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州節度使府這些日子信使往來,十分繁密,等楊浩自衡山前線趕回來以後,更是信差如織,一刻不停,闔府上下人人都看得出來,太尉必然正在醞釀着一樁大事。所以府中的侍婢下人們全都提起了小心,做事謹小慎微,生恐出錯,不過閒人倒也不是沒有,像瞀娘、龍靈兒諸女並非府中侍婢,這段時間就格外的清閒。
八龍女趕到夏州後便離開了軍伍,回到自己家在夏州的府邸,將這些時日爲二夫人出謀畫策,並立下戰功的消息稟報了龍翰海,龍翰海聽了之後老懷大慰。
其實他到了夏州之後也並非沒有官職,只不過他這個官兒是楊浩照搬了宋國的官僚體制,封的是個閒官兒,有官無職,只拿俸祿,無權做事,眼見楊浩對龍家沒有進一步的管制措施,龍翰海的心裡便穩當了些,又聽女兒透露出了二夫人有意委其官職的信息,仔細想想,也打算放棄以女兒爲進身之階的方法,龍家子孫不乏俊才,既然太尉愛才,那會待時局穩定下來之後,龍家還是有出頭之日的。
不想夏州重要人物這些日子活動頻繁,天天聚集節帥府召開秘密會議,過了幾天會議規模開始擴大,龍翰海這個閒官也被召去,龍翰海又驚又喜,只道女兒的表現已使得太尉注意到了龍家,不想他趕去節堂參與一次會議之後,回來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會上講了些什麼「他對誰都不講,就連自己的兄弟和兒子都不肯說,卻又把當初從家族中鱗選出來的八龍女打發進了節帥府,對她們只說儘量幫幾位夫人做些事情。
龍靈兒龍清兒等八女哪曉得楊浩已欲稱帝,龍翰海思來想去,又打起了做皇親國戚的念頭,巴望着她們之中能有一個兩個被楊浩看中,將來做個貴妃,既然夏州是有女兒家做官先例的,唐焰焰又親口許諾過要給她們舉薦個官職,便聽從龍翰海之言,趕到了帥府。
節帥府中這些日子全力運作,整個統治機器都隆隆開動起來,一時間還真沒什麼事情要交辦給她們,閒來無時,龍家八女和瞀娘等人便成了朋友,閒來無事,談天說地,切磋舞蹈,甚至玩玩馬球都是有的。
此刻幾人坐在右跨院已然凋零的葡萄架下,正在打着葉子牌,從月亮門望出去,只見府中正道上來來去去的盡是背插紅旗的緊急信使,。龍靈兒忍不住說道:“太尉自打回了夏州之後,倒比西征時更加的忙碌了,尤其是從橫山回來後,幾乎不見他有片刻歇息,不是說橫山戰事現已進入僵持階段了麼,怎麼還會如此的緊張?”
瞀娘道:“是啊,我到節帥府幾年了,還從未見過太尉如此的忙碌,不管面對怎樣的對手,形勢如何緊迫,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自打他回來,就連玉真子道長那兒也只去了一趟……
玉真子道長就是周女英如今在節帥府的身份,瞀娘一邊打牌一邊說話,信口便說出這句話來,一語出口,便知不妙,龍靈兒、龍清兒諸女果然生疑,一雙雙妙目都瞟向她,龍琳兒疑道:“玉真子道長?太尉如此忙碌,只見玉真子道長一面有何出奇?我聽說太尉這幾天書房的燈徹夜不熄,就連後宅都沒去過幾回呀,妻妾尚且如此,何況一個道人?”
“啊……”瞀娘慌慌張張地丟出一張牌,胡亂掩飾道:“這個嘛……,呃……你們有所不知,太尉雖是佛家護教法王,卻也是道家大聖純陽子真人的徒弟,這個……這個……對三清祖師也是一日三省禮,十分的崇敬的,要不然何必在府上建一座道觀?這……這玉真子道長,恰是太尉的……師妹!“原來如此……
諸女疑心稍去,瞀娘紅着臉蛋暗道一聲慚愧,做爲昔日唐宮首席舞娘,又與周女英一同流落西域,她和女英早已成了無論不談的閨中蜜友,平時也是她陪伴女英左右的,女英與楊浩之間的事情她自然清清楚楚,只不過這事兒卻是不便公諸與衆的。
龍璧兒見她臉映紅霞,似帶羞澀,不禁笑道:“瞀娘姐姐,我聽說你很早就在節帥府中了,卻是地位超然,既非妻妾,又非侍婢,也未免太奇怪了些。以你如此美貌,整天在身邊晃來晃去,我纔不信太尉他……,嘻嘻,你老實說,你有沒有被太尉大人寵幸過呀?”
