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澤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眼底劃過一絲笑意,似乎很認真想了想,回答:“在下職責所在,做好是本分。”
溫婉蓉想想覃煬,他有家世背景還在樞密院忙得昏天暗地,丹澤無依無靠,加之身上揹負長公主男寵的污點,想在大理寺站穩腳跟,背後付出和辛勞,難以想象。
她作爲朋友說兩句關心的話無可厚非,但丹澤每次看她發亮的眼神,叫人不忍,她不想讓他誤會,只想讓他知道,他們之間君子之交,止於君子之交。
“丹澤,”溫婉蓉斟字酌句,“你年紀不小了,有合適的姑娘考慮考慮,身邊有個人全心全意伺候,比現在強。”
丹澤波瀾不驚看她一眼,視線又回到自己的茶湯裡,沉?半晌,回答個“嗯”字,帶着幾分敷衍,幾分不情願。
溫婉蓉見他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不言不語,精緻五官如同漂亮的瓷娃娃,卻毫無生氣,看什麼都淡漠如常,她不由暗暗嘆氣。
和初生世間的颯颯相比,一個像收起所有鋒芒的微星,一個像冉冉升起的小太陽,每思及此,溫婉蓉就想,到底一個人忍受和經歷多少,纔會被磨滅一身銳氣和張揚。
而後她向他解釋:“我沒別的意思,就希望有個人能伴你左右,關心你,疼愛你。”
丹澤說知道。
溫婉蓉還想說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對。
她明白他想要的,她給不了。
但要完全不管,又做不到。
丹澤明顯瘦了,衣服不大合身。
溫婉蓉做了母親後,心態發生很大變化,見不得人受苦,大人小孩亦是。
再看丹澤,覃煬總罵他是狗,溫婉蓉雖然不喜歡這個詞,但有時覺得他就像流浪狗,總一個人,沒人照顧,沒人管。
尤其他看她的眼神,就跟颯颯求她抱時,異曲同工。
所以溫婉蓉幾次想摸摸丹澤的頭,問他什麼時候能長大。不要一個人胡來,懂得好好照顧自己。
轉念,她又想,是不是每個男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長不大的小孩。
覃煬是熊孩子,丹澤是問題兒童。
再加虎妞覃颯颯。
沒一個讓人省心。
溫婉蓉想了一圈,收回思緒,看向丹澤:“你忙不忙,一會我帶你去布莊,那邊掌櫃我熟,要他給你挑幾匹好料子,做新衣。”
一聽她要帶自己做衣服,丹澤眼睛都亮了,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說有時間。
其實他忙得要死,今天出來辦公務,歪打正着碰到溫婉蓉。
他難得碰到她,別說做衣服,就是把今天所有事都推掉,陪她一天都願意。
溫婉蓉想事不宜遲。她要趕在午時前回公主府,誰知道覃煬會不會發神經,又貓回去。
路上,她走前,丹澤跟在一步開外的距離。
路過包子鋪,溫婉蓉聞到香味,覺得有些餓,轉頭問丹澤:“你餓不餓?”
丹澤搖搖頭。
溫婉蓉沒說話,一口氣買了十個包子,兩個素的,八個葷的,分兩個油紙包,然後把八個肉包子遞給丹澤。
丹澤一愣。
溫婉蓉朝他笑笑:“拿着,給你買的。”
丹澤哦一聲,接過來,拿起一個包子咬一口。
溫婉蓉心知肚明:“你餓了怎麼不說?”
“怕夫人嫌棄。”
說到這,他放下手裡包子,正色問:“夫人是不是覺得,在下連兩個姑娘都對付不了,太沒用,纔拿錢補償。”
溫婉蓉失笑:“你怎麼會這樣想?”
丹澤垂眸:“不是嗎?”
