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看着良辰,眼神疑慮重重。
“絕對實話。我這麼做完全是爲了得到一樣東西,話禁止於此。”臉忽然嚴肅,嚴肅得有點冷漠。“你不要再問,我不會說。”
飄雪拿去協議書再看,看着看着驀地扭頭看斜對過兒:“那個攤位沒個兩萬怕是下不來吧?”
“老天!果然有眼光。”良辰立即高興。“攤位五千,我又上了一萬多的新貨,加上貨底子,差不多兩萬。”聳着眉毛哈哈大笑。“你是天生的老闆,不做生意怎麼可以呢?”
飄雪苦笑:“兩萬?你不是說你只有幾千塊嗎?” ωwш▪tt kan▪¢ Ο
“幾千是一年前的事了。”翻翻眼皮,“現在的我有一萬了。”指指周圍的服裝,“還不算這些破東西,缺口是有人上趕着借給我的。”得意。
“是嗎?他知道你要這麼幹?”
良辰點點頭:“知道。”
“他不反對?”
“他大力支持。”得意洋洋。
飄雪搖頭。
“你以爲他傻嗎?”搖下頭,良辰滿臉的陶醉和崇拜。“他不僅聰明、仗義、守信、重情,還同情弱者,慷慨大方。當我跟他說起你的事的時候,他幾乎落淚,立即拿出一萬塊借給了我。”
飄雪嘆口氣:“他是誰?能告訴我嗎?”
良辰沉吟一下:“我男朋友。”
“他在本市嗎?”
“他在深圳。”
“有機會介紹給我認識好嗎?”
“只要有緣,你們會見面。”
飄雪低頭繼續看協議書,雖然有點不是滋味兒,可也不是全沒動心——已經呆了三個月,表姐寄來的錢也用去一半兒了。機會就在眼前,只要拿起筆,寫上三個字,吃的穿的不用愁了,弟弟妹妹上大學的錢也有了着落,也許還能有點存款……但是,這筆人情債也大得遮住天!可能到死也無法還上。
良辰把筆遞上來:“籤吧,‘蘭飄雪’三個字非常的好寫。”
“算了良辰,我幹不來,還是打工省心。”五千塊的前提必須是贏,偏偏她什麼都不懂!萬一虧掉可怎麼辦?還有那筆人情債,太可怕了!
“不行。事情都到了這個分上,你是騎在虎背上了。”良辰很霸道地把筆塞給飄雪。“你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簽字。其實,朋友之間是不需要弄這些‘羅嗦’的,可是,你那麼認死理兒,或者說,我是爲了讓你有緊迫感才弄出這麼個東西吧。籤吧,把這兒交給了你,我也安心顧那兒了,你不知道我這個星期少賺多少錢?”
“你這情分也太重了!我怕被它壓死。”
“你老想着‘情分’你一定會被它壓死,如果你真把我當朋友就忘了‘情分’好嗎?你行的,給自己信心。不能再去打工,你還沒吃夠打工的苦嗎,幹嗎給別人幹不給自己幹?”
飄雪深深垂下頭,掩飾滿眶的淚影。
良辰有些緊張,忙握住飄雪的手:“也許這條路不是你想要走的,可這條路賺錢容易。別難過,有時候,不是你想幹什麼就能幹得成的,說不定賣服裝是你的一個轉折呢?想開點兒吧。”
“我不是難過,我是感動!爲什麼你們都對我這麼好?”
“因爲你值嘛!而我又非對你好不可呀!”良辰呢喃,眼中隱隱着幽怨。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再說一遍好嗎?”抹了抹眼角,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良辰癡癡地看着飄雪——好美!難怪他始終不渝!難怪他肯下工夫!自己的機會還會有嗎?
“別理我,有時候我會自說自話。”舒展臉上的笑,掩蓋心上的痛。
“良辰,謝謝你!雖然這個‘謝’字太輕太輕,可我仍然要說。”
“不必啦。”良辰搖下頭,看着飄雪寫上自己的名字,她的心刷地涼了一半兒,心說,“蘭飄雪,真想實話相告
,其實你一直都不是我的朋友,今生今世都不會是,我們僅僅是情敵而已。他的計劃成功了,要不要立即給他打個電話報個喜呢?”