龍璧兒這一問,其餘諸女都豎起了耳朵,龍氏家主固然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最初的時候,被家族選作和親之女,她們也不情不願,可是親眼見到楊浩年少英雄,對妻妾也是體貼愛護,十分的尊重,並沒有尋常權貴的習氣,這幾個小妮子不覺便也動了心思。正所謂寧做雞頭,不爲牛後,若嫁個尋尋常常平肩無奇的男人,倒真不如服侍了這嘯傲西北的第一英雄,如果楊浩打過瞀孃的主意,她們自然也大有機會。
龍璧兒這一問,瞀娘登時臉赤如火,想起與女英抵足而眠,共宿一窒,夜間敘些私己話時,女英說過太尉勇猛持久,叫人抵受不住,她二人今日處境,正是同病相憐,有心拉她做個‘姐妹”卻終因女兒家的羞澀,不敢應允,如今龍璧兒這無心的一問,恰勾起她的心事,倒似這個秘密被人知道了一般,瞀娘登時跳將起來,笑罵遮羞道:“你個小蹄子好不知羞,這種話兒也問得出來,沒得毀人清白,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這小蹄子本是北方一句方言,恰和說男孩子是小犢子相似,用在彼此不熟悉的人之間那是罵人,若是相熟且年長於對方的人說出來,便是一句暱語了。龍璧兒見她惱羞成怒,大笑拍手逃走,瞀娘投足便追,幾個女孩兒便丟了葉子牌,在院中玩起了老鷹捉小雞的把戲。
這些女孩兒傢俱都是明眸皓齒、眉目如畫的小美人兒,這一撲一躍,一閃一蕺。,恰如彩蝶翩躚,又似一枝枝花兒風中搖曳,倒是別有一番曼妙風情,吸引了匆匆來去的許多男人的母光……
此刻,楊浩在書房中專『正忙得昏天黑地,自打他回了夏州,就像上了發條似的,四房嬌妻愛妾固然無暇常顧,就連那剛剛足月的寶貝兒子雖是近在咫尺,也沒見過兩回。
“什麼?還在磋議?不用磋議了,自盤古開闢地,三皇五帝到如今,第一個大帝國就是夏,本帥中興之地又是在夏州,這國號就定了吧,就用夏字好了。叫他們少在這上面多費工夫。”
楊浩不耐煩地吩咐道,搞不懂那些文人怎麼就這麼在乎一個國號,議論來議論去,沒完沒了,反正這一次的國號只是臨時性的,將來降而復立的時候還要重新取國號的,這次馬馬虎虎就用了夏字吧。也算是本來歷史上應該出現的一個朝代,讓他短暫地露一小臉。
打發了秦江出去,楊浩又拉過林朋羽,二人磋商半天,楊浩總結道:“對,主要就是這些事情,林老,你盤點整理一下我們的糧米存量,速與崔大郎取得聯繫,原購貨物暫且放下,全部改成糧米,對!正是秋收時候,要他不惜一切購買糧食,想辦法運過來,必要時我們可以派人相助,價錢方面隨他開價,不過……得先欠着。呵呵,放心好了,他抽身不得,就必須得繼續支持下去。”
打發走了林朋羽,楊浩又轉向盧雨軒:“盧老,河西諸州,以維持穩定爲第一要務,只可適量徵調少部分士兵來援,至於糧草方面要酌情調配,儘量不徵調那裡的糧食,不可影響了河西諸州百姓的生活。你告訴張浦將軍,我把河西交給他了,一定要給我看好,打得下河西諸州,並不代表那兒就一定屬於咱們了,務必要爭取百姓歸心,爭取世家大族們的擁戴,做事莫要拘泥不化,要懂得權變之道。”“是!那下官馬上啓程了。”盧雨軒站起,撣撣官袍舉步便走。”大帥,你找我?”“大少,哈哈,葉大少。”
楊浩一見葉之璇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立即丟下剛剛拿在手中的一封密函,滿面春風地搶上前去拉住了他,葉之璇受寵若驚地道:“大帥。“來來來,坐,坐坐坐。來人啊,看客。”
