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竟已經到了隔天上午。
眼看着距離“結誠醫院”那塊土地的競拍已經只剩下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此刻的S市上層儼然已經陷入了一種十分緊張又微妙的狀態中。
一股股暗流逐漸波及了整個S市以及附近省市的商戰中。
令人壓抑的氣息,陰沉的天色,彷彿都預示着接下來將會有一場大事件發生!
然而,在暴風雨來臨之前,誰都無法猜到那即將到來的雷鳴電閃將會從何處開始砸落!
商界上層,人人自危。
不同於整個S市商界的處處緊張,於安詳靜謐的醫院中,昏暗的天色卻好像被撤去了幾層烏布遮蓋的夜明珠,仍舊無聲將黑夜過後的世界緩緩照亮。
只是晨光只乍現了一瞬便被漫天的烏雲遮擋住,令人有些可惜。天色也有些沉悶,天氣預報中指出,今天將會有雷陣雨,興許下午會放晴,然而那也只不過是機率而已。
沈宴卿自從早上醒來之後,就一改先前的哀怨自憐,滿目瘡痍,一直站在落地窗邊望着窗外陰沉的天空發呆,不知道她在想着什麼,只是神色淡淡的,彷彿什麼都沾染不上她那張肅靜的臉。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月嫂來探望她,她才一改過去幾天的沉默寡言,竟微笑着轉過身子:“早安,月嫂。”沈宴卿淺淡地問候了一句,嘴角輕輕上彎出一抹恬淡雅靜的弧度。
月嫂原本已經適應了她每天都一臉冷漠的面色,不說話也不吱聲,就算她來了也權當沒有看見……沒想到今天突然被沈宴卿這麼問候,月嫂本來正在放置保溫盒的手指不禁一抖,驀然轉身:“少奶奶……”眼睛忍不住晃了晃,待看清那真的是沈宴卿以後,月嫂臉上略有些激動。
沈宴卿看到月嫂那般激動的模樣,只忍不住用手指掩了掩嘴,笑着說:“我有這麼可怕麼,月嫂?”她眼中充滿了神采,面色也不同於昨天的灰暗蒼白,竟也隨着她的笑容染上了幾分紅暈。
月嫂見她今天氣色似乎好了不少,心中莫名寬慰。
眼眶也不由得微微溼潤了一下,身子滯了一瞬,月嫂才默默轉過頭,將自己的臉遮了起來,好一會兒後才又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轉過頭,來到沈宴卿身邊,十分欣慰地攥緊她的手:“少奶奶,您能想開真是太好了!”邊說,月嫂一邊哽咽着,忍不住撫摸了一下沈宴卿仍舊有些憔悴的臉頰,心中忍不住爲這段日子的她感到唏噓。
沒想到之前顧驀來過以後,竟真的改變了沈宴卿,這不啻於一個很好的徵兆。
月嫂心中想着,也忍不住趁着這個機會對沈宴卿苦口婆心:“少奶奶,您能想得開真的是太好了!月嫂最近看到您悶悶不樂的樣子真的好擔心!可是您也知道,少爺他……”這些事委實一言難盡。
說着說着,月嫂竟忍不住開始抹起了眼淚。
沈宴卿看着她,一時間,心中原本的僞裝竟然在這一瞬間險些裂開。
只是理智依然存在,大概現在什麼都已經挽回不了她的心。
於是,沈宴卿就這樣沉默了半晌,直到月嫂終於情緒好轉,她才又默默收斂起自己的思緒,然後攏了攏月嫂的肩膀寬慰:“對不起,月嫂,這段時間是我讓您操心了!”說着,沈宴卿不禁侷促地皺起眉心:“不過,我現在終於想通了!”
沒錯,她是想通了!
她要離開顧驀。
沈宴卿心裡想着,面色依舊,微微垂下眼簾,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足以讓一個人想不開的!也不會有什麼事情是永遠都打不開的心結,所以我想通了,我會照着顧驀的意思做。”話音兒默然落下,等月嫂欣喜地擡起臉龐看她時,沈宴卿才繼續說:“所以,您放心吧,我不會再鑽牛角尖兒了!”說完這些以後,沈宴卿笑笑,似真的已經放下了所有一切芥蒂,也包括譚淑惠在內……
她只是轉眼沉默地看着窗外,臉色一派淡然嫺靜,讓人足以聯想到所有美好的事物。
只是外面天色恰好相反,就仿猶如她心中永遠都化不開的濃霧……
月嫂看到沈宴卿臉上那種十分淡然,又雅靜微笑的模樣,還以爲她已經完全走出了之前陰霾,整個人都不禁重重地呼出口氣,轉而拉過了沈宴卿的身子轉移話題:“看月嫂今天都給你帶了些什麼?你一定愛吃!”說着,月嫂直接就將沈宴卿拉到了小餐桌前,將之前自己帶來的保溫盒一一打開,十分開心地呈現在她的眼前,企圖讓她快點忘掉之前的那些不愉快。
沈宴卿看着月嫂如此開心的臉,也不忍心打破,於是便順着她所指看了過去。
只見面前小餐桌上不但有皮蛋瘦肉粥,還有素菜羹,蔥油小黃瓜幾樣潤口小菜……沈宴卿看着這些不由得淺笑開來:“這些都是月嫂你親手做的?”轉過臉龐,小女人腦袋微微傾斜地看着月嫂,天真無邪。
之前她雖然一直都生活在顧園裡,大概近一年的時間,然而,卻從沒見月嫂做過這幾樣家常小菜。
沈宴卿想着似乎是這些不合顧驀的胃口吧……然而月嫂卻已經開始滔滔不絕地跟她介紹起了這些小菜的做法跟起源。
沈宴卿也只好一邊吃,一邊認真地聽。
心思卻儼然已經飄去別處。
可她究竟在想些什麼,估計也就唯有沈宴卿自己才明白了……
——
直到最後,月嫂也沒能發現沈宴卿有哪裡不對,只當她是心中豁然開朗,把一切都看通透了。
而時間過得也很快,就這樣,轉眼已經到了晌午時間。
由於下午顧園中還有許多事需要安排,若是顧驀競拍得手,可能還要安排一場晚宴在顧園中舉辦,這是顧驀的意思,讓顧園從此對外開放……所以,月嫂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提前跟沈宴卿道別,並在臨走前,又再次十分心疼地攥緊了她的手:“少奶奶!聽我一句勸,以後,您跟少爺之間再也不要這樣鬧了!”
月嫂一臉真誠地說:“你要知道,少爺他兢兢業業,爲的全都是撐起整個顧鼎集團,他真的很辛苦。這一路走來,自從十七歲那年老爺跟夫人出了車禍,他就是孤身一人,面對所有的困境,有很多時候,他做的那些決定也都是情非得已,你一定要理解他!”
沈宴卿神色黯然,默默點頭。
月嫂怕她多想,又再次補充:“而且,他從小到大真的從來沒有爲哪個女人如此付出過,月嫂是看着他長大的,絕對不會說謊話騙你!你要相信他,也相信你自己,他不會害你!”說完這最後一句,月嫂才終於像是交代完了自己所有想說的話,十分欣慰地又拍了拍沈宴卿的手。
見她自然地回以一笑,月嫂這才放心地離開了沈宴卿的病房。
然而,就在她身影纔剛剛消失於門扉之後,沈宴卿臉上原本就是僞裝出來的笑臉卻一瞬間淡漠下來。
就好像之前的那個備受折磨的女人一般,在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