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的事,你要緩一緩。”池昕澤說,“至少,你要等陸淑芬完全清醒後,聽聽她怎麼說,再決定也不遲。”
陸小顏神情有些錯愕,池昕澤慢慢地說:“說起來,也許你不會不開心。或許,陸淑芬的作爲也擔不起你爲她的全身投入。”
眼神又冷了,連帶整個人都又變成了冰冷的樣子。
“不管她做錯了多少事,胡鬧過多少次,但是,她畢竟是我的媽!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遭受了這麼痛苦的事,而作爲她的女兒卻只是眼睜睜地看着,那我跟畜生還有什麼區別?”
“呵……”池昕澤低笑了起來,“說的好,如果爲人子女都不能爲父母報仇,確實枉爲人。”
“所以,請你……”陸小顏的請求還沒說出來,被池昕澤打斷。
他說:“如果她殺了人呢?”
陸小顏說不出話來,腦子裡也沒有反應過來。
“如果,做父母的殺了人呢?她不過是在接受應該受到的懲罰呢?那麼,你還要去報復,還要與人同歸於盡嗎?”
池昕澤的眼裡漫出血色,陸小顏看着自己的影子在他的眼眸裡,被血點慢慢吞噬。
她心裡一驚,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池昕澤抿着脣,顯然在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難道,韓雨跟我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陸小顏搖搖頭,“韓雨對我的怨恨,不是因爲嫉妒我能接近你?”
不,這根本不科學。
韓雨跟她媽怎麼會有仇?她是地位顯赫的世家小姐,享譽全國的超級模特,而她媽呢?是個到處坑蒙拐騙的騙子。
她們以前壓根就不認識,怎麼可能有仇?
依照她媽被折磨成這樣的程度,兩人之間的仇恨是很深的。
這,怎麼可能?
池昕澤沒有回答,只是輕聲告訴她:“這件事,緩一緩。最起碼,要等到陸淑芬醒來後,再說。”
雖然,陸小顏一直喊着陸淑芬的名字,但是,池昕澤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這麼喊着陸淑芬,她卻有些不舒服。
她的感覺沒錯,池昕澤很討厭陸淑芬,比討厭她還要多的多。
心口猛然一跳,她看了他一眼。
池昕澤又拿起了筆記本,繼續工作。
她像是被什麼燙到了,渾身一顫,靠在了車窗上。
不……不會的。如果他恨陸淑芬,並製造了這一切,他又爲何要費盡心思救她呢?
難道,他是在同情她們母女嗎?
他曾經說過:同情是別人賜予你的最深的羞辱。
那麼,他對她的溫柔,對她的關心,對她的幫助,都是他加給她的羞辱嗎?
呵……
心中一痛,她咬着脣,把插進口袋裡,然後五指握在了一起。
池昕澤用眼角的餘光,把陸小顏的神情舉動收至眼底。
手在鍵盤上微微一頓,他眼眸中凝結的冰點,彷彿要炸開了似的:“陸小顏,你在懷疑我?”
“嗯?”心事被毫不留情地戳穿,陸小顏很尷尬。
“你在懷疑我!”池昕澤把筆記本關上,他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你的眼神出賣了你。”
“你認識我媽。”陸小顏混沌的大腦,在這一瞬間塞頓開。
“所以,你纔會接近這麼一無是處的我,讓我站在你的身邊,讓我住進你的別墅。”陸小顏聲音顫抖着,情緒激動,“所以,你都是故意的。”
“說下去。”池昕澤冷冷的,甚至是脣邊還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你唯一的目的,就是通過我接近陸淑芬。”陸小顏說,“所以,你纔會動不動給我發錢。因爲你知道,陸淑芬是最喜歡錢的。”
說完,陸小顏都爲自己感到悲哀。
甚至是剛剛,她都還在感激池昕澤,還想着要怎麼去報答他。呵呵,也不過是短短几秒間,怎麼局面就發生了這樣的轉變?
說的時候感覺到暢快,還有受到很深傷害的感覺,可是一停下來,看到池昕澤冷靜無波的樣子,她有些慌了。
他脣邊噙着笑意,眼眸裡極盡嘲諷。
她知道自己錯了。
“對不起。”她連忙說。
此刻,車剛巧停下了,池昕澤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推門下去。
車門,關得很重。
他心中是有氣的。
可是,他沒有發怒,只是在譏誚地笑她。
她想了想,推開門,追了出去:“池總,請等等。”
池昕澤轉身:“嗯?”
“剛纔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都是我的胡言亂語。”陸小顏低頭看着地面,她的腳來回蹭着,“對不起,我想我一定是錯怪你了。我也是太着急了。”
池昕澤依舊一言不發,步伐卻是更快了。
陸小顏緊跟着,在二樓扶梯轉彎處,池昕澤猛然轉身,陸小顏低頭猛走,一時沒剎住,就栽進他的懷裡。
“池總,是我不好!”陸小顏又連聲說,“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池昕澤居高臨下地看着慌亂的她,在不停地跟自己道歉。她如此狼狽,臉都急紅了,眼淚彷彿下一秒就會掉下來。
看着這樣的她,他不該是高興的嗎?把她的尊嚴踩在腳底,把她的情緒控制在手心,讓她敢怒都不敢言的感覺不是很美妙嗎?
然而,他卻一點也不開心。甚至是,看着這樣的她,他覺得刺眼。
無比的厭惡!
是的,他厭惡。
厭惡她對自己的曲意逢迎,厭惡她爲了陸淑芬而委屈自己,厭惡她就算是猜到了他的意圖還要裝作只是一場誤會,把那根刺只是藏在心裡,任由它在肉中慢慢腐爛。厭惡她在面對自己的僞善,厭惡她武裝了自己不顯露她真實的自己。
“池總?”陸小顏仰頭,着急地看着他,“池總,真的,我剛纔腦子抽筋了。我亂說的。”
“你說的沒錯!”池昕澤冷冷道。
陸小顏愣住了。
“你說的沒錯。我是刻意接近你,甩了五十萬給你男朋友,讓他跟你分手。等你因爲工作上門來偷拍,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池昕澤的心抽搐了一下,他疼了,“就是你說的那樣。”
轉身便走,此刻,他一點也不想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