楊浩親切地道:“大少啊,這一回可是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了,你看,從遼國上京到我夏州這條訊息線原已鋪就了,如今從敦煌到夏州,從兀剌海到靈州,這兩條訊息線你也剛剛鋪完,我知道你辛苦的很吶,不過現在還有更艱鉅的的任務交給你,而且必須得馬上去做。”
葉之璇囁嚅道:“大帥,我爹……我爹刻給我說了門親事,原說自沙州回來就要操辦一下的,你看……”
“啊?噥,我知道我知道,等你辦婚事的時候我一定要去的,還會準備一份厚禮。”
葉之璇搓着手乾笑道:“這個……太尉公務繁忙,身份貴重,屬下不敢妄想太尉能駕臨寒舍,參加屬下的婚禮,屬下是說……”
“我明白,我明白,可是這事兒急呀,你看看,麟府兩州落入宋軍之後,原有的與汴梁的通訊渠道不太順暢了,被破壞的部分得重新架設起來,還有這裡、這裡……”
楊浩在沙盤上指指點點:“從這裡到隴右,從隴右到巴蜀,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要看你從來沒有握過一天刀,上陣殺過一個敵人,可是你的戰功赫赫,在看不見刀光劍影的戰場上,可是立下了莫大功勳吶。新娘子那邊,就讓她再等等嘛,反正也跑不了,要不本帥派幾個兵去你丈人家守着?”“不不不,不用不用,我……”
“那就好,那就好,你馬上上路吧,這幾條訊息線務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建好,要哉要人,要什麼我給什麼。呵呵,這番功勞立下未,本帥還要升你的官,嗯……聽說你那未來的娘子是銀州李家的閨女?好啊好啊,大戶人家的閨女,不錯不錯,不過我聽說李家這閨女妒性奇重怕你不好擺佈她呀。”“啊?不會吧,我聽媒人說,李一德大人家的那個侄女兒溫柔姻淑,貌美如花,是整個銀州城最具婦德的女人啊?”
“嗨,媒人?麻子臉他也能說成一朵花。媒人的話能信嗎?就你這狎妓偷歡的風流性兒,到時候就得像程世雄將軍一樣,不但懼內,想要納妾蓄婢,那更是難如登天啦。不過你不用怕,你是本帥甚是倚重的人,本帥給你撐腰,將來這新娘子要是倚仗她孃家的權勢欺負你,你儘管來找我。”葉之璇大喜,連忙道:“多謝大帥。”
“不謝不謝,這事兒包備我身上啦。小羽啊,帶葉大少去見範主事,需要什麼儘快備齊,大少設置了這幾條通訊線後,還要回來成親的。“遵命!”穆羽答應一聲,拉起葉之璇就是。
“噯,我其實……”葉之璇看看桌上那一口還沒喝的熱茶,稀哩糊塗地就被穆羽帶了下去,等他走到範思棋的官署裡,這才反應過來,不由暗叫一聲晦氣。
書房外面又來了張崇巍,後面帶着四個人,到了門口大聲道:“報,大帥,你要的人我帶來了。”“哦,快快進來,怎麼樣,都合乎要求麼?”
等張崇菇,步入書房,來到楊浩身邊,楊浩立即問道。張崇巍低笑道:“大帥放心,這幾個人做戰勇敢,機警伶俐,而且都在隴右待過,熟悉那裡的民情地理,正合大帥的要求。而且他們俱已成家立業,有妻有子,不怕會生異心。檉浩點點頭:“喚他們進來!
門外應聲走進四人,俱有三十多歲,身材魑,悟,舉止沉穡。四人向楊浩抱拳稟報道:“定難軍營指揮王如風、都頭狄海景、都頭巴薩、隊長張俊參見大帥。”
“快快請起,張將軍已把本帥的意思告訴你們了麼?
