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蜜的葬禮按照貴妃的規格辦了三天,這三天白蘇一直穿着孝服跪在靈堂前給白蜜守靈。轅南季也跟着在白蜜的靈堂前受了三天,白平子則在靈柩後面酒醉了三天。這三天裡,白蘇一句話都沒有和轅南季說過一句話。
到了第四天,轅天玉出關了。他本興高采烈地來和白蘇一起過生辰,沒想到竟老遠就看到匯芳宮裡掛着白幅,他緊張起來,急忙跑向匯芳宮。
“母后是被人害死的……”四天了,白蘇終於開口和轅南季說話,聲音很沙啞。
轅南季擡頭看着她,沒有說話。
“外公說……母后是吃了帶有蓮藕的東西,才讓離守提前毒發的……四天前的晚上是皇后的生辰,兒臣和母后一起去的……”白蘇轉頭,用紅腫的眼冷冷地看着轅南季,“父皇,你會爲母后報仇嗎?”
轅南季看了她一會兒,無力地站了起來,“今後父皇會好好照顧你的,不會讓人欺負你!”說着便蹣跚着往外走。
白蘇的眼裡馬上蓄起了淚水,她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會爲母后報仇,我就知道……你本有解離守的辦法,你卻從不對母后說……”說道後來,她吼了起來。
“卿兒……”轅南季頓足,滿眼淚水,“朕也是身不由己。”
“我會爲母后報仇的!”白蘇猛然回頭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淚水再度刺痛地留下來,“我不會讓你爲難的,但……從今以後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轅南季痛苦地閉上眼,淚水滑落下來。等他睜開眼,邁開步子,慢慢地走了。
轅天玉莫名地有些不敢進去,他有點害怕看到白蘇難過的樣子,他從未見過白蘇傷心過,也從未見過她落淚。
“父皇……”轅天玉看着轅南季失魂落魄地走出來,擔心不已。
轅南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六哥只怕再也不會陪你了。”說完就走了。
“六哥……”轅南季衝了進去。
“天玉,我母后死了。”白蘇哭着看着他。
“六哥,我陪你。”
白蘇若有若無地笑了。
一天後,轅南季把白蜜葬到了謙陵,在轅南季的母妃賀嬪旁邊。白蘇已經傷心夠了,很平靜地看着白蜜被葬入土中。轅南季似乎還未緩過來,整個人搖搖欲墜,之後他是被人扶走的。
轅天玉慢慢走到白蘇身邊,“六哥,節哀。”
“你知道嗎?父皇爲了逼母后進宮,竟對她下了離守,可是那唯一的千年雪蓮給我解了離守。我一直在找解離守的其他辦法,終於……在我終於找到的時候,母后竟然被人害死了。如果母后沒有死,她身上的離守我已經給她解了,也許現在我們已經在西越看白色的朝顏了。”白蘇異常地平靜。
“六哥……”轅天玉慢慢將手裡的鳳鳴玉捏出了汗來。
白蘇扭頭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這個世上除了千年雪蓮可以解離守,玉蟾池裡的千年玄冰也可以解離守……我本來已經做好了炸開暗宮的準備,然後……可是這一切都白費了……白費了……”
“你要炸開暗宮……”轅天玉的臉色陰沉起來。
“是,天玉……你現在是不是很討厭我?是不是?”
轅天玉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沒有回答。
白蘇忽然笑了,伸手扯下脖子上的皇子玉,拿起轅天玉的手,放進他手心裡,“這是你的生辰禮,你要收好了……你要討厭我,就把扔了吧。”說完,她轉身準備要走。
轅天玉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了回來,“六哥,你不是說要陪我的嗎?你怎麼可以丟下天玉?”
白蘇看着他,沒說話。
“六哥,你跟我來!”轅天玉大力把白蘇拉到了賀嬪的墳前,“六哥,我在我母后的面前發誓,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是天玉的六哥。”
白蘇若有若無地笑了。
晚上,白蘇和轅天玉躺在尋芳園的荷花池邊看天上的星星。
“你說天上有多少顆星星?”白蘇問。
“我來數數。”轅天玉天真地一顆一顆地數起來。
白蘇側臉看着他笑了起來,她遲疑了一下說:“天玉,我彈琴給你聽好嗎?”
“好。”
十容抱來白蘇的琴,白蘇坐在琴後彈起了千指柔。轅天玉站在旁邊癡癡地看着白蘇,又將手裡的鳳鳴玉捏出了汗。
“這是母后生前教我的,曲名叫千指柔。”
“這就是父皇說的千指柔?”轅天玉開心起來。
“嗯,我只彈一遍給你聽,以後再也不會彈了。”
“爲什麼?”他着急起來。
白蘇只是淡淡地笑了,“以後別人會彈給你聽的。”
轅天玉微微皺起了眉,“六哥以後會彈給別人聽嗎?”
