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草原之人對操控野獸相當有一套,出於謹慎的考慮,明幽宮的六人還是像曲寧萱一樣將自己的身形與氣息都隱藏了起來,才朝明幽宮的方向御劍飛行。比較誰都不知道,隨意飛過的一隻鳥,爬過的一條蟲,會不會是敵人的耳目。
離明幽宮還差五里的時候,曲寧萱計算着大概差不多,便讓大家停在一座山的半山腰,她得目光四處搜尋了一下,找到一顆比較古老的樹,就走上前去,右手貼着這顆大樹,放開自己的精神,試圖與之溝通。
越古老的生命智慧就越高,縱然這棵樹不是樹妖,卻也不可小視。曲寧萱努力釋放出自己的善意,希望這棵樹能夠感覺到,語氣也異常輕柔:“您好,我想向您打聽一件事。”?“好久沒見道能與我溝通的人類了。”一個略微蒼老的聲音在她腦海響起,“小姑娘。你要問什麼?”
“請問,這段時間內,您有沒有見過一些臉上塗着很奇怪東西,坐騎是各種野獸,或者身披黑袍,神神叨叨的人類?”曲寧萱儘量用簡單通俗的語言與大樹溝通。?對方慢吞吞滴說:“我已經很久沒看見人類啦!”
換做旁人,得到這個結果定會直接走人,可曲寧萱卻不死心,又加了一句:“您老在這裡多年,定然掌握了附近動物的規律,請問,這附近的動物最近是否有異常的舉動?”?這一次,對方想了很久,才比較篤定地說:“沒有。”
“這樣啊……總之,謝謝您!”聽見這個答案,曲寧萱並沒有太過失望,她轉過頭,對明幽宮的六人說,“這邊暫時沒有什麼線索,我們每隔一千米就停下來一次,由我詢問周圍的植物,也勞煩幾位小心檢查四周,這樣可好?”
六人都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沒什麼意見,唯一的女性修士樓六捅了捅身旁樓五的腰,與他咬耳朵:“我們爲何不語沈姑娘兵分兩路?反正你也是木屬性修士,詢問植物手到擒來,咱們往相反的方向走,少不得快很多。”
“我與沈姑娘不一樣,她修行得是正統的功法,溫和無害,對植物的親和力也極高,是以問消息如此輕鬆。而我靠吞噬植物精華修行,眼下是氣息收斂得好,加上這些植物靈智不高,倘若我真敢上前,或者遇上高等的樹妖花妖,絕對會被無差別攻擊的!”樓五回答同伴的花,語氣中的豔羨之意怎麼也掩不住。
何爲正統功法?堂堂正正滴修行,不走任何捷徑,切合自己的屬性循序漸進,木屬性的修士就與植物交朋友,水屬性的修士就將自己想象成大海中自由自在遨遊的魚兒,土屬性修士就尊重腳下的每一寸土地……一切順其自然,合乎天道,不剝奪,不強佔,不冒進,方爲正道,才能算正統。?在這個時代,修行正統功法是公認得離天道,離成仙最近的一條路,這條路看似平緩,卻非常難走,畢竟正統功法需要基礎打得非常紮實,還要這個功法相當不錯,否則修行會緩慢到要命,當然,天賦卓絕又是另外一回事。何況人心就是這樣的奇怪,縱然知道正統功法的好,可看見資質不如自己的人修行旁的功法,修爲遠遠超過自己,想保持正常心態就頗爲艱難了,越是急躁,修行就越慢,也越難有所成就,說不定最後絕世天才都會變得平平庸庸。所以大家採取的辦法都是——喂靈藥,以鉅額的投資拉平這等差距。
只有超級宗派與世家擁有這種雄厚的實力與勢力,能收集到諸多頂尖的正統功法,能蒐羅到諸多靈藥寶貝,能擁有如此多的高階修士護持,能擁有無數前輩的經驗,讓後輩少走彎路。至於那些一流、二流乃至三流宗派,他們沒有這樣強大的財力去供養、栽培修行正統功法的人,也不敢拿難得的天才去賭這麼一個可能。他們必須爭,不爭就會被別人踩下去,是以爲求速成,絕大部分修士都會選擇修行一些比較容易成功,卻到底會失去某些方面優勢的功法,就像木屬性修士大多都會選擇吞噬植物增強自己的力量,出了不受植物的待見之外,看上去也沒什麼不好,至於結下的因果……也不是很多嘛!