溫婉蓉說:“當然不是啊。”
她怕他不信,實話實說:“方纔你撞到的姑娘是我養父家親戚,我見她疏於禮數,還請你別一般見識才好。”
丹澤似乎鬆口氣,哦一聲,像是解釋:“在下只是不想惹麻煩。”
“我知道。”溫婉蓉轉頭笑笑,“再說沒必要和兩個姑娘計較。”
丹澤沒說話,一路吃着溫婉蓉買給他的包子,她走哪,他跟哪。
溫婉蓉指着兩邊街道的各色鋪子,告訴他,哪傢什麼東西是招牌,有需要可以叫下人出來採買。
丹澤點頭,一一記下。
溫婉蓉看他一臉懵懂,微乎其微嘆氣,有一瞬,沒覺得自己像跟一個成年人說話,倒像教颯颯一樣。告訴什麼好,什麼不好。
丹澤卻不在乎她看他什麼眼神,他覺得只要能和溫婉蓉單獨相處,做什麼都行。
等兩人到了布莊。
溫婉蓉跟掌櫃介紹丹澤,說是大理寺卿。
掌櫃是生意精,一聽是大理寺的丹寺卿,立刻叫夥計將兩人請到上座,又是端茶送水,又是熱情招待。
溫婉蓉見怪不怪,她正好想給颯颯做兩件衣服。
丹澤則被裁縫叫去量尺寸。
店夥計好事,趁兩人挑選布料,跑到掌櫃那邊,長嘴婦般道:“掌櫃,我記得那個不是覃夫人嗎?怎麼和那個大理寺的丹……”
話未說完,掌櫃就狠狠敲他一下:“噓!噓!大理寺的人也敢議論!想不想活了?!你不想做趕緊走人,別壞店裡生意!”
夥計摸摸額頭,別彆嘴,灰溜溜做自己的事。
溫婉蓉因爲要趕着回公主府,把颯颯的衣服料子挑好後。跟丹澤打了個招呼便離開。
丹澤點點頭,要她先去忙。
但溫婉蓉走後,他臉色立即冷下來。
她趕着回去做什麼,丹澤心知肚明。
不就回去伺候武夫嗎?
掌櫃不知道他的心思,就發現臉色變了變,生怕伺候不周,被大理寺找麻煩,賠笑道:“丹大人,幾件衣服,不足掛齒,本店小小意思還請大人笑納。”
丹澤心情不好,看什麼都不順眼,淡淡道:“掌櫃這是賄賂本官的意思?”
掌櫃忙說不敢,話鋒一轉:“丹大人莫誤會,您明政廉潔,想必公務繁忙,過兩日衣服做好,送到府上,一併結賬即可。”
丹澤說不用,他到時親自來取。
掌櫃滿嘴答應,心思條條蛇咬人,官場上的人都不能得罪。
而丹澤卻想,他來取衣服,說不定還能碰到溫婉蓉。
事情就這樣過去。
但總有些細枝末節,叫人意外。
自從四姑娘從丹澤那訛了錢,早把此人拋諸腦後。
她不知道丹澤的身份,但看他一頭蜜色頭髮,就知道不是中原人,加上其貌不揚的麻布衣服,打心裡呲之以鼻。
在她眼裡,異族都是販賣到燕都的奴隸,比粗使婆子、雜役還低賤,至於爲什麼能堂而皇之出現在大街上,她猜憑藉那張俊美的臉,八成是哪個府邸的清倌,討得主子歡心。
倒是四姑娘身邊的兮香,從那天與丹澤一面之緣後,印象極深。
她長了十幾年,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的男人,而丹澤不論尊卑的謙和態度,一下擄獲她的芳心。
兮香是溫府從牙婆子手上買來的,因爲做事機靈,被派到四姑娘屋裡。
當然這都是溫伯公在世,宮變之前的事。
溫府每況愈下後,她依舊跟着四姑娘。
四姑娘脾性差,但不克扣下人工錢。
兮香想伺候哪個主子不是伺候,便留下來。
但見到丹澤後,她心思有所活絡。
夜深人靜時想,也該爲自己的終身大事考慮考慮。
所以她幾番打聽,終於在茶館那邊聽聞,俊美男子和一個身着貴服的女子一同離開,去布莊。
兮香心裡明白幾分,也許那天她們撞上的是大人物,只是四姑娘眼皮子薄,沒看出對方門道。
她當初能進府,就是因爲杜夫人看出她的與衆不同。