“不知道。”
轅天玉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莫名地氣起來,“六哥,你以後不許彈給別人聽!”
白蘇只是笑,沒說什麼。
轅天玉有些難過,他想把鳳鳴玉送給白蘇,卻始終沒有拿出來,臨走前,他對白蘇說:“六哥,三個月後我再來找你,你可別去你外祖父家了!”
“好,六哥等你。”白蘇柔柔地笑了。
轅天玉走了沒多久,白平子和紫河車就來了。紫河車把一個紫檀盒遞給她,“我和師父已經把你母后的屍體盜了出來,這是骨灰。”
白蘇難過地摸着骨灰盒,“我想母后是願意跟我離開這裡的,我想帶母后去西越,帶她去看純白色的朝顏花,那是她一直渴望的。”
紫河車和白平子沉沉地看着她,沒說話。
白蘇回身看了一眼匯芳宮,眼眶微微地紅了,“我想燒了它。”
當晚,匯芳宮起了一場大火。大火燒了兩個時辰才被熄滅,但沒有任何人受傷。第二天,轅南季宣告渡王爺提前去了封地蟲封洲。
當他看着白蜜被盜的墓時,不禁啞然失笑,“卿兒……你果真是蜜兒生的,帶走了與她有關的一切……”
三個月後,轅天玉滿懷期待地出關來匯芳宮找白蘇,看到的卻是正在修建的廢墟。他蒙了,有些害怕。
“喂,你怎麼纔出來?”身後傳來易嘆宛的尖聲。
轅天玉回頭冷冷地瞪着她。
易嘆宛有些害怕,心虛道:“你瞪我做什麼?渡王爺都走了三個月了,你纔出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轅天玉心慌起來。
“哼,蜜妃下葬的那天,匯芳宮就起了一場大火,把什麼都燒光了,渡王爺也跟着不見了。皇上說渡王爺提前去了封地,我看是那晚跟着匯芳宮一起被燒沒了!”易嘆宛咬牙切齒道。
“你胡說!”轅天玉大聲吼道。
“你吼我做什麼?這是事實,你看這裡一片廢墟,都是那天晚上燒的,大火燒了兩個時辰才被熄滅,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渡王爺就是在那天晚上不見的!”易嘆宛想到和白蘇在一起玩的時光,忍不住哭了起來,“你要是不信就去問皇帝!”
“我去找父皇!”轅天玉拔腿就朝碧霄宮跑去。
“渡王爺……你難道真的死了嗎?我寧願相信你去了蟲封……”易嘆宛哭得更傷心。
“父皇!”轅天玉衝到碧霄宮,也不行禮,直接就問:“六哥去哪了?父皇,六哥去哪了?”
轅南季知道他遲早會知道,只好沉痛道:“你六哥在蜜妃入土的那天晚上就啓程去了封地,以後不得傳召不得回京。”
“不可能,六哥不會的,他說他會等我出關的!”轅天玉情緒激動起來。
“天玉!你六哥走之前一把火燒了匯芳宮,還帶走了蜜妃的屍身,不信你去謙陵看看。”
“父皇,六哥是不是被火燒死了?他們說六哥被匯芳宮裡的那場大火燒死了!”轅天玉眼睛紅了。
“你聽誰胡說?”轅南季大怒,拍案而起,“你六哥是提前去了封地,不是被大火燒死的!”
“那我去蟲封找他!”
“胡鬧,你已經十歲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身爲暗主,功未成,怎麼可以隨意離開京城?等你練完暗宮所有武功,你想去哪就去哪,父皇絕對不會攔着你!”
轅天玉按下衝動,低低地應了一聲,“兒臣一定儘快完成暗宮所有任務,然後去蟲封找六哥。”說完他離開了碧霄宮,去了謙陵。
藉着月光和長明燈,轅天玉看清了白蜜被盜的墓,更加想去蟲封找白蘇。
他拿出白蘇臨走前送給他的生辰禮,上面有一個卿字,終於明白那天白蘇爲什麼會把皇子玉給他,也明白她說只彈一遍千指柔給他聽,因爲那是白蘇已經決定離開了,皇子玉和千指柔只是作爲離別的序曲。
“六哥,你怎麼可以騙我!”他恨恨道。
“主子。”念一輕輕叫了一聲。
“念一,派人去蟲封保護六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