飄雪賣了半個月的服裝,損失掉了三百多塊錢。
一天,一個男顧客看中一套西裝。西裝的標價是三百八十元一套。這男人只給了一百八十元就拿走了西裝,飄雪硬是沒敢去追。事隔一天,一個女人相中一條二百七十元的裙子,這女人左一個大妹子,右一個好妹妹,叫得飄雪暈暈忽忽的,一百二十塊就成交了。三天的工夫賠掉三百多,照這樣下去,不等一年她就得找根繩子去上吊了。
良辰變了,嘴上仍然朋友長朋友短的說着,但她的熱情沒了,偶爾還說上幾句不着邊際的冷嘲熱諷,弄得飄雪一頭的霧水。
風雷卻一反常態,主動跑來告訴飄雪怎麼樣分析顧客的心思,怎麼樣講價等等迴旋之術,讓飄雪受益不淺。
這天,飄雪早早到了市場,擺掛好服裝良辰纔來。
良辰站在飄雪的攤位前,略略看了看,然後很內行地指手畫腳起來。飄雪不好意思不按她說的把服裝重新掛了一遍。
彷彿得勝的戰士,良辰一臉得意地向自己的攤位走去。
飄雪呆呆地看着擺掛得雜亂無章的服裝,心忽然就亂了。
風雷來了,走在他身邊的是一身黑衣的飛揚。
良辰趕忙迎過來:“阿姨告訴我說你晚上纔到,怎麼這麼快呀?”軟語溫言,笑容滿面。
“事完了就回來了唄。”飛揚淡淡地笑,然後含糊地問:“怎麼樣了?”
良辰沒理其意,以爲是問自己的買賣,立刻爽快地答:“還湊合。你怎麼樣?”
“也湊合。”
風雷碰了下飛揚,然後向斜對過兒努了下嘴。
飛揚望着斜對過兒,摸着身邊的服裝心不在焉地良辰問:“多少錢上的?”
“一百八,我的眼光。”良辰美滋滋地說。
飛揚衝着良辰點了點頭:“謝謝你!”
良辰馬上不悅,乜斜着飛揚:“我都說過不要聽這兩個字了,你怎麼還說?”
飛揚微微翹下嘴角,拍拍風雷,指指斜對過兒:“我過去看看。”
風雷點點頭,偷偷瞧了良辰一眼。
良辰的臉呱嗒一下掉了下來,見飛揚向對過兒走去,忽然抓起案子上的一面小鏡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嗨,好久不見了。”飛揚拍了下掛服裝的假牆。
飄雪一激靈,慢慢轉身,傻傻地看着飛揚。
激情暗涌,卻不得不極力控制,笑笑:“怎麼,不認識老同學了?”
飄雪眨下眼睛,悄悄後退,怯怯地靠在一件衣服上。驀然,有兩滴淚珠迅疾劃下臉頰,她一驚,馬上側過頭去擦,心說:“掉什麼淚呀?真是離譜。”
飛揚默默地看着飄雪,又心疼又溫暖——她流淚,可是因爲驟然相見?可她爲什麼又是慌亂、錯愕?自己出現的是不是早了點兒?想着,便挪動着腳,轉身準備離去的樣子。
“李飛揚。”飄雪輕輕的弱弱的一聲呼喚。
飛揚悄悄鬆了口氣,從轉身的那一瞬起,他就企盼她的呼喚了!
再次面對她時他的眉頭禁不住抖動了兩下——太瘦了!輸了那麼多血,什麼時候才能復原呢?
“你,你……”飄雪實在不知道從何說起——聽說他去當兵了,又聽說他在深圳做生意,現在他一身黑衣地站在這兒,到底該怎麼問才合適呢?
