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宿突然出掌,開碑裂石的一對鐵掌陡然拍向趙光義的胸口。
仇人就在眼前,雙掌只要拍中趙光jL的胸口,他有十成把握勁力直透肺腑,剎那間把趙光義的五腑六髒拍個稀爛,就算是神仙也休想救不得他活命,他苦練的透骨勁與尋常的硬功夫不同,只要擊中要害「勁力直透肺腑,絕對是一擊致命。
水月的一縷冤魂正在冥冥中看着他,他馬上就能爲自己心愛的女人報仇雪恨,壁宿的心也攸爾提到了嗓子眼上,雙掌擊出的同時,他的左腳也比右腳多舌了一分力道,一擊得手,他馬上就能斜斜竄出,搶在候在禪房外的大內高手們反應過來以前,再把那個太子爺一巴掌拍死。
他答應永慶公主,要爲她殺一個人,他不想欠這個債,一擊得手後,他就要鴻飛冥冥,當然,逃得掉固然好,逃不掉他也死而無憾。只要水月的大仇得報,他便心願已了。血流五步,舉手投足間殺死一個皇帝和一個太子,以匹夫之怒而使天下縞素,如此轟轟烈烈,這一輩子,值了。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趙光義竟然認得他,做爲一個刺客,他最不合格的不是他的膽魄,決心、勇氣和武功,而是他特殊的容貌。
當日在洛陽街頭他只回眸一瞥,只是那一瞥,一雙桃花眼就在趙光義的記憶之中留了下來,方纔一見,忽爾引起了他的警覺。
壁宿男生女相,給他提供了接近趙光義的機會,可是這雙嫵媚的桃花眼,卻也破壞了他本該一擊必成的大計,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雙掌拍出的時候,趙光義已警覺地擡頭,驚見他雙掌襲來,趙光義下意識地側了側身子,擡起了右臂遮擋。壁宿的雙掌登時拍在他的小臂和肩頭,趙光義大叫一聲,只覺肩骨痛楚欲裂,而小臂已經摺斷了。
壁宿原欲一擊得手,立即側躥出去,打死坐在側位的趙元佐,隨即遠遁,正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他打算的雖好,可惜事態有變。壁宿雙掌拍個結實,昔勢已久的左腿下意識地發力點地,躍向趙元佐,兩個動作一氣呵成。
不想他必殺的一擊竟被趙光義鬼使神差地避了過去。他還沒有意識到這是因爲自己的雙眼過於特殊,引起了趙光義的警覺,只是暗暗懊怕,可是他腳下的動作更快,身形已然彈出,再想回身已是不及。壁宿心中發狠,決定先一宇結果了趙元佐,再回身撲殺趙光義,就算自此不能脫身,便去與水月九泉作伴也好。
不料趙光義被他打得一掌裁向榻上,雖是痛楚難當,可是眼見這女尼惡狠狠撲向自己的兒子,到底是骨肉至親,哪能見死不救,他左掌一拍,那榻上的一條几案便凌空飛了起來,呼嘯着卷向壁宿,同時大呼道:“護駕,有刺客!”