“卑職等已然知曉。”
“好,你們可願往隴右一行?”
“願從大帥吩咐。”
“善好,夜落紇、李丕壽一旦進入隴右,必然招兵買馬重聚勢力,你們四人弓馬嫺熟,又是帶過兵的,投效到他們麾下,很容易就能脫穎而出,這兩人初到隴右,必然倚重尚波千,可是等到他們氣候已成,嘿嘿,一山難容二虎,他們都是舛傲不馴的一方梟雄,又豈會甘居尚波千之下?夜落紇有大把的回紇人可以召納,李丕壽也必然大量吸引羌人,再加上羅丹族長,到時候隴右四分五裂,你們大有可爲。”
楊浩嚴肅起來,鄭重地道:“此去,固然兇險重重,可是未必就比留在夏州戰陣廝殺兇險,這一去,武力還在其次,你們要多動腦子,儘量謀取他們的信任,掌握他們的力量。來日,本帥收復隴右之時,你們在他們麾下不管做到7哪一級將領,本仲都會在你們已有的官位上,連升三級!”四人波動地道:“謝大帥。”
楊浩道:“好,你們去吧,張將軍會把你們的具體任務和聯絡方式告訴你們。至於這裡,你們不用擔心,你們的父母妻子,本帥爲你們贍養。
四人重重一抱拳,興沖沖地跟着張崇巍出去了。楊浩折身返回書案旁坐下,打開那份好半天都沒顧上看看的公函,剛剛看了兩行,門外急急行進一名侍衛,說道:“大帥,蘆叫達措大師送來消息。“哦-?”楊浩遂又擡頭,說道:“拿來我看”匆匆備開書信一看,楊浩不由拍案道:“這個壁宿。楊浩搖頭一嘆,蹙眉想了一想,擡頭喚道:“暗夜……汴梁,汴河,千金一笑樓。
絝樓朱閣,花樹成蔭。那些秋花秋果、常綠的名貴樹種,把千金一笑樓的核心所在“如雪坊”點綴得春意盎然。秋的氣息,似乎在逕裡沒有烙下多少痕跡。
秋風中,正有陣陣琴聲傳來,琴聲悠揚,是自“如雪坊”中傳出來的,詩一篇,酒一觴,撫琴品簫,佳人相伴,這裡正是才子貴人們趁醉徘徊的美景佳處,只是……如今已很少有人能看到如雪坊主,汴梁第一行首柳朵兒的美妙之姿了。
這倒不是因爲千金一笑樓日進斗金,柳行首無須再親自出面接待應答貴客,就算她富甲天下,可以不理會才子名士,可是權貴公侯若求一唔,她又怎能拒絕?不過,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坊間傳說,這位汴梁花魁,如雪坊主已是名花有主了,而郡主兒,就是當今的大宋皇帝,試想,在這種情況下,誰還敢大賴賴地去求見柳大行首?漫說心猿意馬,欲求佳人溫存良宵了,就算讓她撫琴一曲、斟酒一杯,誰敢承受?柳朵兒或許沒甚麼-,問題是誰敢在她面前擺一擺和當今天子一樣的譜兒啊。
於是,那美妙的琴曲也就只好知音少,絃斷有誰聽了,或許有幸一聞的,只有如雪坊中的花花草草了。
千金一笑樓中,正有悠悠歌聲傳來,不用琴瑟,只以象牙拍輕敲板眼以和,淺吟低唱,曼妙異常,若有人聽過雪玉雙嬌中的雪若始檀口清唱的歌喉,當可知道這正是雪姑娘正在曼聲低唱,能得她親自獻唱的,想必也是地位極高的達官貴人。
只是那歌聲雖自高樓上傳來,卻也壓不住那似有若無,嫋嫋不斷,細若髮絲卻有繞樑三日般效果的琴聲。琴聲時而低迴婉轉,時而如珠走玉盤,柳朵兒焚香靜坐,淡然撫琴,纖纖玉指輕撫慢擒,幽雅的琴聲便自指間流水般瀉出,空靈飄逸,變幻自如。
柳朵兒手法熟稔地撫着琴,心神也隨着那琴聲飄到了九宵雲外。寂寞,無盡的寂寞,當她昔日迎來送往,爲了身份地位和“如雪坊”的存在而煞費心思的時候,多麼想停下來歇一歇啊,可她從來也沒想到,停下來歇一歇,竟然是這般的孤寂無聊。
她如今是當今帝王的女人,卻固於身份,不能入宮。她只是一個花魁,在平民百姓心中,卻和母儀天下的皇后一般尊貴,不容褻瀆。於是她便卡在了這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的尷尬境地,當初剛剛成爲帝王的女人時那種誠惶誠恐、暗自竊喜的感覺已蕩然無存,現在只有深深的疲倦和厭倦。
