦樂,我能管的了多少呢……”
“道士爺爺說的是什麼,狗兒不懂。”
老道展顏笑道:“道士爺爺是說,老道不是神仙,我這身子骨,也救不了那許多人,方纔我用的這法術啊。每天只能用三回,你說我能做什麼?
小娃娃,你可千萬不要說給別人聽去啊,說出去它就不靈了。你看那些強盜那麼兇,一旦沒用這法術防身,那我豈不是被你害死了?到那時,老道一定會怪你害我,每天晚上都來找你,在空中飄着,瞪着眼看你。你怕不怕?”
狗兒駭得雙手連搖:“道士爺爺,你別嚇狗兒,狗兒膽子小,我不告訴別人就是了,對誰都不說。”
老道嘿嘿一笑,狗兒怯怯地看他一眼,有道:“道士爺爺,你這法術能教給狗兒麼?”
“嗯?你這小丫頭學他做甚麼啊?”
“我學了它,就可以保護我喜歡的人啊。”
“哦?那你要保護什麼人呢?”
狗兒掰着手指頭認真地數起來:“我要保護我娘,因爲我娘生我養我。我要保護楊浩大叔,因爲楊浩大叔對我最好,他不讓惡人欺負我娘,還給我肉吃。我還要保護劉爺爺,因爲村子裡的人被那些兵抓出來時,只有他肯讓我坐他的車子……”
老道翹起鬍子,佯嗔道:’怎麼。你學了老道的本事,卻不來保護老道麼?”
狗兒瞪大眼睛,奇怪地道:“你自己就會法術呀,還要別人來保護你嗎?”
扶搖子呵呵地笑起來:“有道理,哈哈,原來你這丫頭倒也不傻。”他笑着摸了摸狗兒的頭髮。如非極親近的人觸摸頭頂,本是最讓人反感的事,可是這老道撫摸她的頭頂時,狗兒卻覺自那手上傳來一股暖融融的感覺,讓她懶洋洋地提不起勁兒來。
“道士爺爺,你答應教我了麼?”
“喔,這個嘛,道士爺爺要好好考慮考考。”
狗兒眼珠轉了轉,許諾道:“你要是教給狗兒法術,那麼你晚上在睡覺的時候,狗兒就不拿草梗去吵你。”
“好好好,我會考慮,不過老道收徒弟,可一向只收乖巧的。”
“狗兒不乖巧嗎?你要是教給狗兒法術,狗兒給你捶腿。”
“哈哈哈……”
“嗯……,還給你捶肩。”狗兒繼續誘惑。
老道摸摸鼻子不語。
“夏天給你打扇,冬天給你燒爐。”
“好像有點兒小道僮的意思啦……”
“你答應了?”
“嘿,我可沒說……”
谷口如野獸般的廝殺聲不斷傳來。山谷中到處都是慌不擇路地逃命的難民,只有這一老一少,在這樣緊張、殘酷……也只有這出世的道人和這還不曾入世的孩子,纔會在這樣的環境裡還有這樣的心情……
宋軍護衛着百姓且戰且退,穿過峽谷,趟過一條大約有百米寬,卻只齊腰深的大河,有一口氣兒走過了一片叢林,這才拜託了盧一生的人馬追蹤,在一片山坡上停了下來。
當危險離去,人們意識到自己還活着的時候,他們麻木的神經才甦醒過來。失去了親人的,坐在那兒號啕大哭,親人離散的,在或坐或站或倒或臥的人羣找尋着自己的家人,一邊走一邊哭泣;還有許多受了傷的百姓痛苦地呻吟着。
倖存的宋兵守在外圍,他們默默的爲戰友包紮好傷口,解下自己傷痕累累的甲冑,強撐着疲倦之極的身子尋些樹枝野草來生火造飯,紅紅的火光映着他們的臉龐,那臉上一片茫然。這些遠比普通人要堅強的多的戰士,也不知道他們明天還要迎來多少敵人,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活着返回故土。壓抑,到處都是一片壓抑的氣氛,壓抑的讓人喘不上氣來。楊浩腳步沉重地走在他們中間,甚至不敢多看他們一眼,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劊子手,如果不是他的主意,這些百姓不會拋家舍業落得這般下場,如果不是他的主意。這些士兵不會糊里糊塗打幾場爛仗死在這兒。
樹林中,一座剛剛搭好的簡陋帳篷,程德玄坐在柔軟的青草堆上癡癡的發怔:“好險啊,想不到契丹人竟然扮成宋軍堵截,虧得羅克敵看出了破綻,要不然”
想起盧十一那兇狠的一箭,程德玄餘悸未消地摸了摸額頭,他的額頭劃出了一道血痕,那是三楞箭簇貼着頭皮向上飛去時劃破的,此時碰觸還有些疼痛。
如今該怎麼辦纔好呢,看來楊浩說的沒錯,契丹人果然派人穿越邊境前來堵截了。這兩天我們經過的是一些山地丘陵地區,倚仗着地利,每次都能有驚無險,可是再往前去知道銘固縣城,那是一馬平川的曠野平原,如果被契丹人躡上,那是還能像現在這樣幸運麼?
