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規院中,婉兒一把推開賈海子的房門,一眼便看到在裡面打坐的男子。
“你老實告訴我,”她秀眉緊促,顯然是不大高興的樣子:“把我和魏不二放在雜事弟子裡,是不是你搞得鬼?”
“你不是想參加大典麼?”
賈海子緩緩睜開眼,聲音不疾不徐:“我先將你帶過去,到了榕城,再想辦法帶你入谷。”
“那魏不二呢?爲什麼帶着他?”婉兒伸手指着門外,苦舟院的方向:“你明明知道,我暫時不想見他。”
賈海子微微一笑:“你不覺得魏不二自從打開了內海之門,便與以前不大一樣了麼?”
“什麼不一樣?”婉兒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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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妄自大,目中無人,”賈海子眉頭一挑:“當然,在長樂村的時候,他便是如此,從不把我放在眼內。”
說着,輕輕搓了搓手指:“方入宗做雜役的時候,他因是做雜役的緣故,有所收斂,但如今又變回了那副老樣子。”
婉兒暗自皺了皺眉頭,心中暗道:不二從小與人爲善,什麼時候目中無人了?
但嘴上卻決口不提這個,反而問道:“這些跟他做雜事弟子有什麼關係?”
“我自有主張,”賈海子笑着站起身來:“讓他做雜事弟子,其實有三個目的。”
“第一,他最近被苦舟院納入門內,似乎有些乖張了。我帶他去傀蜮谷長長見識,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日後好奮發圖強,不要虛度光年。”
說到此處,瞧了瞧苦舟院的方向:“不怪我念叨,那苦舟院現今連個教徒弟的師傅也沒有,剩下一幫歪瓜裂棗,三教九流的散修,他去那裡能學到什麼?到頭來,還得找我幫忙。”
“第二,許是你不大清楚,師傅與苦舟院的黃院主乃是本宗第一大死對頭,能讓苦舟院的弟子來伺候咱們,師傅他老人家也很樂意。”
“第三麼,那雜事弟子說白了便是個跑腿的,我們走走轉轉就過去了,你卻要跑東跑西。我如何能瞧得下去?”
說着,忍不住笑了出來:“所以我專門懇請師傅,將魏不二選做雜事弟子,幫你跑跑腿,做一些日常保障。總歸他曾經做過採購雜事,熟門熟路的,比你一個人沒頭沒腦瞎撞的好。咱們又是從小玩到大的干係,你便是偷個懶,他多半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婉兒聽罷了,默聲不語半晌,終於回道:“都是你的道理,我說不過你。”
接着,岔開了話題:“聽說師傅要帶隊去傀蜮谷,他老人家許久沒有這般積極,此番還真是對你寄予厚望。”
“師傅對我再造之恩,”賈海子立時鄭重神色:“我雖然駑鈍笨拙,沒有學到他老人家十之一二的本領,但此次大典,也會拼盡全力,爲我合規院增光添彩。”
“行啊,”婉兒看他這幅模樣,倒有些好笑:“你這官腔倒是打的不錯……”
話說一半,忽然瞧見賈海子正一眨不眨,癡癡望着自己。
她心中微微一動,自然曉得他的心思。
當然,她也曉得魏不二仍對自己念念不忘。
對於這兩位追求者,她難免在心中有一番比較,甚至還爲此經歷了天人交戰。
在長樂村的時候,她自然傾向於寬厚善良又不失沉穩的魏不二。
但是入宗以後,她和不二一個成了修士,一個成了雜役,從此天上地下,再無任何可能。
誰料近日峰迴路轉,魏不二竟在最後時刻打開了內海之門。
只可惜,據傳聞講,他體內的鎮海獸極其稀有,根本不可能喚醒的,前途多半要止步於開門境。
反觀賈海子,雖然性格方面偶爾有些小肚雞腸,不似魏不二那般寬容大度,但論起修行的資質,恐怕雲隱宗內無人能出其右,日後的前程也是光明一片,十有八九要成爲本宗未來的掌門。
她心中不由暗道:“魏不二啊魏不二,你要是能有賈海子一半的資質也好啊!”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憐及自身。
她的鎮海獸是一隻紅頂靈鶴,在此界並不算稀有,但可惜她的神魂卻是單行水屬,只有靠神魂聯通卷軸纔有機會聯通鎮海獸。
可只靠她自己的本事,想要湊齊卷軸的材料實在難之又難。
如此一來,便免不了要請賈海子幫忙。
想着想着,她不由地擡起頭來,眼前這張英俊的面龐,漸漸清晰而親切。
而記憶中魏不二的面龐,卻漸漸模糊而陌生了。
“你在看什麼?”她忽然想明白了許多事情,眉頭輕輕一皺,嘴角和眼神裡卻掩不住溫婉笑意。
“我自然是在看你,”賈海子瞧得更癡了,喃喃嘆道:“好看極了!”
