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柔情蜜意在一輪極淨明亮的秋月銀輝下,溢滿甜膩的香氣,及暢汗淋漓的魚水之歡,如同在心尖早已長出的愛蔓糾纏彼此。
溫婉蓉緊緊摟住覃煬的脖子,兩人像黏在一起,覃煬一個翻身,把人從身下抱到身上。
感受着胸膛劇烈起伏,溫婉蓉歇息片刻,擡頭輕笑:“壓着不嫌重嗎?以前你總讓我睡一邊。”
覃煬十指插進她頭髮裡,往後滑了滑,跟着笑起來:“那都是跟你鬧着玩。”
溫婉蓉重新把臉貼在胸口:“可我當真。”
覃煬逗她:“你就是開不起玩笑。”
溫婉蓉垂眸,聲音低下去:“我不是開不起玩笑,是怕你嫌棄我。”
“從來沒有嫌棄你,嗯?”覃煬聽對方半晌沒動靜,擡頭看了眼胸口嬌豔的臉龐,發現溫婉蓉睜着眼睛發呆,他又躺回枕頭上,把被子拉過來蓋好,拍拍背,柔聲問,“累了?想什麼這麼出神?”
溫婉蓉拉回思緒,往上蹭了蹭,額頭抵着堅硬的下巴頦,聲音聽起來不大輕鬆:“我突然想到四姑娘手上有玳瑁口述證詞,有點擔心。”
覃煬摸着光滑的背,問:“擔心什麼?”
“我現在反而不擔心齊淑妃告訴皇叔,更擔心四姑娘把這份東西交給齊御史。”
“齊佑現在沒成氣候,不足爲懼。”
溫婉蓉說未雨綢繆:“齊御史沒成氣候,可他想拿此事做文章,往都察院上面捅,你怎麼辦?”
覃煬無所謂:“這事真查起來,泄露軍機是大案,大理寺必然協助調查,丹澤現在被覃昱牽扯,不敢輕舉妄動。”
也算因禍得福。
溫婉蓉心思丹澤自從被揭露身世,大概夾在大理寺卿這個位置上也不好過。
她悠悠嘆口氣。
表面上看起來大家相互牽扯,然而齊臣相喪女之仇未報,會不會橫生事端,誰又知道。
覃煬說累了,先睡。
溫婉蓉卻睡不着,她翻身滾到牀上,裹着被子,挽着覃煬的胳膊,心思得找個機會跟牡丹暗示一番,後宮之事不得不防。
隔天一早,覃煬趕着早朝,溫婉蓉送他到垂花門外。
覃煬想起宋執前幾日被鄧夫人接回府,說:“今天我爭取早點忙完。下午去趟宋府看看那王八蛋的腿怎麼樣了,順便帶上英哥兒,嬸孃上次在府裡見過他,喜歡得緊。”
溫婉蓉說知道了,趁四下沒人,墊腳親他一下。
送走覃煬,她回去繼續回籠覺,然後到點去仁壽宮定省,想到下午帶英哥兒出門,她沒敢陪太后說太久,見時間差不多,趕着回府。
走到半道,突然想起在布莊給兩個孩子做的秋裳,忙叫車伕改道,正好回去給英哥兒試穿一下,沒問題就直接穿着走人家。
英哥兒到底是小孩。一見新衣服,興高采烈跑來跑去,跟屋裡幾個相熟的丫鬟炫耀這是孃親做的,等着人誇。
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話裡話外對溫婉蓉一番稱讚。
再到午時,小廚房的午飯還沒送來,覃煬先回來了。
溫婉蓉忙迎他進來,伺候脫了外套,掛起來,轉頭問:“怎麼這麼早?我以爲你下午纔回。”
覃煬去屏風後淨身,應聲:“反正皇上最近無心上朝,我把手頭公務忙得差不多就回來了。”
溫婉蓉聽他說起早朝的事,順嘴道:“皇叔無心上朝?不能吧,我這幾日在仁壽宮可沒聽見太后說不高興的話。”
“誰知道。”覃煬從屏風後出來,甩甩手上的水,“聖意難測。有些話適合在奉天殿說,有的話適合在御書房說,各自管好自己一畝三分地。”
話點到爲止,又說餓了,提前坐到八仙桌旁,等着飯菜上桌。
溫婉蓉知道院子裡有來來回回下人,以防隔牆有耳,沒再多問,吃過飯兩人一起睡個午覺,未時差一刻起來,準備出門。
英哥兒早就等不及,坐在門廊下等,一見溫婉蓉跨進院門,趕緊跑過去,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嘴裡催促:“娘。曾祖母和妹妹在睡覺,我們快走吧,別吵她們。”
溫婉蓉說好,跟冬青打個招呼就牽着英哥兒離開。
垂花門外,覃煬先把英哥兒抱上馬車,哎一聲:“小子,又長胖了。”
英哥兒笑嘻嘻扭着小身子先鑽進馬車,又從門簾探出小腦袋對溫婉蓉喊:“娘!快上來!”