“千金一笑樓”已奠定了它在汴梁無上的地位,她現在也奠定在自己在“千金一笑樓”的無土地位,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爭取的了「於是她也便像一個無慾無求的老僧,雖然仍是花容月貌,身姿婉媚,卻少了幾分靈韻和活力。她還年輕,卻只能活在回憶當中。
如今想來,最多姿多采,最叫人難忘的歲月,似乎還是“千金一笑樓”剛剛建起的時候,還是楊浩在這裡的時候,學戲、編曲,一起想些打敗競爭者的手段,甚至和吳娃兒在那位火情院長家的後院裡爭風吃醋,絞盡腦汁地做些美味佳餚顯擺自己的手段……
而今,是高處不勝寒麼?可她所站的這個高處,又是何等的虛幻。如果時光能倒流……,聽說吳娃兒現在在西北儼然是外事院、鴻臚卿一般的身份,以她的文采學問,妙語如珠,當真是得其所哉,只是……楊浩那麼高的身份,也捨得讓她拋頭露面。
還有妙妙,聽西北那邊過來的人說,胡商漢賈,豪紳闊富,全都要仰她鼻息,這個丫頭,倒真是個理財打點的行家裡手,她嫁了楊浩多久了?怎麼想起來好象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現在該已有了自己的骨肉吧?而我……
柳朵兒脣角露出一絲苦意,每一次受到那之帝寵幸,她都不能真個和自己的男人溫存共眠,一俟雲雨事了,內侍們就如臨大敵,務必把她喚起來進行種種善後措施,皇家……是不能在民間遵有血脈的,尤其是自己的身份……,怎麼能懷龍種?那種羞辱……,現在似乎也已經習慣了。
琴韻悠悠,如煙之痕,嫋嫋縈繞,縹緲空靈,她的軀殼,就像一具行屍走肉,她的神思,卻在回憶和遐思中飛翔,就像花落池水,漣漪不斷一一r一一一“哈哈哈,好,朵兒的琴技更加的高妙了。忽地一陣掌聲傳來,隨之而起的是高聲喝彩。
不由擡頭,柳朵兒就曉得是他來了,現在除了他,還有誰敢在自己身邊做高聲語呢?朵-兒慌忙起身,襝衽道:“官家。”趙光義笑吟吟地走了進來,在錦氈上坐下,笑道:“來,這邊坐。“是。”柳朵兒應了一聲,款款行至他的身邊。
昔日那皎潔如月的美人兒,如今已經是一個姿容婉媚的小婦人了,靈秀依舊,卻多了幾分成熟婦人的豐腴圓潤,風情更加迷人,就像一朵盛開的花兒,素肌瑩玉,風華正茂。“官家今兒怎麼這麼高興?”柳朵兒在他面前,豈敢一臉落寞寡歡,她換上一副笑顏,玉臂輕舒,爲他斟了杯香茗,笑問道。
那一探身,柳腰如折,圓臀如柳,雪肌玉膚透輕綃,趙光義雙眼不由一亮,伸手便攬住了她腴潤動人的腰肢,呵呵笑道:“一見了朕的美人兒,自然就開心啦。”
他的確開心,一直狗咬刺猥無處下口的西北,被他巧施妙計,名正言順地拿下了麟府,至於橫山目前的僵持,他並不擔心,想打持久戰?哼哼,小小西北,地貧山瘠,能耗得過我麼,皇兄十年生聚,給他留下錢堆滿了封樁庫,多的連串釕的繩子都放爛了……
還有那個礙眼的老三趙光美,淮南西路節度使兼侍中、中書令,知開封府、封齊王,大權在握,令人忌憚啊,覡在也好了,帝王心意,自然有人揣摩,如京使柴禹錫告他驕恣狂妄,規格逾矩,先是搬了他的中書令和開封府,重新掌握在可靠的人手中,緊接着張洎也善體上意,又彈劾他不知悔過,怨志聖上,有了這兩個大臣出頭,如今已把他貶斥西京(長安)做留守去了。
今天,又有一個好消息傳來,蜀地反賊頭目趙得柱在官兵圍剿下誤中流矢,暴斃身亡,此事必將重挫反賊的士氣,接下來不管是剿是撫,想必都會事半而功倍,內憂幾已盡去,外憂剷除在望,他如何不喜?