沒有任何人告訴兮香,杜夫人是誰,恰巧那天光湘郡主也在,她到了府里根據穿着打扮,說話氣勢,很快辨別出哪位是主母。
入府後,她不像其他丫鬟愛嚼舌根,又摸清四姑娘的脾氣,沒過兩月就成爲貼身丫鬟。
當然她絕不會把自己一番猜想告訴四姑娘。
兮香對四姑娘的瞭解,若那天知道撞她的是燕都有頭有臉的人物,保證不會橫行霸道。
而四姑娘最近到處尋覓好夫家,保不齊不動歪心思。
兮香想自己看中的,怎麼能讓給別人。
她不想一輩子爲奴爲婢。
就在兮香去布莊守株待兔的同時,丹澤也想能在布莊再見溫婉蓉。
他按時取衣服,發現溫婉蓉的還沒取。
第二天又去,沒碰見溫婉蓉。
第三天也是近午時的時間,溫婉蓉要車伕趕緊載她去趟布莊,一連兩天在公主府帶孩子,把衣服的事忙忘了。
溫婉蓉急急忙忙下車,近布莊找掌櫃,拿了颯颯的衣服來不及檢查。轉頭出去。
覃煬一大早跟她打招呼,說中午回來吃飯,她還要趕着回公主府陪他,然後睡個午覺,下午冬青接孩子回覃府,正好把新衣服帶回去穿。
時間安排滿滿當當。
所以她離開布莊時,並沒有注意站在店鋪外的丹澤。
直到他叫住她。
“夫人,你也來取衣服?”丹澤裝作不經意碰巧撞見。
溫婉蓉腳步一頓,回頭問:“你衣服做好了?”
丹澤走過來,點點頭,不想讓對方知道他特意等,不動聲色轉移話題:“夫人行色匆匆,趕着去哪?”
溫婉蓉笑:“回公主府,我有點事,先走了。”
丹澤作揖行禮,告辭的寒暄還在嘴邊,倏爾擡眸,發現街對面站個人,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他微微蹙眉。像故意拖時間,繞到溫婉蓉前面,擋住視線,話鋒一轉:“在下多次受夫人照顧,不知夫人有沒有時間,由在下做東,賞臉吃個便飯。”
“去哪吃?聚賢閣還是小飯館”冷不防身後傳來沉沉的聲音。
“覃煬,你怎麼來了?”溫婉蓉沒想到覃煬會來找她,幾分驚喜,唯一美中不足被他碰到丹澤。
她不是沒聽出話裡的諷刺,對丹澤抱歉笑笑,趕緊拉覃煬走,免得一會兩人當街掐起來。
覃煬從剛纔就看出丹澤耍陰招,他也壞,明知背後有怨恨目光,一把摟住溫婉蓉的肩膀,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笑得那叫一個溫柔,宣誓領土般大聲說:“哎,上次你公主府的那個竹蓀雞湯味道不錯,今晚回家,要小廚房也做一份嚐嚐。”
溫婉蓉納悶,今天覃煬怎麼變得這麼大度,忙笑着說好。
不過丹澤聽出來,剛纔那番話是說給他聽的。
他面無表情盯着覃煬扶溫婉蓉上馬車。
而最刺眼的就是溫婉蓉對覃煬洋溢的笑臉,丹澤從沒見過她對其他人那樣笑過。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不是忙於生計,早點對溫婉蓉表白心跡,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就算有婚約,他不在乎,只要她願意,他可以帶她去天涯海角,任何地方隱居。
可現在……丹澤冷臉收回思緒,他利用手裡職權,把溫婉蓉查個底掉,才知道一開始覃煬對她並不好,兩人因爲賜婚不得不在一起。
溫婉蓉認命。
丹澤替她不值,他尋思如果覃煬再對她不好,他就真帶她走,反正以他現在實力,護個女人,不是難事。
所以覃煬厭惡他,他也厭惡覃煬。
丹澤邊想邊往大理寺的方向走。
然而走了不到一條街的距離,他倏爾停下腳步,回眸對身後不遠的身影,淡漠揚揚嘴角:“姑娘還打算跟多久?”
