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寧萱又在沈家戴了幾天,借了十來本修真者眼中的雜書,這才收拾好東西,與沈應昌告假後,通過傳送陣前往懷晉王朝的帝都——歲京。
越是山清水秀,靈氣充足的地方,就越有利修行,反之就越不利。是以對普通人來說,歲京是天子腳下,無比繁華,他們做夢都想去看看,而對修道者來說,越城卻是最沒權,最窩囊的人,或者覺得自己修行無望,索性破罐子破摔,享受人間富貴之人才去的落魄之所。正因爲如此,沈家駐守歲京的人修爲一任低過一任,這一次負責駐守歲京的趙管事,竟只是個旋照中期的修真者,比曲寧萱還不如。
如此修爲,自不可能是修真沈家核心人員,知曉沈家重要機密。趙管事不知沈家高層與千陽宗的齷,還真以爲曲寧萱是老祖愛徒,加上曲寧萱修爲又高過他,百般奉承討好,千種諂媚嘴臉自不必說。
曲寧萱對此厭惡之極,卻不欲得罪人,所以她一直保持風輕雲淡,波瀾不驚的態度,奉承話照聽,禮物卻一個不落地拒絕,心中隱隱有了伎倆。待寒暄完畢之後,她恰到好處地露出幾分憂鬱與忐忑不安,秀麗的容顏滿是黯然之色:“趙管事,我想知道,我的家人……現在過得如何。”
趙管事見她這副樣子,不由犯了嘀咕,心想自己是照實說呢?還是美化一下下,讓這位沈玉璇姑娘高興高興?
曲寧萱一直在不動聲色觀察趙管事,見他不言不語,就篤定自己的家人有問題。對於這一點,她心裡也隱隱有數,一個庶出的兒子當了內門弟子,就能讓自己的祖父果斷拋棄髮妻,而她祖母所屬的五大家族之一的秦家也默認此事,沒有絲毫爲出嫁女兒撐腰的意思,那出了她這麼一個位比長老的天才……想到這裡,曲寧萱輕嘆一聲,方幽幽道:“趙管事,請你如實地告訴我,沈玉璇的家人,品行到底如何。”
趙管事深知自己不好參合別人的家務事,但面對曲寧萱澄澈且帶了幾分期待,還透着一份瞭然的眼神,硬是不好拒絕。何況這種事情,隨便去外邊打聽打聽就……等等,去外面打聽?
趙管事靈機一動,想到一件事,便小心翼翼地問:“不知您對自己嫡親的兄長……可有印象?”
“我嫡親的兄長?是叫沈玉……琪吧?”曲寧萱微微側了側頭,有些不確定地問。
趙管事也不知道曲寧萱的哥哥叫什麼名字,便含糊地說:“是啊!聽說他與一個人約定賭鬥,事情鬧得挺大,您不防親自去看看……”
“賭鬥?”曲寧萱微微皺眉,似是不悅。
趙管事見她不悅,連忙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只知似乎是七日之後在京城外的雲滄山上,您也知道,我們修者不大關注世俗……”
曲寧萱點點頭,也沒有責怪的意思,轉而問趙管事,什麼賭鬥竟非要跑到雲滄山去不可。經趙管事解釋後,她才知道,沒有靈根的普通人並未放棄修仙的夢想,是以整塊大陸武風極盛,大家都期盼以武入道的奇蹟出現。世俗界沈家能成爲懷晉王朝五大家族之一,沈家這個一流修真世家爲後盾自然是主要原因,但他們本身高級武者的數量也是關鍵因素之一。
都說窮文富武,大量的高級武者也只有大家族才能養得起,被蓄養的他們爲家族效力,讓家族勢力又進一步擴大,形成良性循環。趙管事說沈玉琪也算是高級武者,言語間不乏變相對曲寧萱的恭維,曲寧萱卻嗤之以鼻,知道這裡面水分極大。永遠不缺靈丹妙藥及強大功法的沈玉琪,如果成不了高級武者,那纔是朽木不可雕!