覃煬要他進去,又把溫婉蓉扶到車裡,最後輕而易舉一步跨上去。
路上英哥兒坐在覃煬腿上,眼睛烏溜溜跟着大人轉,奶聲奶氣道:“爹,叔奶奶上次說要英哥兒去府上住幾天,我們今天去住嗎?”
溫婉蓉笑起來,摸摸他的額頭:“我們不住,今天主要去看宋表叔,他腿傷了,你一定記得問安,知道嗎?”
英哥兒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笑嘻嘻說知道。
再到宋府,鄧夫人早早候在垂花門外,一見到英哥兒,寵愛到不行。
英哥兒也會來事,一口一個叔奶奶,叫得鄧夫人心花怒放。
鄧夫人一手牽着孩子,一邊對溫婉蓉嘆氣:“還是姑姑命好,膝下承歡,如今兩個曾孫,湊個好字,旁人羨慕不來的好福氣。”
溫婉蓉應笑:“表嬸不必羨慕旁人,宋執儀表堂堂,如今升任樞密院侍郎一職,許是姻緣未到,莫急,莫急。”
“急也沒用。”鄧夫人唉聲嘆氣,又看向英哥兒,笑道,“我們的英哥兒想吃什麼?叔奶奶準備你最愛吃的糕點,上次沒吃夠,這次多吃點。”
英哥兒連嗯兩聲,又拽起新衣服的衣角,高興道:“叔奶奶,您看英哥兒的衣服。”
鄧夫人笑,哄道:“喲!今兒穿新衣服啦,真好看。”
英哥兒看向溫婉蓉,又看向鄧夫人,口齒伶俐:“娘給英哥兒做的!”
鄧夫人抱起英哥兒,親了親白嫩臉頰,寵溺道:“好!下次叔奶奶也給英哥兒做新衣服,英哥兒喜歡什麼樣的?”
英哥兒摟着鄧夫人脖子,很認真想了一會,說一句“叔奶奶做的都喜歡”,把一行人逗樂了。
隨行的婆子丫頭都說英哥兒聰明伶俐。
鄧夫人更加喜愛,說先帶英哥兒去玩,叫溫婉蓉和覃煬當自己府上別客氣,便先行離開。
遊廊下只剩溫婉蓉和覃煬兩人,頓時安靜許多。
溫婉蓉看出鄧夫人很急切地想抱孫子,跟在覃煬旁邊嘆氣:“宋執還沒玩夠呢?”
覃煬要她別管,另起一話題,壓低聲音問:“表嬸不知道英哥兒的真實身份吧?”
溫婉蓉連忙搖頭:“那天表嬸去府上拜見祖母,進屋裡說話時,祖母未透露半個字,我怎敢亂說。”
頓了頓,她問覃煬:“宋執知道英哥兒的身份嗎?”
覃煬答得隱晦:“他?精得很。”
溫婉蓉有些不放心:“宋執不會跟表嬸說吧?”
“你看他像那麼傻的人嗎?”
“那就好。”
兩人再進了宋執屋裡。話題打住。
宋執皮實,養了十來天,傷好大半,唯獨走路不利索,不用柺杖,還是跛腿。
覃煬問他還需要什麼藥,明天叫軍醫送來。
宋執擺擺手:“我都快好了,藥什麼藥。”
說着,轉向溫婉蓉:“嫂子,英哥兒呢?我聽我娘說,小傢伙要來,怎麼見他人?”