既然被發現,兮香沒必要掖着藏着,上前福禮問安:“奴婢是前些時在街上被您撞到的姑娘,不知大人還記得嗎?”
被人訛錢能不記得嗎?
丹澤居高臨下,沉?一會:“姑娘找在下何事?”
兮香露出善意的笑,自我介紹:“奴婢是溫四姑娘的貼身丫鬟,叫兮香,大人可是大理寺的丹寺卿?”
丹澤眼底透出防備:“正是在下。”
稍作停頓,他問:“溫四姑娘?是殉職溫伯公家的四姑娘?”
兮香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小包碎銀子,遞過去:“大人,我家姑娘眼皮子淺,奴婢還請您不計前嫌。”
丹澤看看用紅布包的銀錢,又看向兮香,沒說話,也沒伸手接。
兮香被他看紅了臉,低下頭,語氣柔和:“丹大人,這是上次我家姑娘找您要的十五兩銀子,悉數還您,您數數?”
“不用了。”
兮香一愣,擡起頭:“什麼?”
丹澤語氣生硬幾分,打官腔:“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本官從不收來路不明的錢,姑娘沒別的事,失陪。”
語畢,調頭就走。
兮香沒想到自己碰到硬茬兒,上次四姑娘訛錢時,她以爲這位丹大人是個謙和好說話的,現在才知道,對方只是不願惹麻煩。纔沒暴露身份。
看來,她小看他。
兮香對着丹澤背影笑笑,此路不通,換條路就是。
與此同時,覃煬陪溫婉蓉回公主府,把人送到大門口,連飯都沒吃,就回了樞密院。
溫婉蓉就知道覃煬不會那麼大度,八成心裡醋罈子打翻好幾十缸。
她頗爲無奈,誰知道天下就有這麼湊巧的事,她趕着去拿颯颯的小衣服,碰到丹澤,而忙得腳不沾地的覃煬今兒突然有空來找她。
兩人倒沒掐起來,但氣氛冷到極點。
覃煬當着丹澤的面,故意和溫婉蓉演恩愛戲碼,等回公主府半道,一路繃着下顎,不說話。
現在又生氣跑了,溫婉蓉哭笑不得。
覃煬吃醋,證明在乎她,她心知肚明。
可也不能見不得她和其他男人說話啊,最開始在汴州,他看見她和阿肆說話,阿肆就是認錯人,他們多說兩句,覃煬不問青紅皁白發邪火,現在丹澤就更不提了。
溫婉蓉暗歎口氣,等冬青來接颯颯,思忖一會,決定和她們一起回覃府。
她估摸覃煬在氣頭上,晚上肯定不會去公主府。
果不其然。
溫婉蓉把颯颯哄睡,要冬青抱到老太太那邊,一直等到戌時過半,覃煬纔回來。
他大概沒想到溫婉蓉會回來,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你怎麼來了?”
溫婉蓉伺候他脫衣服:“我送颯颯回來,順便把今天取回的新衣一併拿來,漿洗後就可以穿了。”
覃煬嗯一聲。沒說話。
溫婉蓉指了指桌上的宵夜:“你中午沒吃,晚飯也沒見你回來,我怕你餓,叫小廚房做了你喜歡吃的。”
覃煬確實中午沒吃,晚上沒吃,現在聞到菜香,餓得不行。
溫婉蓉又陪他吃宵夜。
吃完,兩人上牀。
期間,覃煬不說一句話。
溫婉蓉爬到牀裡,從後面貼上來,柔聲道:“都氣了半天,還不高興?”
覃煬動了動,沒吭聲。
溫婉蓉繼續哄:“我聽你話,回來了,彆氣了,好不好?”