知道從趙總管這裡再問不出什麼,曲寧萱便道:“既然如此,我會在歲京外的雲滄山上修行,靜候比斗的到來。”
說罷,她取出一個玉瓶,微笑道:“小小禮物,聊表謝意。”
趙管事立刻推辭:“讓您破費,這怎麼好意思……”但他的視線,卻幾番停在玉瓶上,顯然言不由衷。
一番寒暄與推讓之後,曲寧萱才離開沈家的據點。她沒有第一時間去雲滄山修行,而是捏了一個幻術法訣,將自己變成一個面目普通,穿着不錯的少年,在歲京中緩緩走動。
她倒要看看,沈玉璇的家人,到底有多差勁。
事實證明,儘管她將一切都往壞處想,但她的想象力還是不夠。明朝有個叫做嚴世蕃的傢伙,囂張霸道得不得了,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恨不得生啖其肉。自己此世的父親、兄弟相比嚴世蕃,完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什麼驕橫霸道,張揚跋扈,都不足以形容他們的劣跡。自己庶出的姐姐在宮中做着貴妃,將正宮皇后壓得喘不過氣來,任意糟踐人命……沈玉琪略好一點,平素行事不會太過分,但他沒有足夠的謀略與才華,卻偏偏要爭奪軍權,成爲三軍統帥,結果紙上談兵葬送十餘萬將士,卻依舊加官進爵,一路高歌……真是噁心透了。
曲寧萱死死咬住下脣,萬萬沒想到,由於自己的原因,竟間接連累了這麼多百姓。什麼家人,簡直就是一幫畜生!
“你們會得到報應的,一定!”曲寧萱望着鎮國公府的金色牌匾,輕聲喃喃,“很快……”
“這樣激烈的情緒……你打算大義滅親麼?”清朗的笑聲在曲寧萱耳畔響起,下一刻,她已出現在一艘華美的飛行舟中。
君千棠微微一笑,絲毫沒有強行擄人的尷尬,渾身上下都透着優雅從容的意味,顯得異常光風霽月,說出來的話卻是曲寧萱絕對不愛聽的:“這些天我也沒閒着,並打聽出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你想聽麼?”
曲寧萱不想順着他的思維走,因爲她害怕隨着自己的處境越來越危險,她真會動搖,從而將小馬騙出來,所以她敲了敲飛行舟的牆壁,萬分平靜地說:“這等材料……我從未見過。”
“拙劣的話題轉移技巧。”君千棠如此評價,又微笑道,“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沈家的當家沒與外人接觸,我一時半會也不能給你看最真實得證據,但另闢蹊徑……還是有辦法的。”
短短几句話間,飛行舟已穿透地面,在地底飛快穿行。曲寧萱難以抑制心中的好奇,便一直盯着窗子,打量地底的景色與生物,只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用了。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飛行舟通過一扇古樸陳舊的大門,窗外場景搖身一變,突然間異常陰森恐怖。
曲寧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怕黑怕鬼,還怕許多沒有腳和很多腳的生物。她認爲家族圈養妖獸,將之成爲低階修士試煉場,任由這些子弟殺戮衆多妖獸,積攢積分以兌換獎勵的做法有違天和,所以她從不參加此類活動。加上她是天才,修行速度太快,沈家老祖與長老在這點小事上也就聽之任之,這導致她根本沒有任何實戰經驗,也難以剋制心中的恐懼。
發現這是墓地後,曲寧萱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卻又咬咬牙,強行睜開,剋制自己不移開目光。
見她臉色發白,卻依舊挺直脊樑,努力讓自己習慣懼怕的事物,君千棠不由暗自點頭,心想這姑娘能夠做到這一點,真是相當不錯。待來到目的地後,君千棠收起飛行舟,又張開一個結界,讓濃厚至極的陰氣不至於侵蝕曲寧萱的身體,方問:“你可知,這是何處?”
曲寧萱掃了一圈這大約佔地幾千平方米,修築得無比華美壯觀的主墓室,不由暗自心驚。她無法估算飛行舟的速度,卻也知道這段路必然短不了,從這個墓室多變的環境,複雜的機關,濃厚的陰氣,如此大的規模以及幾乎被開拓乾淨的情況來看,莫非……曲寧萱覺得自己的猜測不大可能,卻又不知還有什麼情況,是以她略帶猶豫地問:“莫非這是便被整個東荒的超級宗門與家族共同開拓了整整一百餘年,卻無意中觸動機關,沉沒於地底的那個……”
君千棠輕輕點頭:“不錯,這正是曾經君臨東荒的萬宗大帝之墓。”
縱然猜到這個事實,曲寧萱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修真分四大階層,十二階位,每階位中又有初期、中期、後期與巔峰四個小階位,每提升一個小階位都千難萬難,卻也比前一個強得多。這四大階層分別是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和煉虛合道,而渡劫期,便是煉虛合道的最後一個階位。
或許是上蒼不厚愛這個世界的人,是以這麼多年來,整個世界都無一人能夠飛昇,金丹期已能開宗立派,元嬰期便是前輩高人,出竅期那是隱世已久的老怪物,至於煉虛合道第一階分神期,也不知世間能有幾人達到,更別提之後的合體期與渡劫期,但已經能稱得上“上古人物”的萬宗大帝,卻是渡劫期強者!
這個時候,曲寧萱也沒空計較君千棠爲何會如此熟門熟路地找到主墓室,只見她臉色蒼白,聲音有些顫抖,站也站不穩:“但這一切,與我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