趙光義不懂內功,他練的是實打實的硬功夫,可是硬功也好,由功也罷,功夫本身本無優劣,任何一種武功練到登峰造極的境界,都是舉手投足便可殺人的好功夫。趙光義做了十年開封尹,武功並沒有擱下,如果正面交手,加上技巧和身法的運用,他不是壁宿的對手。
但是二十幾年的功夫,比起只苦練了三四年的壁宿,他的根基更紮實,功力更雄厚,這全力一掌也是不弱。鐵掌一拍,那幾案打着轉兒,帶着嗚咽的風聲卷向壁宿,一條几案自然比人的動作要快,竟然後發先至,結結實實砸在壁宿的後心,壁宿聽覺風聲,本可避過,可是一擊沒有得手,他已放棄逃走的打算,只求把仇人的性命留在這兒「所以發起狠來,竟不閃避。
他任由几案砸在自己背心,几案砰然粉碎,壁宿不閃不避,仍然直取趙元佐。只是後心受這一擊,如遭鐵錘,躍起格身一沉,動作慢了一瞬,趙元佐也是會武藝的,!\}比他差了不止一籌,可是驚訝之下卻也本能地向後避開,這一掌竟未拍中。
壁宿大吼一聲,本已力盡的一宇繼續前探,右臂突然又探出半尺來,好象那手臂突-然又長出了一截。
他的武功極雜,隨竹韻和她爹爹雜七雜八的學過許多功夫。柔太極、走八卦、佑神通臂最備高,方纔這一手正是通臂拳。壁宿本已力盡,可是藉着這一招抖骨揚勁,右臂突兀地長出半尺,這一掌堪堪擊中趙元佐,趙元佐頓時被拍斷了兩根肋骨,哇在一口鮮血噴出,噴了壁宿一臉。
趙無佐的身子仰面飛出,撞在牆上又萎頓在地,登時昏迷過去。若不是趙光義緊急關頭擲出的几案阻了一阻,他已喪命在壁宿這一掌之下,饒是救得性命,內俯也受了重創。
壁宿連出兩掌,第一掌傷了皇帝,第二宇傷了太手,可惜接連兩人都不致命,不禁目眥欲裂,他彈腿返身,如同一頭瘋虎,再度撲向趙光義,趙光義的右臂軟軟垂下,完全使不得力,就算他想做獨臂神帝,那也得先養好了傷,適應了一條手臂的運動才成,現在他可是完全還不了手,趙光義情急之下便在禪房中奔走,藉着一切遮擋物逃避他的追殺。
這情形恰如劍客荊軻刺殺秦王,任你劍術了得,他繞着大殿蟠龍柱和你兜因子,你也無計可施,壁宿追殺在後,屏風、桌椅,一路趟去,所有的障礙物能劈爛的都劈爛了,只拖延了幾息的功夫,門外的大內侍衛們已衝進禪房。
剛見壁宿一宇拍中趙光義時,永慶激動的心頭怦怦直跳,待見趙光義雖傷而不死,她的一顆心就沉了下來。等到大內侍內一闖進來,她便知道大勢已去,此時不是,便連她一家三口也走不得了,於是佯做慌張,一面大叫抓刺客,一面拉着宋皇后和趙德芳逃出了禪房。
皇帝遇刺,侍衛們都慌了手腳,爭先恐後地往禪房裡闖,也有幾個想要護着娘娘和岐王、公主先行迪開,永慶公主大喊一聲:“太子受傷,暈迷不醒,快去救太子,刺客只有一個,我尋在此無恙。”便也把他們打發開去。
永慶帶着宋皇后和趙德芳避入旁邊房間,這裡早就掘有與地下相通的暗道,一家三口避入地道,立即放下封口石逃之天天。有那太監、宮女看在眼裡,不由目瞪口呆,一時卻還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只道公主是帶了娘娘避入暗室求個安全。
地道中,儘管牆壁上插着火把,仍然顯得十分晦暗。
凌亂的腳步聲傳來,永慶在頭前帶路,急匆匆地引着宋皇后和趙德芳向前跑去,最後面是她貼身的丫環,隨她一同出家侍候左右的女尼林兒。遠遠的,在後面傳來一下一下沉重的敲擊夯土重石的聲音,那是有人正在奮力破壞洞口,想要追進來。
往前跑了一陣兒,狹窄的走道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空室,室中央置着一張桌子,桌上放着幾件凌亂的衣服,一個婦人和一個少年站在桌邊,地洞裡流動的氣流搖曳着壁上火把的火光,映得他們的容顏一片慘淡。這婦人和少年的穿着,與宋皇后和趙德芳一模一樣,宋皇后和趙德芳跑進靜室,一見裡邊有人,且穿着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衣服,不禁如見鬼魅,可永慶公主卻絲毫不見驚訝。
林兒在牆上摸索一下,伸手一扯,撲簌簌泥土鬆動,一塊木板倒了下來,競又露出一個黑梆梆的洞口,永慶公主急急回頭道:“快!母后,你和德芳趕快隨林兒從這裡離開。”宋皇后大吃一驚:“永慶,你不隨我們一起走麼?”“母后,我會去找你們的,眼下我還不能離開,你們先是!”“不行,要是我們一起走,永慶……”
永慶公主厲聲道:“母后,再若遲疑,女兒一番心血就要全部葬送,你我母子三人就要埋骨於此,永慶死不足惜,可是德芳萬一有個好歹,我爹爹從此便絕了香火!母后,大局爲重,請帶德芳先走,女兒自有辦法脫身!”