覃煬說不好,沉?一會,突然翻過身,不等溫婉蓉反應,壓上去,一通亂吻,一通發泄。
完事,趁其不備,用力點她後腰,疼得溫婉蓉蹙了蹙眉。
“你這樣,解氣嗎?”她不想跟他吵,也知道他心情不好,故意惹她不開心。
覃煬哼一聲,翻身下去睡自己的。
溫婉蓉怕弄髒牀,起身下牀,去屏風後,自己清理乾淨。
再等回來,覃煬已經睡着。
溫婉蓉不想吵醒他,想想,去西屋榻上湊合一晚。
沒想到半夜,覃煬又摸來,一聲不響把她從睡夢中吵醒,幹完又點一次。
大有他不快活。誰也別想快活的意思。
“你有完沒完?!”溫婉蓉推開他,一臉不滿下榻,繞到屏風後。
覃煬跟着過去。
兩人在屏風後傳出響動。
“你放開我!”溫婉蓉覺得他不可理喻,“至於嗎?我不過碰巧遇到,你就折騰,不讓我好好睡覺?”
覃煬冷哼,不信:“碰巧?他又不是娘們,沒事往布莊跑什麼?大理寺很閒?”
溫婉蓉聽着好笑:“大理寺閒不閒,我怎麼知道?是男人就不用穿衣服?我沒見你每天光屁股去樞密院。”
她冷嘲熱諷,覃煬就更來氣:“哦?!跟老子來邪的,好啊,老子最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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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把她大力頂到屏風後面牆上,往死裡折騰。
然後做一次,點一次後腰。
溫婉蓉反抗,掙扎,無濟於事。
一直到響起三更的梆子聲,他才放過她。
溫婉蓉累得不想動彈,也不管會不會弄髒牀,直接倒在西屋榻上。
而覃煬,一聲不吭回東屋,該睡哪睡哪。
隔天一早,覃煬前腳卯時進宮,溫婉蓉後腳辰時回了公主府。
兩人誰也不理誰,又變成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的狀態。
冬青去勸過,也沒用。
轉頭,再說丹澤這邊,他並不知道自己一個賭氣的行爲,變成夫妻冷戰的導火索。
如果知道,估計不是暗地裡裝碰巧,而是明面上去公主府拜訪,亂上加亂。
好在大理寺也忙,忙得他沒一天清閒。
而且最近兮香頻頻拜訪,讓他頭疼。
兮香膽子大,只要有出府的機會,就去大理寺找丹澤。
“丹大人,那位叫兮香的姑娘又來了。”下屬從門外探頭進來。輕咳一聲。
丹澤正在看卷宗,頭都沒擡一下:“不見。”
下屬有些爲難,把拎的一包糕點遞進來:“大人,兮香姑娘說您不見沒事,這包蓮蓉糕是她排了近半個時辰的隊買到的,務必交到您手上。”
丹澤翻一頁,繼續看,沒擡頭:“你們拿下去分了。”
下屬尋思這是別人送的一片心思,他們吃沒問題,別哪天這位鐵腕領導不高興,秋後算賬,確定道:“大人,您真不要?”
丹澤嗯一聲。
下屬說,他這就拿下去給弟兄們分了。
話音剛落,丹澤想了想,又叫住他:“她人呢?”
下屬指指窗外,說剛走,應該不會太遠。
丹澤起身出去。
下屬一臉羨慕嫉妒恨,心想有姑娘巴心巴肝倒貼。不要,他天天求還求不來。
什麼叫顏值差,這就叫顏值差。
兮香沒見過丹澤穿官服的樣子,一身麒麟暗紋藏青官袍,寬肩,細腰,長腿,蜜色頭髮加上俊美面容,冷峻中帶幾分陰柔,玉樹臨風站她面前,像畫裡走出來的人。
“丹,丹大人找奴婢何事?”兮香只覺得耳根子發熱,心裡小鹿亂撞,全然不知道說什麼。
丹澤不是第一次見這種表情,深知對方想什麼,冷言冷語:“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兮香搗蒜般點點頭:“知道,大理寺。”
“知道還來?”丹澤一臉正色,不客氣道,“能來大理寺除了官員就是犯人,姑娘算哪種?”
兮香愣了愣,低下頭:“奴婢只是一番好意,沒想叨擾大人。”
沒想叨擾嗎?
