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她喝了酒的緣故，臉色有些泛紅，眯着眸子，多了幾分恬靜和溫和，不見了平日裡的孤傲。
前方正好有紅綠燈，寂玖夜緩緩踩下剎車，他撇頭看了眼音凡，又重新給她蓋了蓋衣服，眸子緊緊地鎖在那張疲憊不堪的容顏上——
音凡，你到底要讓我如何！
本來很長的路程，身邊有了她，竟然覺得時間如此短暫，車子停在了塞維爾公寓的樓下，音凡睡着了，寂玖夜不忍心叫醒她，但是又怕她在車上睡得不舒服，而且天氣還這麼冷。
想罷，他走下車，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將音凡小心翼翼地抱下來，寂玖夜蹙眉，輕了不少……本來她的身體就不好，她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
他一直抱着她到了35樓，看着四個數字的密碼鎖，眉頭微微蹙緊，嘗試着按了一個音凡的生日，可是卻被提示密碼錯誤，然後他又按了他自己的生日，卻輕而易舉地打開了……
寂玖夜微微有些慌神，那個密碼擾亂了他所有的思緒。
自從音凡走後，這棟公寓內只有花一念按時找人打掃着，所以空氣中沒有難聞的灰塵味道，反而多了幾絲沁人心脾的檸檬清香。
他找到了燈光的開關，打開了客廳內的壁燈，寂玖夜抱着她輕車熟路地來到她的臥室，輕輕地放在了牀上，蓋上杯子，眼神在她的睡容上停留了一會兒，傾注了滿滿的溫柔……
兩個人恐怕很難再回到從前了吧！
思及此，他拿起了自己的外套，沒有過多的停留，便走出了臥室的門，誰知道步子剛到玄關那兒，還未邁出一步，一雙手便從背後環繞過來，緊緊地束住了他的腰，同時也束縛住了他的步伐和心……那麼熟悉的味道和感覺，讓他上癮的同時卻又不敢在輕易交心。
音凡光着腳，鞋都沒有來得及穿就從背後緊緊地抱着他，臉頰貼上了他的背脊上，噴灑出溫暖的氣息，“別走，好嗎？”
近乎於乞求的姿態讓寂玖夜心裡面微顫，他頓了頓，沉聲說道，“我不是唐恩。”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寂玖夜，所以別走，好嗎？”
音凡放低了姿態，語氣像個孩子一樣，寂玖夜抿着嘴脣，說不出一句話來，他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不是已經選擇了那個家族放棄了他嗎？爲什麼還做出這樣可憐的樣子？
“你喝醉了，音凡。”
“我沒有醉……我真得好累，不想再逃避了，我以爲只要我壓抑住對你的感情，就可以不再像你，慢慢地忘了你，可是……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將感情收放自如，更做不到把你忘了，夜……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好嗎？”她抽泣道。
寂玖夜聽見音凡說出這樣的話語幾乎要窒息，既然做不到的話，爲什麼在半年前輕而易舉的放棄了他，放棄了這段感情？甚至忍住半年不聯繫他？
他的手覆上了音凡的手，緩緩地轉過身去，她哭了，那淚水的溫度灼傷了寂玖夜的心，他幫她拭去淚水，想要安慰她，聲音卻哽咽在了喉間無法說出。
音凡拉着他覆在她臉上的手，緩緩道，“你告訴我，怎麼樣我才能徹底把你放下？怎麼樣才能不讓心反反覆覆地痛，你告訴我，好不好？”
“音凡，你……”寂玖夜給不了她答案，他想起今天晚上慕芷杉可以爲了不讓他來找她，拿刀片割脈，他就覺得好多事情都無法挽回了。
音凡擡眸看着他，那令人心疼的表情撕扯着寂玖夜的心，她害怕失敗，連忙接茬說道，“我跟你道歉，對不起，夜……對不起……”
尾音埋沒在寂玖夜的吻中，這個吻透露出一股佔有和霸道，剝奪了音凡所有的呼吸，吮吸着那份久違的味道……
感情和理智在寂玖夜體內不停地叫囂着，到底該不該結束掉這個吻，最終理智戰勝了感情，寂玖夜鬆開了音凡，嗓音有些低沉，“我們是不是都錯了？我費心找你的時候你杳無音訊，現在我們都有了各自的歸宿，卻還企圖找回曾經的感覺？音凡……經歷了那麼慘烈的過往，我們到底還在奢求什麼？”
“我不想放棄的！夜……當初我不想放棄的！”音凡不停地搖頭，哭訴着，“我以爲我可以不去想你，我以爲我能夠跟唐恩結婚，然後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我們各自安好，可是……好累！真的好累！”
寂玖夜的手摩挲着音凡那雙被自己吻得有些紅腫的脣，淡淡說道，“可感情不是買菜，看看這個，再挑挑那個，比較來比較去，覺得原來的更好，就可以任性的後悔嗎？”
音凡不是傻子，她自然聽得出他的意思，“你放下了嗎？”
問地小心翼翼，似乎很怕聽到答案，寂玖夜沒有回答，音凡幾乎是脫口而出，“你真的放下了！”是肯定句。
