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有人大喝一聲:“許半夏!誰是許半夏?”許半夏想都沒想地閉着眼睛回了一句:“誰叫兄弟?”外面叫的人好好地愣了一下,這才道:“誰是你兄弟,你起來,可以走了。”口氣有點哭笑不得。
許半夏這纔想起自己是在裡面被強制着,忙一骨碌起身,雙手一撐跳下,這麼重的人卻是落地無聲,這是許半夏最得意的,胖而不臃腫,胖而不遲鈍,胖出力量,胖出精神。
出門,見童驍騎開着車等在外面,車還是那車,兩人的位置正好有個顛倒。許半夏走過去大發牢騷:“媽的,在裡面牢飯都沒吃上一口,早上怎麼也起不來吃飯,錯過機會了。沒想到一睡睡到中午。送我回家洗個澡,我要請馮總吃飯感謝他。”
童驍騎給許半夏打開車門,道:“馮總夫婦帶着兒子去東南亞旅遊了,昨天我找到他家,只有替他管着家門的一個親戚在。這錢是野貓問她爸拿的,條件是住回家去。”
許半夏怔住,一直感覺高辛夷有來歷,但一直以爲她可能做過誰的女友之類的,所以考慮到隱私,沒去問她,沒想到是有個有錢爸爸。等着童驍騎繞過來上車,才問:“怎麼回事?她以後還會不會出來?會不會因爲我的事情影響你們?”
童驍騎道:“我也不知道。野貓跟我說,她父親包了個比她年紀大一點點的二奶,把她媽媽氣死了,年初的事。所以她說什麼也不願意回家,不跟她父親言和。昨天我們去馮總家一看那樣,沒辦法了,野貓才把自己的身世說出來,說只有問她父親拿錢這一條路了。昨天晚上與她父親交涉,她父親只提出要她回家,只要她回家住着,她父親就拿出那筆錢來。我們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她父親最後會不會答應她繼續跟我交往,今天走的時候,我送她去她家,她把電話什麼的聯絡方式都給我了,你看,這是她父親的名片。”
許半夏自言自語地道:“還跟我挺像的啊,都有個沒良心的爹。什麼,野貓的父親是他?那麼厲害?”許半夏抓着高辛夷父親的名片大驚失色,開始爲童驍騎的幸福前景擔心。“阿騎,這樣吧,今天船到,你安排一下你的三輛車拉貨,堆場裡我叫小陳管一下卸貨。等下我們電話聯繫一下野貓,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上門拜訪她一下,否則你們斷了可惜。我懷疑她父親不會允許她與你交往。”
童驍騎聽了有點垂頭喪氣,是,他還是假釋的身份呢。雖然最近運輸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還買了新車,但身份是改不了的現實。但他骨子裡的傲氣隨即擡頭,道:“不用,野貓想着我的話,她爸再怎麼樣也沒用,她一大活人能被關住?她要是一回家就被她爸教化遠離我,我今天就是跪在她家門口都沒用。卸貨的事我已經安排好了,小陳今天還要吊鹽水,他說感冒總是好不了,每天低熱不斷,我叫他不要操心。碼頭我會看着,堆場你去管着,野貓的事,過了今天再說。”
許半夏嘆了聲:“野貓爲了我,我不能坐視不管,今天沒時間,明天我們再設法。”
童驍騎心裡當然忐忑,但嘴裡不說,只是淡淡地道:“野貓有這個身份,她父親遲早會找回她的。和你無關。”
許半夏當然也知道是這麼回事,但事情畢竟因自己而起,怎麼說都有些愧疚。而且那麼多日子相處下來,高辛夷着實是個不錯的人,比周茜對她的胃口。不過再提的話,就是與童驍騎兄弟見外了,伸手重重拍童驍騎一下,不再說,打電話給小陳:“小陳,在醫院嗎?”
小陳在嘈雜的環境中大聲道:“是啊,沒想到快過年了醫院裡人還那麼多,掛鹽水的地方都沒陪的人坐的位置了,周茜只好在外面等着。胖子,你沒事了吧?”
許半夏道:“我沒事,阿騎幫我解決了。你發燒那麼多天,有沒有去做一下胸透?”
小陳道:“做了,本來還懷疑是肺的問題,胸透後看出沒有。醫生說我可能是鍛鍊過頭了,人吃不消。”
許半夏聽了忍不住笑罵:“他媽的,也沒見過你這麼愛鍛鍊的,沒事就吊機上面掛着練手勁,人還越練越瘦。現在的醫生不認識的話都不會好好給你看,你等着,我認識一個,叫他幫忙找個好的內科醫生給你係統地查查。總得把病因查出來纔好,否則我們兄弟連面都見不到了。”
小陳笑道:“沒什麼的,可能是最近太累,春節我準備好好休息,不去喝酒走親戚了,幾天休息下來會好一點的。”
許半夏笑笑收線,又給趙壘去個電話:“趙總,我小許。今天串材的材料到碼頭,總算是告個段落了。不知道趙總什麼時候回家,我送送你。”
趙壘那邊的聲音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到碼頭了?哦,好,好事情。小許你沒什麼事吧?”