“你現在是不是很混亂?”飛揚微微低了低頭,深深地凝視着對面的女孩兒。“我當了三個月的兵,因爲打架而回來。然後去了深圳,也賣服裝,現在回來看看老媽老爸。”
飄雪點點頭:“這樣啊。”淺笑,雪白的牙齒閃了閃
。慢慢走近他,她把聲音壓得近乎耳語問,“能不能問你件事?”
飛揚點頭,笑意在眼中呈現。
“你在深圳一定有很多朋友吧?”她撲閃着大眼睛問。
飛揚又點點頭,笑意漫卷,整張臉上都是笑了。
“良辰的男朋友也在深圳,你認識嗎?”
飛揚微微皺了下眉,挺直身子,淡然地問:“她說的?”
飄雪點點頭:“他對我有恩哪!我想知道他的確切資料。”
“對不起!不認識。”沉思,很冷漠地瞟了眼斜對面。
“沒事兒。”微微牽動一下嘴角,然後她就呆呆地看着他,心裡卻想着那個大恩人。
“這樣吧,等我回去打聽打聽,看我的朋友中有沒有認識他的人。唔,他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問良辰她又不肯說。我尋思,你們兩家是世交,她不可能不對你說的。”
“你怎麼知道我們是世交?”飛揚皺着眉問,眼神驚奇又有點嚴肅。
“良辰說的。”嘆口氣,一聲近乎憂鬱的嘆息。“良辰對我也有恩,今天你能在這見到我都歸功於她呀。唉!我欠了太多人的情,今生不算,來生做牛做馬可能都還不完了。”
“不要這麼說,朋友之間的互相幫助,談不上報答不報答的事。”他翹着嘴角笑。“說不定那些幫助過你的人,將來都要仰仗你而生活呢。”
飄雪搖搖頭:“我根本就不是經商的料,賣了半個月服裝,虧了三百多!誰要是仰仗我,誰就得跟着去討飯了。”
“這只是剛剛開始。我第一個月賠了七百,第二個月賠了二百,第三個月賺了四百,第四個月賺回了所有虧掉的不算,還有了一筆小錢兒。”
“我怎麼能和你比呢?”她用佩服的眼光看着他。
“你怎麼不能和我比?”他用喜悅的眼光看着她。
飄雪又撲閃下長長的睫毛:“告訴你個秘密,你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精明,是我望塵莫及的。所以,我跟你沒有可比性。”
飛揚的心跳加快——她曾注意過自己!搖搖頭,他十分鄭重地說:“你太不瞭解自己了。你的精明還沒有被引發出來,等到它被引發出來,可以說無人可比,其中也包括我。”
飄雪莞爾一笑:“你說得太不現實了。”
飛揚的心一陣激盪,心說——和她聊天真是種享受,如果能常常這樣該有多好!
“你不信?好,那咱們就打個賭吧。”
飄雪先怔了下,接着便笑了,笑得很嬌怯很婉約,讓他的心禁不住又是一陣激盪。
“行啊,賭什麼吧?”神定氣均,彷彿贏的一定是她了。
“誰輸了,誰就得買一件小禮物送給對方。”
“可以。時間——以年底爲限如何?”
“很好!”他乾脆地答。
“哎,談什麼呢?”風雷突然出現在飛揚身邊。
“保密。”飛揚向飄雪眨眼。
飄雪有些不舒服——幹嗎要瞞着風雷,又不是什麼秘密?
“好啊,大哥你怎麼這樣?”風雷不滿。
飛揚咳了咳:“兄弟,去把你的大哥大拿來用用。”支走了風雷。
“他怎麼管你叫大哥,你比他大嗎?”
“我比他大一歲。”
“那他不是跟我同歲?他怎麼管我叫大姐呢?”眼睛睜得老大。
“你幾月出生的?”
“六月。”
“他是臘月十六出生的,管你叫大姐不對嗎?”表情一本正經,心卻得意地直笑——如果風雷知道自己把他的生日縮小了十一個月不跳起來纔怪!“風雷很懂尊敬人,即使大他一天的人他也會稱兄道姐的,所以你就不要胡思亂想啦。”
飄雪點頭,有點靦腆地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