柳朵兒嬌俏地白了他一眼,神付甚走動人:“官家心憂國事,哪裡會把妾身放在心裡,想起來了,纔來走走,偏會說些甜言蜜語。你要開心啊,必也是因爲軍國大事,朵兒……還是有這個自知之明的。
趙光義哈哈大笑:“真是個伶俐人兒,呵呵,要說軍國大事,卻也不假。如今政通人和,用兵順利,朕如何不喜啊?”柳朵兒心中一驚,失聲道:“西北……已然打下來了?”
“西北若是已被朝廷打下來,那楊浩他……他莫非就這麼死了?”柳朵兒的心一下子變得沉甸甸的,儘管她一直對楊浩深懷怨尤,可她絕不希望楊浩身故,他們兩人之間那些恩恩怨怨,很難說誰對誰錯「大家各有立場罷了,可不管如何,有那一段故人倩在,柳朵兒還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希望他能活着讓她怨,而不是死了讓她想,可是……他已經?
趙光義嘿然笑道:“哪有那麼快的,這可是用兵打仗,不過嘛……卻也快了,來來來,先來讓朕朕憐愛一番。”
趙光義伸手一探,柳朵兒那輕盈的身子便被他抱到了膝上,香骨珊珊,柔嫩溫潤,圓而挺翹的香臀隔着一層輕軟綾羅卻也不掩那柔軟件性,翹臀入懷,一股香馥馥的熱力透體傳來,趙光義不禁色心大動,立即探手撂緊了她胸前一雙酥膩嬌軟。
柳朵兒心中一陣厭惡,趙光義這人從來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知情識趣的主兒,牀第間全然不曉合歡共樂的訣竅,又或者,因爲他的身份,他從不耐煩花費功夫去撫愛得懷中女人情動,他就像上陣殺敵一般直來直往,令人只覺苦楚而不覺其樂。急吼吼地未了,接着便迫不及待地要,當初還知道聽曲吟詩裝裝樣子,而今他做了皇帝,全無了顧忌,卻是更加的面目可憎了。
這也罷了,尤其是每次歡愛之後,還要被他身邊的那些不男不女的內侍擺佈,做好一切防孕措施,就算他懂得輕憐蜜愛,那也是滋味全無了。對心高氣傲的柳朵兒來說,簡直受他寵幸一次,就是受人羞辱一次,以致弄得她對牀第之事全無興趣,甚至厭惡和恐懼。可是……這個男人是四海之主,普天之下莫不予取予求,她一個女兒家,怎能拒絕?
趙光義的大手扯起了她的腰帶,柳朵兒不禁閉上了眼睛,長睫覆下,心中暗想:“早些遂了他的意,他便能早些離開我這兒,就當被鬼壓了吧……
趙光義哪知自己雄才大略一世英主,牀第間卻會被個小女人鄙視厭惡,全無吸引力,見她嬌嬌怯怯閉上雙眸,一副任君索嘗的模樣,不禁慾火更熾,將她放倒在錦氈之上,便去輕解羅裳。
合歡結開,薄裳款褪,冰肌玉骨稍露芬芳,趙光義正待俯身下去,門外內侍都知顧若離卻輕喚道:“官家,官家。”趙光義大怒,擡頭斥道:“混帳,未得允許,誰準你過來的?”