許半夏覺得趙壘像是要掛掉電話的意思,但不知怎的,她心裡很想與他多說幾句,起碼還得說聲新年快樂,多謝幫忙之類的話,便想都不想地來招出奇制勝:“趙總,有事,我剛剛被放出來,關了一夜。就爲了汕頭虛開增值稅發票的事。心裡鬱悶得慌,想找個人說說。”
沒想到那邊趙壘驚道:“什麼,你也進去了?小許,你過來說說。”
許半夏忙道:“我在裡面住了一晚,一身臭味,須回一趟家,然後立刻得去堆場看着卸貨,今天估計走不開,趙總有空的話,可不可以拔冗過來堆場?或者我等裝卸完了過去找你?”
趙壘爽快地道:“好,我中午飯過後去你堆場。”
許半夏又打電話叫家中保姆燒午飯,這才放下手機,對童驍騎道:“連趙壘這樣的外商都遭了罪,我就更不用喊冤了。死心吧。”
童驍騎認真地開着車,問:“胖子,進去怕不怕?”
許半夏笑道:“怕倒是不怎麼怕,因爲知道馮總不會見死不救的。我要是早知道馮總出國旅遊去了的話,昨晚恐怕就睡不着了。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昨天中午到現在還沒有吃過東西,進去時候已經錯過吃飯時間,晚上睡着硬是給餓醒,被子又小又臭,我外衣沒脫都有點冷。反而是現在沒感覺到餓了。不過怎麼說條件都是還好的,比你當初好多了。”
童驍騎笑嘻嘻地道:“我當初一進去就做了校長,下面一房間伺候的人,左一個體育委員,又一個教導主任,不知道多威風,餓肚子的事情從來沒有出現過。”
許半夏拍拍童驍騎的肩,道:“好了,阿騎,終於看見你笑了。”童驍騎剛被抓進看守所時,因爲許半夏的奔走,他在裡面沒有受到新人的待遇,比如捱打,比如灌尿,又因爲他是心狠手辣進的號子,那些小偷詐騙犯之流非常怵他,幾天下來就做了牢頭,名曰校長,手下還按傳統配了等級分明的幫手。許半夏知道童驍騎一說起這段歷史就開心,見他今天因爲高辛夷的事有點鬱鬱寡歡,便故意提了起來,果然有了效果。
童驍騎也明白許半夏的意思,笑笑,不過不說了,兄弟之間的好在心裡知道就是。
午飯在吃的時候,碼頭那邊打電話給童驍騎,說是貨到,童驍騎放下電話,匆匆扒完飯,打車就走。許半夏也不多留,吃完直奔堆場。貨車還沒到的時候,沒想到趙壘先到了,可見趙壘也是一肚子的憤懣。
許半夏看見趙壘的車子滑進,就迎了出來,候着趙壘出來就笑道:“趙總是第一次來吧?很多人說找不到路。”
趙壘看着許半夏,皺了皺眉頭,道:“你還笑得出來?”
許半夏還是笑道:“不笑難道還哭?今年我黴運當頭,該哭的事情遠不止這一件,喏,你看遠遠這一車運來的就是賠錢貨,我是鑽進車輪子底下去的心都有。但是我的弟兄們都拿眼睛看着我,我要哭一聲的話,這兒就樹倒猢猻散了。趙總,不得不說,那裡面睡着,晚上還真是安靜安心。”
趙壘看着許半夏點頭道:“不得不說,每一次見面,你都讓我驚訝。怪不得你年紀輕輕能有今天。”
許半夏聽了心裡高興,得到趙壘的肯定,她雖然知道那是遲早的事,但從趙壘嘴裡聽到,還是高興。“趙總過獎了,裡面坐吧,外面等下大車進來全是灰,他們裝卸工自己會做好的。”
趙壘跟着許半夏進辦公室,一邊問:“你說的裡面究竟是哪裡?一家三星級賓館,又不是什麼沒去過的地方。”
這下輪到許半夏吃驚:“什麼?這也有區別?我住的是看守所啊,原來外商享受的待遇就不一樣。”
趙壘哭笑不得地看着許半夏,道:“你真住了看守所?怪不得你說全身發臭。怎麼樣,裡面睡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