三不五時來大理寺尋人,丹澤都記得次數,但對方怕惹他生氣的小心翼翼,讓他態度緩和幾分:“兮香姑娘好意,本官心領了,下不爲例,大理寺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兮香連忙點頭,聽話地轉身離開,也忘了問那包蓮蓉糕好不好吃。
丹澤看着她背影,皺皺眉。
這種事他不是第一次遇到。
他未進宮伺候長公主,還在茶館裡賣藝時,不止一次被人看中過,男女皆有。
但到底看中他什麼,丹澤再清楚不過。
他在他們眼裡不過漂亮玩偶,就像撞了四姑娘這次,他有麻煩時沒人站出來替他說話,等沒事了。就有人百般討好。
所以是不是真心,無所謂。
何況他從來不信突如其來的真心好意,唯獨讓他感受到真心實意的一次,就是溫府施粥最後一天,溫婉蓉偷偷塞給他一對耳環,要他當了換錢買吃的。
她見過他最不堪的一面,甚至連對方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求任何回報。
他想,全天下誰都嫌棄他,獨溫婉蓉不會。
後來他有一定能力,去找過那家當鋪,想方設法把耳環贖回來。
人就是這樣,越缺什麼就越想得到什麼。
溫婉蓉拒絕他,他知道,但有些事不是說拒絕,說不行,就能放下。
佛曰:貪嗔癡乃人之三垢,惡之根源。
果真如此,丹澤想溫婉蓉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業障。
他幻想有天把那對耳環重新還給她。或者替她戴上。
至於其他女人,他沒想過,也不想花心思想。
但兮香不死心,她不知道丹澤的掛念,心思不讓她去大理寺,她就去府上獻殷勤。
她挺有本事,七打聽八打聽,硬是打聽到丹澤的府邸,而後趁白天丹澤不在,時不時送些親手做的菜餚或點心,管家一開始不知道怎麼回事,便收了。
再等丹澤回來,知道是兮香送來的東西,一律不碰,全分給下人。
管家也不好多問什麼,別人不知道自家大人心思,他知道,這些東西要是覃夫人送來的,哪怕砒霜。也嚥下去。
總之兮香花再多心思,丹澤這邊刀槍不入。
時間久了,兮香也發愁,她沒想到這位丹大人是硬骨頭,正尋思是不是方法用的不對。
那頭四姑娘天天跟她怨聲載道:“你說齊家怎麼沒羞沒臊,說了不要不要,還往溫府送東西。”
兮香沒心情聽她老生常談,眼珠子一轉,想了個主意:“四姐兒,您若不要,不如拿去當鋪當了,換了錢,也不用看着添堵,一舉兩得。”
四姑娘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確實一舉兩得:“我怎麼就沒想到這茬。”
兮香笑笑,心思閨閣里長大的花朵,沒了父母庇護,便什麼都幹不了。
不過四姑娘顧不上臉面,她現在就缺錢。既然齊府送來的東西還值幾個錢,當了便當了。
於是她手頭寬裕一些,又疏通關係,往宮裡跑。
她頂喜歡齊淑妃宮裡那些精巧糕餅,還有特供宮廷的茶葉。
四姑娘喝一口,心情舒暢,諂媚道:“淑妃娘娘,您宮裡的雀舌,只怕尋遍整個燕都也喝不到這個味。”
齊淑妃眼底閃過一絲譏笑,面上道:“四姐姐喜歡,本宮這多得是,一會帶些回去品嚐。”
四姑娘巴不得,連忙福禮言謝。
不過她不是來品茶,想到齊家,又不好表露出不滿,只說:“淑妃娘娘,齊家最近倒是上心得很,不過……”
齊淑妃知道她想說什麼,打斷道:“不過什麼?”
四姑娘抿抿嘴,正考慮下話怎麼說。
齊淑妃要她不必擔心:“本宮還能害自家姐妹,也不怕告訴你,對方是誰。”
四姑娘問是誰。
齊淑妃故作神秘一笑:“齊臣相家的齊佑,四姐姐不陌生吧?”