領若離期期地道:“官家,非是奴婢大膽,實是……實是宮中有大事,促請官家立刻回宮。”“大事,什麼大事,片刻功夫不容人清閒?”趙光義轉念一想,不由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沉聲喝道:“太子又做什麼事了?”
顧若離道:“不是太子生事,禁宮中無甚大事,是中書門下盧大人,同平章事張大人和樞密使曹大人聯名促請官家即刻回宮。”
趙光義先聽不是太子生事,不由鬆孓口氣,他真是被自己那個寶貝兒子折騰怕了,不料隨即就聽說文武首輔聯名請見議事,心中不由又是一緊,這種事還從未發生過,如今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會讓他們幾人聯名請見?
趙光義心中綺念立時不風,他馬上柬緊袍服,拔腿便是,一邊走一邊急匆匆地吩咐道:“快,備轎,不,備馬,立刻回宮。”“他連一句告辭的話都不和我說,他當我是什麼?最低賤的娼妓麼?
柳朵兒慢慢坐起,掩起了衣衫,自嘲地哭笑,兩行清淚控制不住地滾下臉頰……))$$$$$$$$$)$$$$))$$$$$$$$))$$$))$$
趙光義不明所以,心中焦急,可他又知道內宦不得干政,所以他縱然問起,顧若離也絕對不可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軍國大事,所以一離開如雪坊,他立即飛身上馬,連轎也不坐了,便在明暗各路侍衛的護送下急急返回皇宮。
齒十千金一笑”西行不遠再向右一拐,就是汴橋。這石橋寬敞,橋上橋下盡是做生意的百姓,不過就這片刻的功夫,已被如狼似虎的衙差侍衛們清了個乾乾淨淨,那橋頭現在乾淨得就像一根狗啃過的骨頭。
本來正在橋上做生意的百姓都被趕得遠遠的,橋下兩側博彩棚還在,貨物井然,不過那店鋪的掌櫃也全被趕開了,每隔三步,站着一個佩刀的開封府衙役,至於人羣中有沒有皇城司的秘諜那就不爲人所知了,帝王出巡,自然戒備森嚴。
趙光義一身宋國官紳都喜歡穿的圓領公服,軟腳襆頭,急急策馬西行,那遠遠觀望這般陣仗的百姓縱然看見了他,也不曉得他就是宋國的皇帝。雖說前邊不遠就是皇宮,可是皇帝趙炅豈是他們見得到的?就算是當初的開封府尹趙光義,你跑到開封府告大狀,也未必就由他親自出面審理。
趙光義策馬上橋,馬速便緩了下來,這時忽聽一陣如雷般的喝彩聲,他閃目一看,自橋頭望去,就見遠處岸上高搭綵棚,有許多人正聚攏在那兒,鼓譟高聲。不由勒住了搔繩,舉馬鞭一指,喝問道:“那些人在做甚麼?”
那地方離得還遠,這些侍衛和開封府的衙差能在片刻功夫內清出一座橋頭已屬難得,哪裡來得及把目光所及全部清理,不過開封府的衙役對這周邊有什麼風吹草動還是知道的,樁子似的立在橋頭的一個班頭兒扭頭一望,立即回稟道:“官家,那是汴河幫幫主正在向大弟子傳授幫主之位。”
趙光jL見那岸上船上算起來怕不有上千條漢子,心中不由冷笑一聲:“區區一夥跑船的苦力賤漢子,也搞什麼傳位儀式,哼!早晚把你們清個乾淨!”
趙光義此時無暇理會那些跑船漢子,只是一路疾馳,趕回了皇宮,過嘉肅門,登集英殿,就見盧多遜、張洎、曹彬三個人正低着頭「像走馬燈一般在大殿上繞着囹圄,趙光義立即喝問道:“甚麼大事,急看見朕?”
三人一擡頭,看見趙光義,張洎立刻舉起手中一個卷軸,急叫道:“官家,十萬火急啊,官家快看看這份詔書。”趙光義奇道:“你這是發的什麼怔?朕在這裡,誰能發詔?”盧多遜搶過來道:“官家,這是大夏皇帝立國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