宋皇后這一路跑,“:f口急跳如同奔鹿,已是快要跳出了腔子,她既舍不下永慶,又擔心追兵隨時將至,正在左右爲難當口,聽她提起趙德芳,想起這是亡夫唯一骨血,再也推拒不得,只得頓了頓腳,拉起趙德芳便走。林兒從壁上摘下一支火把,已搶先一步鑽進那個新的洞口,在她前面引路了:“娘娘,請隨婢子來。”
趙德芳急道:“姐姐,你怎不隨我們來?你要不走,德芳也不走,就算要死,咱們一家人也死在一起!”
他想掙脫回來,可是宋皇后情急之下手勁卻也不小,緊緊地拉住他竟然掙脫不開。“德芳,快隨母后走,姐姐會去見你們的,一路上千萬小心!”
永慶公主把兄弟急匆匆推進地洞,不由分說便把那木板重又擡起來。那扮做皇后和趙德芳的婦人少年臉上氣色都是一片慘白,嚇得心驚肉跳,不過卻也明白事情緊急,忙過來擘着公主封緊木板堵住洞口,又抓起被水潤溼的泥土匆匆塗抹一番。
那洞口封好後在昏暗的燈光下匆匆一看已無異樣,永慶公主這才停了下來,卻不馬上便是,而是側耳傾聽後面動靜,直封轟隆一聲傳來,曉得洞口已被砸開,追兵稍稍清理磚石就能追上來,這才從牆壁上取下一枝火把,向那假皇后和假岐王低聲喝道:“隨我來。崇孝啓西,孤脣林。
這裡已經離開了崇孝庵的警戒範圍,有幾輛馬車靜靜地停在那兒,馬車看起來像是跑長途的客車,車廂大,車身寬,車轅裡邊套的是幾頭高大的騾子,騾子漫不經心地打着響鼻兒,不時低頭啃着草皮,但是在車把式的控制下,馬車始終稹稽停在那兒,不曾稍有移動。
幾相馬車中間一輛,車廂裡兩側長條的木板上各自坐着一個人,面面相對。左邊硌是丁玉落,右邊的是一個看着貌相十分平凡的大漢,兩個人對面而坐,都低頭看着腳下,似乎那兒生出一朵欣賞不盡的奇芭。他們腳下當然什麼也沒有,除了一個大洞。
車廂中間的板子已經掀開,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洞口,就像地窖的門兒,從那洞口望下去,是一片青青的草地,他們一直盯着那草皮,過了許久,那草皮忽然拱了一下,彷彿有什麼東西正要破土而出,二人神色一動,立即矮身看去。
這草皮下邊實際是一個洞口,早在幾傘月前就已挖就,雖然植了草皮上去,但是位置他們可記得清清楚楚,斷不會錯,他們此刻就在等着有人破土而出。草皮掀拱了幾下,終於完全掀開了。丁玉落緊繃着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了,她立即俯身相就,一手按着車板,一手伸了下去。
草皮翻開一片,一個灰衣女尼從裡邊冒出頭來,因爲封住洞口的木板掀開,邊沿的泥土灑下,她正眯着眼睛,丁玉落一眼看清她的模樣,正是永慶公主,不禁露出欣喜的笑容,她連忙伸手握住了永慶公主的手腕。丁玉落自幼習武,要提起她這樣的體重卻也輕鬆,稍稍用力一提,便將她提上了車子。
緊接着洞口又露出一個人來,頭上裁着龍鳳珠翠冠,身上穿着一件綻青底色菱花飾紋錦衣袍服的女子來,這女子三旬左右,眉清目秀,丁玉落一見裝扮便知道這位就是那位芳齡守寡的宋皇后,連忙伸手去拉,輕聲說道:“娘娘勿慌,我們是來救你的人。”
緊跟着一身蟒龍袍的“趙德芳”也被拉上車來,旁邊那大漢馬上把車板一放,車外馬伕一聲吆喝,五六輛馬車便向四面八方分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