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離去一年多,這期間,飄雪儘量避免去想他,儘量分些“機會”給江澎浪來培養感情。然而,今天從江家一出來,她想的人是飛揚,迫切想見的人也是他。在南郊坐了一大陣兒,在石凳上回味了一大陣兒,仍然打消不了見他的念頭。最後,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到了他的家。
她不知道他已經回來了,沒有人告訴她。她只是特別地想見他,根本沒去想他在不在家的事。
她見到了他,很幸運!卻又一句話沒說就離開了他,很遺憾!爲什麼去見他,難道真的還忘不了他?或者是要去告訴他:“你給我找的夥伴並不專一,你看錯的人。”卻偏偏不說,既然不說爲什麼還去?她痛苦地思忖着,傷心地哭泣着。
快到子夜了,街上基本上沒了行人,只有機動車在呼來嘯去。在奔馳的車輛中,有一輛摩托已經跑了兩個來回了,現在這輛摩托第五次駛了過來。
當飛馳的摩托經過霓裳門前時,摩托車手並沒有看見坐在大門口縮成一團的飄雪,卻看見了怒不可惡盯着他的飛揚。他不由剎住了車。
兩個人虎視眈眈地對視着,半分鐘後,摩托車呼地一下跑了。
“當——,當——,……”鑲嵌在建設大廈尖尖樓頂的大鐘敲響了十二下。
飄雪站了起來,像喝醉了似的越過霓裳旁邊的超市,進入了北市場。
物依舊,人非昨。尋尋覓覓,冷冷清清,蒼蒼涼涼地轉了好一會兒,飄雪才依依轉向通往城南新居的路。凌亂的腳步,悽楚的面容,在凌晨的天幕下顯得格外的悲愴!
飛揚有距離地跟着飄雪,她走他走,她停他停,她捂着臉抑鬱地哭着,他捂着心口默默地流着眼淚,直到她進了樓門、開了燈,他才疲憊不堪地往回走,走到街口的一個通宵營業的小商店,他給店主留下一句話,店主給他打了輛車。
當江澎浪第四次轉到小商店門前時,等在路邊的店主叫着了他:“你找的人已經安全到家了。”
江澎浪連聲地道着謝,也不深思這消息的準確度,就開足馬力向城南而去,像一隻離弦的箭。
草嫩煙波小,花新榭影長。蝶蜂競賽吻羣芳。細柳燕鶯陣陣笑鴛鴦。
紙畫酴醾月,枝分桂子香。一年相意幾衷腸,恰是東流無阻會汪洋。
霓裳百大成了省市明星企業,周邊的城市中都有霓裳百大的連鎖店。霓裳百大的股票也上了市,大盤指數天天看漲。
早上上班不久,秘書思念推門進來:“董事長,有個叫孫可心的女人打來電話,您接不接?”
“接進來。”飄雪不慌不亂地說完,又緩緩擺了下手。
思念出去,飄雪拿起話筒。
“喂,蘭老闆,中午十一點半,星星咖啡屋,不見不散。”
“你這是命令我啦?”
“你少在雞蛋裡挑骨頭。到底去不去?”
飄雪不急不慢地答:“這得看我有沒有時間哪。”
“你可以不來,但是,江澎浪的將來你就得負全責了。”孫可心咄咄逼人地說。
電話斷了。
飄
雪皺了下眉,正要放下話筒,紅霞推門進來。
“蘭姐,有個顧客由一樓看到四樓,正往五樓來呢。問他買什麼他說不買,問這問那的,最後竟然要見你?讓他來他又不肯,神神叨叨的。你看我怎麼打發他?”
飄雪定神地看着紅霞,突然,她想到一個人:“他長得什麼樣?”
“不高不胖,賊頭賊腦的。一看就不是個好人,我讓人看着呢。”
“亂來。”飄雪說着站了起來。
紅霞吐了下舌頭,趕緊跟上。
“蘭姐,爲什麼不穿鮮豔一點的衣服呢?”歪着頭打量飄雪的白衣白裙,紅霞想象她穿繽紛色彩的模樣。
飄雪沒有立即回答,走了十幾步才問紅霞:“白色不好看嗎?”
“白色太單調,也太怕髒了。”仍然歪着頭看飄雪。
飄雪輕輕嘆口氣:“我已經老了,豔麗再也不適合我了。”
“有沒有搞錯,你才二十四歲而已呀。”睜大雙眼看着飄雪。
飄雪淡淡笑了:“我是指心態。”指指胸口。
“心態也可以更新哪。”
“更新?心態?”
紅霞認真地點點頭:“對。更新心態。枯木都可以逢春,心態怎麼不可以更新呢?”