四姑娘一愣,齊佑她小時候見過幾次,那時杜家勢力正盛,他和杜家一幫小子玩得挺好。
聽聞齊佑和他大哥齊賢,截然相反的性格。
齊賢一心酷愛聖賢書,齊佑對讀書興趣一般,倒是在交際方面頗有天賦,會來事,人也精怪,但齊臣相一直不大喜歡這個小兒子。
四姑娘對齊佑也無感。
她對讀不讀書,會不會讀都無所謂,而是溫伯公尚在時,偶爾聽到杜夫人提起齊家,一說到齊佑直搖頭,書香門第世家,獨獨他考不取功名,在燕都連個九品芝麻官都沒混上。
齊淑妃知道四姑娘顧慮什麼,品口茶,好似無意道:“今時不同往日,齊賢如今是都察院十三道監察御史,專門協助僉都御史負責燕都的公務,明年才滿弱冠,年輕有爲,以後仕途還長着呢。”
聽起來前途一片光明。
四姑娘卻不想等,她覺得溫婉蓉那種一步到位挺好,什麼十三度監察御史,連個四品都算不上,看看人家溫婉蓉,丈夫一躍成爲護國大將軍,官居二品,年紀才比齊賢大五六歲。
不過齊淑妃話到這個份上,齊家就是萬般不是,也不好再說什麼。
溫齊兩家聯姻,不出意外,沒懸念。
四姑娘碰了一鼻子灰,也只能灰溜溜離開。
她這頭剛出宮門,兮香在外面馬車邊等着,那頭溫婉蓉剛從仁壽宮定省出來。
四姑娘眼尖正要上去打招呼,倏爾腳步一頓,她拉拉身邊的兮香,指了指朝溫婉蓉走過去的人:“你看是不是上次被我訛錢的傻子?”
兮香順着她指的看過去,一下子認出丹澤,本想點點頭,立刻搖頭,嚇唬:“四姐兒,您別亂想,您看那官服,真是被您訛錢的那位,那天能乖乖就範?”
四姑娘一想也對,沒再往心裡去,鑽進馬車。
兮香卻留了個心眼,她是姑娘家,對男女之事敏感許多。
看丹澤的表情,就知道對那位身着貴服的女人有意思。
她裝作無意問四姑娘,剛纔的女人是誰。
四姑娘想都沒想,語氣酸溜溜:“她就是溫婉蓉,你沒見過,以前溫府的養女,現在是什麼婉宜公主,覃府的少夫人,正風光。”
兮香哦一聲,沒再說話。
她猜上次茶樓裡說丹澤跟着一個婦人去了布莊,是不是也是溫婉蓉?
一圈尋思下來,兮香覺得有點意思。
她想丹澤既然不吃軟,不如來點硬手段。
然而溫婉蓉並不知道,她和丹澤點頭寒暄,落入其他人眼裡就變了味。
她打算回公主府,丹澤神使鬼差突然提出要送她一程。
溫婉蓉連忙拒絕,她想此地離樞密院不遠,別讓覃煬再看到,又生嫌隙。
丹澤沒說話,就是騎馬跟在溫婉蓉車後,不近不遠,一直送到公主府門口。
溫婉蓉下車才發現,嘆嘆氣,過去打個招呼:“說了不用你送,你又何必?”
丹澤下馬,站她面前,垂眸不說話。
溫婉蓉對他笑笑,好聲勸:“趕緊回去吧,不是還有好多事忙嗎?”
丹澤沉?一會,點點頭,說:“在下回去了,夫人保重。”
溫婉蓉嗯一聲,要他也保重,再轉頭,一個人影在大門口一閃而過。
她心思壞了,肯定覃煬看見了,顧不上虛禮,提裙子趕忙進去。
轉身一瞬,突然有人拉住她手腕。
“夫人,我們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您慌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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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各位寶寶說聲抱歉,本來是要白天更的,確實身體不適,停了寫,寫了停,八千字寫了很久。
還是很感謝投鑽的寶寶,謝謝你們的支持,下次加更1640,再下次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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