“如今該怎麼辦纔好呢,看來楊浩說的沒錯,契丹人果然開始派人穿越邊境前來堵截了。這兩天,我們經過的是一些山地丘陵地區,依仗着地利,每次都能有驚無險,可是再往前去直到銘固縣城,那是一馬平川的狂野平原,如果被契丹人跟上,那時還能像現在這樣幸運麼?
程德玄心亂如麻,正暗暗思忖着。一個侍衛端着碗水走進來:“程大人,先喝口水吧,飯一會兒就好。”
程德玄這才感覺到又渴又餓,他連忙站起來,稍稍整理了一下儀容。這才接過水碗。那名親兵又悄悄退了下去。程德玄感覺到那名親兵的一絲冷淡,卻只能無奈地一笑。官位和權力並不是任何時候都有效的,如今這種情形,對這些大頭兵的一些無聲抗議他也只能故作未見了。
他抿了口熱水潤潤喉嚨,正考慮明天的行動,就聽“梆梆梆”幾聲響,擡頭一看,就見楊浩冷着一張臉站在帳口,方纔是他用刀鞘敲了幾下帳口德松木柱子。
楊浩大步走進帳篷,逼視着程德玄道:“欽差大人,離開馳馬原時,皇帝陛下交到我們手上的,是三千五百名生龍活虎的勇士、是五萬健健全全的百姓。如今……咱們的人馬餘不及千人,幾乎個個帶傷,五萬百姓被人劫走四千,許多人丨妻離子散,正在外面伏地痛哭。卑職此來,斗膽請求,請欽差大人以將士和百姓們的性命爲重,正視咱們目前的處境,馬上改變行進路線。”
程德玄臉色一冷,喝道:“楊浩,你還不死心?我問你,如果咱們現在改道南下,轉向西行,你便能保證契丹人馬絕不會追來?”
楊浩沉聲道:“不能,但是現在的情形已經很明顯了,我們的行蹤已被契丹人牢牢地盯住,再往東去,就是寬達三百里的一馬平川,正是契丹人獵殺人命的最好的狩獵場。你說我們該如何選擇?";
程德玄是欽差正使,同時他還是南衙趙光義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如非必要,楊浩根本不想與他發生衝突,但是眼下出自程德玄的一個決定,將要決定着數萬人的生命,將要決定着三千虎士的性命是否白白犧牲,楊浩無法坐視。
走到如今這一步,繼續走下去他們是無法將百姓安全帶到宋境的,到了這一步契丹人同樣沒有餘力把百姓送回北漢,他們仍然派出人馬攔截,顯然是打着玉石俱焚的主意,寧可將這五萬百姓殺掉,也不讓大宋把他們帶走。契丹人的兇名早已張揚於天下,他們不怕再染上一手血腥,可是這五萬百姓一旦枉死,大宋皇帝必將背上罵名,難道程徳玄看不出來?
程徳玄勃然色變,厲聲道:“真是笑話,我們現在距銘固還有多遠?已經不到三百里了,我們帶着五萬百姓,歷盡千辛萬苦,付出幾千將士的性命才走到這兒,你居然告訴本官現在應該掉頭南下,沿着這浮雲山走下去,越往南去,山嶺越高,山脈越寬,數萬百姓根本不能攀山過去,那時我們只能調頭往西走。真是可笑,我們付出這麼大的犧牲好不容易走到這兒,你告訴我現在應該掉頭往回走?我們的車馬已經沒了,糧食所剩無幾,調頭往回走,那麼我們還有多少人能活着走回去?”
楊浩悲哀地看着他,沉重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你程大人一意孤行才造成的,你還來質問我?我知道如今才調頭南下轉而西行,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時機,我們這五萬人,很可能連一半都活不下來,可是繼續東去,十死無生。調頭南下。九死一生。我們還有別的選擇麼?”
帳外,不知何時,那些傷兵、都頭、虞侯、指揮們都悄悄圍攏過來。在欽差營帳外圍成一個龐大的黑壓壓的***,所有的人都不說話,只是屏息聽着帳中兩位欽差大人的激烈爭吵。
帳中,程徳玄的臉龐脹紅起來。憤怒地道:“你左一個不能,右一個不知道,難道你要本官把這將士百姓都拿去孤注一擲嗎?南下、西向。你只曉得南下西向,你可知道我們現在離哪最近?向東,向東。再向東去二百里,我們就安全了。這個時候調頭南下?愚蠢!愚不可及!楊浩,你不要以爲本官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是程世雄的人,而程世雄是折氏門下,西北西南地廣人稀,憑添五**口,自是求之不得。你一味要引他們往西去,就是出自程世雄授意,是不是?你。根本就是折家的人!”