倘若曲寧萱知道旁人的心思,定會生出另一樁感慨,比較這些在此時被認爲是“左道旁門”的東西,在後世卻發揚光大到了極點,人人都追求速成,無論門派還是世家都以修爲來劃分高低,絲毫不管心性。受環境逼迫,縱然有些人一開始修行正統功法,最後也會覺得自己晦氣,怎麼選擇了一本進展如此慢的功法,從而轉修別的……後世之沒落,不是沒有道理的,可以說是惡性循環也不爲過。聽見同伴的話,樓六輕嘆一聲,暗道這就是命,她想了想,又說:“我覺得溫公子與沈姑娘都很不錯,明明出身超級宗派,卻一點嬌氣都沒有,對我們也十分謙和有禮。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去華嵐宗時見到的那羣人嗎?一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下,明明修爲比我們差,還趾高氣昂得要命,不就是一流宗派的核心弟子嘛!”
“五皇嶺是傳承百萬年的超級宗派,華嵐宗不過一介暴發戶,根本不能比啊!”最活潑的樓三湊過來,“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超……”
他話音剛落,大地就劇烈震顫起來,無數泥石刷刷刷往下掉,比較弱小的動物也紛紛滾下來,他們立刻御劍飛到天上,這才發現方圓百里之內的靈氣也漸漸變得不規劃,顯然附近有人動用了極強的仙術。?曲寧萱死死咬住下脣,沒想到樓思遠這麼快就被逼得出大招,她倒不是擔心樓思遠,而是擔心溫瑜。根據她這段時間的觀察,明幽宮中所有人的飛劍都不及溫瑜的,如果對上魔象,樓思遠頂多算個輔助,溫瑜這位純粹且強大的劍修纔是真正對上魔象的人。
可惡,如果不加快速度的話,師兄……曲寧萱回頭望了一眼,發現由於剛纔的急變,衆人身上施加的隱身術已經消失,所以她能夠清晰地察覺衆人的表情。很顯然,這六人都是樓思遠的死忠,知道宮主不妙,他們臉上的焦急完全不加掩飾。
既然大家都很急,也就別磨蹭,只見曲寧萱異常果斷地說:“情況有變,我們得立刻改變策略,這樣,請諸位從六個方向搜尋,隱匿符合隱身術千萬不能斷,放出神識的時候也請小心。北方高等巫師的精神力遠遠搶過我等,對元氣的感知卻不大在行,這是我們的優勢。大家只要看到哪裡有人就通知我,我自會去詢問周圍的植物,寧願累一點,都別讓他們發現任何痕跡。”
對於她這一安排,明幽宮衆人都是贊同的,樓一卻道:“宮主吩咐過,一切以沈姑娘的安危爲先,他們可以走,我必須留下來保護你。”
樓一是土屬性的元嬰期修士,又是極沉穩的性子,樓思遠說什麼,他就做什麼。曲寧萱畢竟是聯盟派來的人,又是五皇嶺的嫡系弟子,倘若她出了什麼事情,就算明幽宮逃過這一劫,在五皇嶺的遷怒下也要完蛋。是以五人紛紛點頭,讓樓一照顧好遷怒下,就以極快的速度御劍而去。
曲寧萱超樓一點點頭,兩人繼續超剛纔的方向御劍飛去,計算着大概過了一千米,望着越發地動山搖的明幽宮,曲寧萱心中着實焦急,卻也只能一邊繼續走,一邊忐忑不安滴等待五人的回報。?過了不久,樓六就通知曲寧萱,她發現了異常。
曲寧萱與樓一御劍趕過去,樓六讓他們看自己的記憶——一個設下封印的山洞中全是昏迷過去的女子,有普通人,也有修士。隔不久,就會有一個人從更裡面的山洞中走出來,隨意抓一個女子進去,那人全身上下都被黑袍遮住,血腥之氣卻是怎麼也掩不住,顯然是個狠角色。
“我不擅長破解結界,只敢在比較遠的地方觀察。”樓六娥眉微蹙,語氣中透着滿滿的擔憂,“但我每次靠近這個山洞,心都跳得很快,總感覺有什麼不詳的事情,也能聞到極濃厚的血腥味……”
就算她不說,看到這樣陣仗,曲寧萱也知道這不會是什麼好事。此時的北方巫師完全是一羣瘋子,說是視人命爲草芥都不爲過,否則後來也不會弄出這麼變態的毒蟲來。如果換在平時,她定然會衝上去救人,可此時……曲寧萱暗暗記下這個地方,儘管她得內心非常痛苦,卻用全部的理智壓抑住自己的衝動,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說:“此人不是操縱魔象的人,卻又有點象北方草原的巫師……爲了不打草驚蛇,我們還是走吧!”
樓六是個女子,心腸畢竟軟一點,聽見不能救那些可憐的女人,她停下步子,有些哀求滴看着曲寧萱,卻在看到曲寧萱眼底的痛苦與爲難後,輕輕點了點頭。
是的,沈姑娘說得沒錯,他們最重要的目標是找到魔象的操縱者,而不是胡亂施以善心,浪費本來就不多的時間。
這時,原本沉默不語的樓一忽然說:“這個人不大像北方草原的巫師,倒有點像邪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