寂玖夜眸子微合，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灑下一塊陰影，喉頭如同卡着硬物慾言又止。
音凡推開寂玖夜，踉蹌了幾步，“寂玖夜，爲什麼？爲什麼我放下了所有，你還要傷我傷得這麼徹底？”
寂玖夜身側的手慢慢攢緊，嘴角溢出地苦笑越來越濃，“音凡，我曾經找過你，醒來就開始找你，那時候你知道我的身體多麼虛弱嗎？可是……你一點音訊都沒有，後來好不容易得知了你的消息，卻是你跟唐恩要結婚的喜訊，你知道當時我在想什麼嗎？我也想過爲什麼，但是沒有人跟我解答，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你早在半年前就做出了選擇……但那個選擇不是我……現在我放下了，祝福你們！”
音凡可悲又可憐地呵呵一笑，“是誰告訴你的？慕芷杉嗎？……她告訴你我在家族和你之間選擇了家族嗎？那她有沒有告訴你那個選擇題是什麼？……寂玖夜！你從來都不信我，你從來都沒有信過我……”
她哭着哭着笑出了聲，手緊緊扯着胸口的衣服，似乎在隱忍着極大的痛苦，“寂玖夜，傷我最深的人就是你，你憑什麼祝我幸福？你憑什麼！……你根本不瞭解我，寂玖夜，你都不知道我想要的什麼，你憑什麼私自決定我的幸福？”
音凡的心降到了冰點，如同千萬個刀片在凌遲一般得痛，痛到極致便不再痛了，她伸手拭乾了眼角的淚，淒涼地說道，“我真是傻，以爲自己放低了姿態就可以……以前是我傷害你，現在換你，真是公平啊！好，我輸了！我輸了！寂玖夜，我認輸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再低頭求你！再也不會！”
“寂玖夜，從此以後你我再無任何瓜葛！”
恢復了冷漠的音凡果然是最傷人的，寂玖夜不敢再奢求什麼，他拖着千斤重的步子轉過什麼，動作緩慢地像一個老者——
音凡冷笑了一聲，“寂玖夜，轉身了就別回頭，不然我會瞧不起你！”
一句話，扎傷了她的心的同時也粉碎了兩個人最後的希望，寂玖夜的身形晃動了一下，未語，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
打開門，一束光灑進了屋內，又閉上了門，暗了下來。
音凡緊咬着下脣，自言自語道，“更瞧不起我自己！”
一扇門，隔開了永遠，寂玖夜握着門把的手無力地鬆下來，眼神渙散，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遲遲沒有邁動一步，他又想起了曾經的那個賭注——
“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音凡，我拿我的一輩子跟你賭，你將來的丈夫一定是我！”
原來他也輸了，輸了他一輩子的幸福。
寂玖夜如同木偶一般，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樓梯的，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任誰也無力招架，以前是他放不下她，可是她卻沒有給他留下隻言片語就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中，可如今……
突然，天空又飄起了雪花，像一個個舞蹈精靈般飄飄灑灑地落下，雪花落在了他的髮絲和衣服上。
他站在樓下，她站在樓上，品味着同種味道的心痛。
音凡仍然站在原地，光着腳，寒氣從心底而出，壁燈散發出淡淡的光，氤氳了她的身影，淚痕還清晰可見，髮絲緊貼着面頰，樣子倒是有些狼狽，嘴脣微抿，拳頭緊緊攥着，紅眸中再也不見了往日的生氣……
她的嘴角中扯出一抹悲傷，眼眸中是濃濃的絕望，心口的疼痛已經麻木，行屍走肉般地走進了衛生間，她的手打開了花灑，水順着髮絲流下，她的背緊貼着牆壁，想努力支撐自己的重量，但是最後還是滑落到了地板上，衣服被水浸溼，她像個失去靈魂的瓷娃娃，不敢讓人觸碰，怕一碰就碎掉。
溫熱的水升起霧氣，暖暖地噴灑着她的全身，卻怎麼也捂不暖那已然冰冷的心臟。
嘴角噙着的笑意有些自嘲，水順着臉頰流下，溼漉漉的臉上早已分不清哪些是淚、哪些是水。
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她終於被全世界拋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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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完了，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