……
魏不二回了苦舟院,便遇上了怒氣衝衝的李寒。
“真當我苦舟院無人做主了!”
李寒拉着不二的袖子便往門外去,邊說道:“你莫要着急,我去找掌門評評理,憑什麼我苦舟院的弟子,被他顧乃春隨意使喚?”
“李師兄,”魏不二連忙拉着他:“我倒是覺得,去傀蜮谷溜達一圈,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當真如此覺得?”李寒稍一愣:“你莫要擔心……”
不二怎會不曉得其中的貓膩,但叫李寒爲了自己,與堂堂合規院長老作對,他心中萬萬過意不去。
更何況,便算是真的找到了掌門,又該如何開口?
於是,他淡淡笑道:“入宗十多年,我少在外走動,尤其未參與過宗盟組織的大典活動,此番正好長長見識,開開眼界。”
李寒本來義憤填膺,見當事人竟是一副樂在其中、大無所謂的樣子,頓時也沒了脾氣:“你高興就好。不過,行走在外,也不必處處委曲求全,量他們也不敢把你隨意使喚。”
不二道了聲醒得,又謝過李寒仗義執言。
李寒又說起將不二納入苦舟院的事情,現因院主不在,沒有辦法將不二的名字正式寫到苦舟院的名冊之中。但使用聚靈陣,領取靈石之類,卻是照常的。
不二隻說無妨。
李寒臨別又想起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塊木牌,放到不二手中,說道:“這是黃院主賜給我防身用的,你此番出門,或許用得上。我素來不大讚同修士祭練法寶、符籙甚麼的,把心思都花在那些個身外之物上,難免耽誤了自家修行。但實在不大放心你,這木符且拿着,遇到危險捏碎它,大抵能救你一命。”
說完,又細細教給他使用之法。
不二推卻一番不成,終於收下。二人這才分別了。
待確定傀蜮谷之行後,不二忽然想起那樹洞之中的老伯,心道這一走不曉得要幾個月的光景,須給那老伯知會一聲,省的他空等一番。
幾年來,這一老一少,隔三差五相見,時不時切磋。
不二雖未曾見過其本尊面目,但心中已將他當做一個長輩來看待,感念之情尤甚。
當下,便遁入深山之中。
那老伯聽得他所說,倒是覺得此行有益:“叫你去瞧瞧山外的世界也好。但此行難免會用到老夫教你的功法,你千萬要記住,不管誰問起來,你只說這是《柔雲功》下附帶的一套劍決。若是別人問起,爲何它不在《柔雲功》的套路里,你便回他,是你自己練的時候,福至心靈,忽然想到了這些變化。至於老夫的事,一個字都不許跟別人提起!”
魏不二連連點頭答應,那人深信他爲人厚道向善,自然不作多餘之言。
往後幾個月,顧乃春專門對賈海子作了對戰實練,傳授了諸多戰鬥技巧,想來對此次大典充滿信心。
不二除了按排期去聚靈陣中修煉之外,便到樹洞之中與那老伯的利刃較量,但對於那雲刃訣,卻仍然無法躲過第十招。
臨到大典將至的時刻,不二終於要跟他告別了。
“你此番外出遊歷,多半會遇上角魔,”那人早就惦記今日,忽然馭着紅芒捲了一道符籙仍在不二腳下:
“這道血脈符是汲取了你的一滴精血和內海中畢蜚的一絲氣息,倘若那傳承了畢蜚血脈的角魔靠近你周身半里之內,這感應符便會告訴你。”
不二將那符籙收了起來,連聲道謝。
那老伯心想此番一別,年許見不着面,這小子說不定會遇上什麼危險,便有心在最後時刻助他有所突破。
如此一想,便在御使雲刃訣的當頭,暗自添了幾分功力。
不二與那利刃斗的正歡,正全心感受劍勢變換之道。
忽然覺得整個洞裡,霎時間冰森森的,那利刃紅芒大作,氣勢徒然高漲,整個刃身忽然化作精鐵所鑄實體一般,威赫赫便朝不二攻來!
這劍勢中殺氣十足,不二直感背後涼的似根冰棍,心內大駭,“這老伯突下狠手,難不成怕我嘴不牢靠,動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