飄雪乜斜着紅霞輕笑。
“你——,你敢笑話我?”紅霞立即變成蜜糖粘了上去。
一個男人,一個小男人半跑着迎了上來,又驚又喜地說:“哎呀!老同學,果然是你?果真是你!我一直跟自己打賭——你若出來你還是你,你若不出來你已經不是你了。”
飄雪握住男人的手:“米奇,我猜可能是你,果真是你!一別五年,你仍然是這麼的樂觀開朗!你也還是你。”
“不一樣了。”米奇搖搖頭,面現憂鬱。
飄雪縮回手,細細打量眼前西裝革履的男人,腦際立現他爲自己擦抹那些字的畫面,心禁不住一陣發熱。
“你這是從那兒來呀?”
米奇微笑:“我是慕名而來,或者說是揭謎而來。”
“既然要揭謎,那就得找個地方好好地揭一揭。請跟我來。”
米奇沒有拒絕,跟着飄雪上樓,進了她的辦公室。
思念端進來兩杯茶,是招待貴賓的上等毛尖兒。
“在深圳就聽說家鄉出了個女強人,這個女強人不僅非常美麗,而且還樂善好施。到了家又聽說這個女強人姓蘭,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坐下後,米奇興致勃勃地說。
“哎,來看老同學就別帶那麼多帽子了。我的脖子可細,承受不了起呀!”飄雪指指茶水。
米奇端起茶杯,笑着問:“難道我說的不對?”
飄雪搖搖頭:“你看到的和聽到的都不是我的成績,我有一位特別能幹的總經理和一班子不凡的同事,所有的事都是他們做的,我只是坐收漁人之利罷了。”
米奇搖着頭,意味深長地笑。
飄雪有些無奈,在精明人面前還是不要過多地解釋爲好,否則只會越描越黑。
“對了,你一直在深圳發展嗎?”
說到深圳她便想起了飛揚,眼神不知不覺露出了憂傷。
“纔去了四年。”端詳飄雪忽然變白的臉,米奇暗暗思忖——這憂鬱是因爲李還是來自江呢?
“不想回來了?”故意淺笑,卻掩飾不住眼底的黯然。
米奇深深嘆口氣:“還沒想過。”看着別處,在心底大罵李和江。
“看來,是特區的水好,養住了你這條大魚了。”
米奇哈哈哈笑了:“錯了,我只是一條小混混魚而已,愛湊個熱鬧,愛趕個潮流,永遠成不了氣候。”
這次論到飄雪意味深長地笑了。
“真的,你怎麼不信?”米奇急了,舉起一隻手要發誓的樣子。
“我想相信,可惜,理由太不充足,怎麼信?”
“理由只有一個——我在那邊成了家了。”米奇說。
“是嗎?真可惜沒能參加上你的婚禮!”
“不要緊,你的婚禮我參加不是一樣的嗎?”
飄雪不想深談轉開話題:“還開飯店嗎?”
米奇聳下肩又撓撓頭,彷彿很苦惱似的說:“好象除了飯店我再也幹不了別的了,所以還在開。”
“開飯店也不是一般人都能開得了的,許多星級飯店不都是從普通飯店衍變而來的嗎?米老闆可不要小瞧了自己呀!”
“那是別人。”擺擺手,臉現尷尬。
飄雪笑了:“中午我請你吃飯吧,順便介紹我的得力干將給你認識。”
米奇忙擺擺手:“多謝多謝!下次下次。”
“好吧,那就下次。可是,這次你回來真的只是辦事嗎?”盯着他的眼睛問。
米奇幽幽嘆了口氣——蘭飄雪,真的是冰雪聰明!
“老爺子得了癌症,在深圳治了一年多始終不見好。老爺子硬要回來等死,身爲兒女怎麼能忍心讓他等死?明天我帶他去北京腫瘤醫院。”
“老爺子今年有多少歲?”
“五十七。”
“太不幸了!你北京有熟人嗎?”
米奇搖搖頭苦笑:“多花些錢罷了。”
“那讓我試試吧,腫瘤醫院我認識個人。”
“太感謝你了!今天真是幸運!”探身抓住飄雪的手搖着。“蘭飄雪永遠是人間天使。”
飄雪不好意思地笑了:“胡言亂語。”很自然縮回手。“聯繫好了怎麼通知你?”
米奇立即找出名片,雙手遞了過去:“我的手機永遠開機。”
飄雪收起名片,拿起電話把出納叫進來,開了張十萬元的現金支票給了米奇。
星星咖啡屋坐落在霓裳百大的北端,臨街的小房子,外觀平平淡淡,室內卻別具一格。
紫羅蘭色地板,桌子椅子一律仿古而制。蔚藍的天花板上鑲嵌着一隻只小燈兒,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小燈兒永遠閃爍着柔和的光芒。牆角一架鋼琴,演奏者身着宮廷禮服,彈奏着古典樂章。服務員一律男性,一色的白衣白裙,也許因爲這不倫不類的裝飾,或者因爲男人穿起了裙子,星星的買賣特別的好,不管白天還是晚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