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昕澤眼裡情緒複雜，他心中更是五味陳雜。可以說，從小到大，他就沒有這麼猶豫，糾結過。
陸小顏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而池昕澤卻只是默默地站着，他甚至是連一句解釋，安慰的話都沒有，這讓陸小顏心寒。
她轉身，揉了一下發澀的眼角，然後硬聲硬氣地說：“不好意思，剛纔我失態了，讓你見笑了。”
人也朝着後面退了好幾步，她像是一隻鴕鳥，把頭深深埋進了沙子裡去：“不知道你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她笑了笑：“不過目前來看，好像也沒有什麼事。大家心情都不好，我還是先走吧。”
她沒有再說我回家，甚至是都喊他的名字了。
她的情緒又驚愕，哀傷，變成冰冷。
這些變化，不過是在這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她的樣子，讓池昕澤慌張無措，心口的某處也彷彿被鈍物拉磨着，一點點疼痛着。
“小顏，如果……我說如果……”終於池昕澤開了口，聲音有些異樣，沒有往日裡的溫柔，低沉，“我是說，哪一天需要你在我跟你媽之間選擇一個的話……”
陸小顏毫不猶豫快速地回答：“我會選擇我媽！”
接着她輕蔑地笑看着他：“池總，你不覺得你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很幼稚嗎？”
“小顏……”
“媽，只有一個，男人可以再找。”她盯着他，“池昕澤，不管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那都到此爲止吧。”
“你至少應該聽聽我怎麼說的吧？”
“你願意說嗎？”
池昕澤真是抓狂了，曾經他想向她坦白一切，是她說什麼都不願意聽的。不過，如果當時她願意聽，他可能也說不出口。
事情到了現在這種局面，他曾經有所預感，然而，僅僅是看到他在調查陸淑芬，陸小顏就這麼敏感，如果告訴他，他跟陸淑芬之間是有血海深仇的話，那陸小顏會怎麼樣？
這種假設性的問題，他想都不敢想。
“我告訴你！”池昕澤深深吸一口氣，“先讓宋巖送你回去，我下班後，找你。”然後，池昕澤按了辦公桌上的電話：“帶她下去。”
他這樣子，讓陸小顏心中寒心之餘又燃起了一把火，她挺直了身子，硬聲說：“不用了，我長腳，自己會走。”
她走出去，順手把門關上了。
在關上門的那一剎那間，陸小顏靠在牆壁上，等了好幾秒，這才站穩了身子。她死咬着脣，努力剋制着眼裡的淚，把它們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陸小顏神情恍惚地走出電梯間，宋巖已經等在門口了。
陸小顏沒說話，宋巖也不作聲，他默默地跟在陸小顏身後，等出了大廳門，宋巖才小跑着過去，把停在外面的車門打開。
車開了很久，陸小顏一直低着頭，在一個十字路口，宋巖把車停下來等紅燈。
陸小顏別過頭看向窗外，行人道上，一對情侶正在推搡吵鬧，女孩子奔着往前跑，男孩子拼命在後面追，然後男孩把女孩擁入懷中，不停地吻她，最終兩人吻成一團，算是和好了。
陸小顏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怎麼都止不住。
宋巖從前面遞給她紙巾盒。
“謝謝！”陸小顏有些哽咽。
宋巖沒有說話，她跟池先生吵架了，他從接到池先生的電話那焦躁不安的語氣裡就感覺得到，等到陸小顏從電梯口出來後，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告訴了別人一切。
可是他只是一個保鏢，跟她也只能算是僱傭關係，什麼都不好說，也不好講。能做的，也不過是默默地遞給她一個紙巾盒子。
宋巖笑了笑，綠燈亮起，他緩緩開動車子。
“宋大哥，你成家了嗎？”驟然，陸小顏聲音嘶啞地問。
“沒……沒呢……”宋巖被她這麼一問，心裡竟然一慌，“我們這樣的職業，哪個姑娘願意嫁給我們。”
“你們的工作怎麼了？”陸小顏不滿地說，“難道非得是那些有錢有權的男人才有資格討老婆嗎？”
宋巖哭笑不得，辯解說：“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談過女朋友嗎？”
宋巖想了想，搖搖頭：“以前在部隊裡，沒有時間。出來後，工作性質是24小時待命，更加沒有時間了。”
“哦……”陸小顏垂下眼簾，不說話了。
因爲陸小顏率先開得口，宋巖倒是有了談話的慾望，他難得主動地說：“陸小姐，你別不開心。池先生他很在意你的。”
看着她悶悶不樂的，他很想讓她開心起來，所以違背了工作的準則，多嘴了。
“他在意我？”陸小顏扭頭望着窗外，手指放在嘴裡輕輕咬，“他那樣的人，有多少人知道他真的在想什麼？”
宋巖這一次笑得有些憨厚：“這倒是，池先生的心事，誰也猜不透。”
心，又是一涼。
看吧，就連他的下屬都這麼說，這麼看他。
而她怎麼就這麼頭昏，一頭栽進去，着了他的道呢？
陸小顏，你傻啊，真是個大傻瓜。
跟他扯了證，還不是要落得個被拋棄的下場，關鍵是從頭到尾，你不過是他的一個棋子。而直到現在爲止，她根本就不知道，池昕澤跟她母親陸淑芬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
“宋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陸小顏忽然從鏡子裡看着宋巖。
宋巖變得有些不自然，躲閃着：“沒，哪有啊？”
“你們是不是都知道？所以，你們都在背後看我的笑話？”陸小顏聲音揚高了，她有些激動了。
宋巖嚇了一跳，他結結巴巴地說：“沒啊，我就是聽池先生打電話的時候聲音不對，猜……猜你們吵架了。”
他又趕緊補充：“陸小姐，我又怎麼會看你的笑話呢？再說，兩個人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我可沒這麼無聊。”
“你說的……是這個？”陸小顏一時語塞，她爲剛纔自己的激動覺得好笑。
“是啊，我也就是猜的。其實，夫妻之間，能有什麼說不開的事呢？”宋巖試圖開導陸小顏，但是，怎麼看着顯得笨拙。
他這樣在武力上行動迅捷的漢子，在這種勸解的小事上差點繳械投降。
他發現，感情的事真是個莫名其妙的玩意兒。
一會兒讓人哭，一會兒讓人笑。他就是看着陸小顏跟池昕澤這麼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