楊浩也惱了,臉紅脖子粗地吼道:“老子是誰並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這五萬老百姓是咱們軟硬兼施地從他們家門裡炕頭上一個個拖來的,咱們許諾的是給他們比在北漢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讓他們去白白送死!這三千五百個兵,既然吃兵糧拿兵餉,戰場喪命馬革裹屍也是理所當然,可是死也要死的值得,外面還有一千個兵,有禁軍、有邊軍,我楊浩不管他們是吃的是趙家的糧還是拿的折家的餉,我只知道,我們並肩作戰過,我們聯手殺敵過。我們是袍澤,我們是兄弟,有活路。就決不能把兄弟往死路上領!”
帳外,哪怕是被斫斷了手腳、射穿了胸膛也不曾落淚的士兵,此刻卻有許多人悄悄擡起頭唻拭淚。
“混賬、大膽!”帳中程德玄惱羞成女,氣急敗壞地喝道:“你不要妖言惑衆。我是欽差,我的意志,就是官家的意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違抗欽差之命就是違抗聖諭,就是大逆不道,就該禍滅九罪!就……”
楊浩勃然大怒,一時什麼顧忌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西北投軍,本來爲的是謀個官職,以償霸州恩怨,但是這麼多日子下來,眼看着將士們浴血奮戰,他的肩頭不知不覺間便多了一份責任,他不能對不起那麼多袍澤的犧牲,不能讓他們白白死去。
楊浩血氣上涌,豁出去了,他大吼道:“你少拿聖旨壓我,情形不妙時可擇第二路線向南轉西,過黃河遷往延安府,確保百姓安危爲重,這是官家親口所言,我楊浩不會跟着你走那條不歸路!”
“本官是欽差正使,豈容得你說三道四?就算本官領着你下地獄,你也得毫不猶豫地跟我下!”
“我不下地獄,誰愛下誰下。”
“你放肆!”
“你放屁。”
“你好大膽!”
“嘿,讓你說着了,人死鳥朝天,不死又一年,怕你怎地。楊某舍了這一身剮,皇帝老子也敢拉下馬,還怕了你這鳥欽差?”
“你……”
“道不同不相爲謀,從此你我分道揚鑣,各走各路!";楊浩說罷轉身出賬,氣的程德玄張口結舌。
待到了外面,楊浩才見月光下黑壓壓一片人羣,都靜悄悄地圍在營帳周圍。楊浩站住,有些慚愧地看着他們,士卒、軍校、差使、指使、都頭、虞侯、指揮……,所有的戰士們,都在看着他,這些將士們不約而同地舉起雙手,向他重重地一抱拳。
楊浩怔了怔,他的眼睛溼潤了,他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慢慢舉起雙手,左手立掌如月,右手握拳如日,拳掌相交,亦向衆兵將重重一抱拳。
左手日,右手月,男兒磊落,一腔熱血。
帳內,程德玄頹然坐到,他不是不明白楊浩所擔心的情形,可是他只能抱着賭徒心理繼續硬着頭皮走下去。
此時同意楊浩的意見,率領這數萬百姓掉頭南下,那意味着什麼?那就證明他一直以來所堅持的全是錯誤的,那麼當一切塵埃落定,論功行賞的時候,他寸功皆無,等來的卻將是監察御史們雪片一般的彈劾奏章。
那時,他要爲死去的兩千多名將士負責,他要爲落入賊寇之手盡遭蹂躪的四千多個百姓負責,他要爲這一路上枉死的所有人負責,他他負得起這麼重的責任嗎?
如果,在剩下的這兩百多里路上。在那一馬平川的大平原上,沒有契丹人的鐵騎出現,容他把這些百姓成功遷入宋境,那他這位欽差正使便是此番遷移北漢百姓的第一人,他將居功至偉,天大的前程唾手可得。甚至丹青史冊上都將留下他的名字。這還不值得一搏嗎?
即便是失敗了,只要他始終不曾去嘗試另一條路,那麼久永遠也沒有人能證明第二條路就一定行的通。那麼就算他死在返宋的征途上,他也可以留下一個爲國捐軀、壯懷激烈的身後之名。所以,他沒得選擇。不管他走的這條路是不是錯了。他如今只能繼續走了去,把所有人與他綁在一起走下去,錯了,那也只能一錯到底,他已無法回頭。
計議已定,程德玄咬緊牙根慢慢擡起頭來,帳中斜插的火把正在燃燒着,火光映着他那雙有些瘋狂的眸子,隱隱泛起血紅的光。“噼啪”一聲,松脂燃燒發出輕微的響聲,聽在程德玄耳中,卻似聽到刀槍突擊,廝殺連天的聲音,他的眼角不禁一陣抽搐……
叢林一角,另一座大帳,帳中也燃着一枝火把。地上,還燃着一個小火堆,火堆上用粗重的木頭搭了一個支架,用鐵絲懸了一個鉤兒。
羅克敵盤膝坐着割下來充作褥子的厚厚草墊上,用一雙審視着眼睛看着跪坐在對面的楊浩。
羅克敵已脫去甲冑,他赤裸着上身,樑血的繃帶斜着裹緊了他的胸膛。看起來似乎傷的很重,可是他的氣色還不錯,他單手提起一隻盛滿水的罈子爲楊浩倒水,那手居然沒有一絲顫抖,直到一碗水注得滿滿的,他才把水壇重新架在火堆的支架上。
“楊大人,此地簡陋,無以待客,末將便以水代茶,楊大人,請。”
楊浩沒有碰放在地上的那碗水。他雙手按膝,沉聲說道:“羅軍主。你是行伍出身,目前的危機。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連番血戰之下,咱們的人馬折損大半,精疲力竭。已不堪一戰。那些百姓,丟棄了大量車子,傷損了許多騾馬,雖然此地距銘固縣城只剩下兩百多裡的路程,但是以咱們現在的情況,根本捱不到地方就得全軍覆沒,再往前去是死路一條,我們必須當機立斷。馬上改變行進路線,向南走,向西轉。纔有可能挽救數萬人的性命。”
羅克敵的眼睛微微一垂,看着那碗有些盪漾的水,緩緩說道:“楊大人,這件事,你應該與程大人商議纔是。”
楊浩沉聲道:“程徳玄本是一個聰明人,但是越是聰明人,一旦鑽進了牛角尖,越會堅持己見,變的剛愎自用,甚至比豬還蠢。他現在仍然堅持東向,他這樣做會把所有的人都拖進陰曹地府。羅軍主,在這裡,你是軍中最高統帥,我希望你能與我一起阻止他。”
羅克敵笑了笑,輕輕搖頭說:“楊大人,他是欽差,——你讓末將如何阻止呢?”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希望羅將軍能配合我掉頭向南。”
羅克敵嘆了口氣,爲難地道:“楊大人,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現在官家的欽使就在軍中。他就代表着君命,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爲由拒行君命?那不是自欺欺人麼。末將統兵來時,街道的命令是,一切聽從程大人吩咐。軍令如山吶楊大人,軍令一下,哪怕前邊是刀山火海,我也只能往上衝。同樣的道理,軍令一下,哪怕是一個錯誤的命令,我也必須得遵從。”
楊浩大失所望,他苦笑一聲道:“罷了,你所執着的在我看來或許有些荒唐。但是我知道正因世上有這種執着,纔有許多可敬,我不爲難你。羅軍主,這一路上,多虧羅軍主有勇有謀,咱們才勉強撐到個日。楊某如今退而求其次,這有一個請求希望羅軍主能夠答應。”
“楊大人請講。”
“明日一早,我將率本部人馬南下。如有百姓願意相隨,還請將軍勿要阻攔,他們現在還能活着,也是將軍之功和許多將士付出了鮮血和生命的代價換來的,相信將軍也不願他們再冤枉死去。楊某言盡於此,告辭。”
楊浩起身,向他拱一拱手,轉身便走。
羅克敵盤膝坐在那兒,靜靜地看着他,楊浩剛剛走到帳門口,羅克敵忽道:“今日一場血戰,末將受了傷。”
楊浩止步,轉身,眉尖微微一挑,有些詫異他提起的話題。
羅克敵繼續道:“末將的傷……很重,說不定明日一早會昏迷不醒。”
“嗯?”楊浩的目光微微一閃。
羅克敵目光一垂,淡淡說道:“一會兒,末將會頒下一道軍令,曉諭所有將士:返宋之旅,險象環生,本將軍若有不測亦或無法掌控全軍之時,將由赫龍城將軍暫代本將軍之職,所有將士,悉從赫龍城將軍調遣吩咐。”
赫龍城赫指揮是程世雄的人,那就是說……
想到這裡,楊浩又驚又喜,再看眼前這位少年將軍時,竟有肅然起敬之感,他欣然長揖道:“多謝羅將軍。”
羅克敵輕輕一笑,雲淡風輕:“楊大人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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