覃煬插話:“半道被表嬸接走了。”
宋執聽了沒吭聲。
溫婉蓉想到鄧夫人對英哥兒的熱情勁兒,勸一句:“你也老大不小,有合適的姑娘總該考慮考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躲是躲不掉。”
宋執咳一聲,指着門外,不避諱道:“嫂子,上次你來府上也看到了,十三房姨娘,哪個大戶人家敢把姑娘嫁給我,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十三房小娘們的兒子前腳出生,我兒子緊隨其後,年紀差不多,輩分差一輪,我爹不糟心,我還糟心吶。”
話糙理不糙,溫婉蓉有些無語,只能往好的方面勸:“年紀一樣大,輩分差一輪的叔侄倒不是稀奇事,主要讓表嬸有個寄託。”
宋執別彆嘴,不說話。
覃煬替他打圓場:“溫婉蓉,他們家的事你別插嘴,祖母都不提,你操那份閒心。”
溫婉蓉沒再說話,喝茶吃糕點,默默坐一旁,聽兩個大老爺們說朝會和樞密院的公事。
說完公事,談私事。
覃煬想起昨晚溫婉蓉提及四姑娘,順嘴問:“哎,最近齊佑跟宋瑞有來往嗎?”
“有時,怎麼了?”
“沒什麼,想起來問問。”
宋執不以爲意:“宋瑞那個狗東西,除了吃喝玩樂,能指望他什麼。還有齊佑,難怪他那個金爹喜歡齊賢不喜歡他,別的本事沒看出來,吃喝玩樂不啷噹,比起宋瑞,半斤八兩。”
覃煬單眉一挑:“酒肉朋友?”
“鬼知道。”宋執四仰八叉往牀上一躺,兩手墊在後腦,視線轉過來,“這樣也好,齊佑愛玩倒好辦,就怕是老八股,油鹽不進。”
覃煬問他:“怎麼?約好地方一起找樂子?”
宋執揚揚眉:“前幾時宋瑞把人帶府裡吃飯,我們打個照面,隨口提一嘴,他說好,誰知道真假。”
覃煬眼珠子轉了轉:“真有局,叫上我。”
宋執鄙視他一眼,又看向溫婉蓉:“嫂子,覃煬跟我出去,我不聽他的,得聽你意見。”
溫婉蓉知道覃煬接近齊佑的目的,裝作不經意笑笑:“要玩就去玩嘛,我沒意見。”
宋執半信半疑:“是不是啊?”
溫婉蓉正色道:“當然啊,覃煬跟你們出去應酬很正常。”
宋執說行,嫂子同意就行。
隨即又對覃煬說,等他腿好約個局,到時再說。
話說得差不多,茶喝得見底,覃煬見沒什麼大事,起身準備走人:“溫婉蓉,你去表嬸那把英哥兒接出來,我直接在垂花門等。”
溫婉蓉點頭說好,起身出去。
宋執說送送覃煬,跛着腿跟到垂花門外,兩人私下又談起覃昱。
覃煬談起這事就煩。宋執會安慰,說覃昱不出現就是最大的安全。
覃煬哼一聲,不想提及玳瑁、四姑娘和齊淑妃三個娘們針對溫婉蓉,不耐煩擺擺手,丟句這事沒完。
宋執細問怎麼沒完。
覃煬不說話,一個敵國細作天天睡皇上身邊,能完嗎?
兩人又東扯西拉胡侃一番,再等覃煬想起來,估摸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他等得不耐煩,隨便叫來個小廝去找溫婉蓉,催她快點來垂花門。
小廝腿腳麻溜跑進府邸,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氣喘吁吁跑回來,氣沒喘勻道:“覃,覃爺,少夫人正在急着找孩子,說孩子跑出去玩,丫鬟跟丟了。”
覃煬頓時皺眉。
宋執在一旁吼:“養你們吃乾飯的!看個孩子都看不住!還不快去找!”
轉頭,跟覃煬又進府,一起找孩子。
覃煬一路沒講話,覺得納悶,英哥兒又沒來過宋府,怎麼會跑丟?
他見到溫婉蓉時,溫婉蓉完全慌了神,急得一頭汗,正問下人,園子裡的池塘找人看過沒,之前有沒有人聽見水響?
下人說沒人聽見池塘的動靜,也打發人看了,什麼都沒有。
溫婉蓉又急切道:“假山那邊呢?男孩子淘氣,喜歡往高處爬,你們找了嗎?”
下人老實回答:“夫人,我們都找了,都沒看到小少爺。”
比起溫婉蓉的慌張,覃煬冷靜許多,他問下人還有什麼地方沒找?
下人說了幾個地方,覃煬聽了,擺擺手示意下去,又看向宋執:“哎,你給我找跟棍子來。”
宋執眼底透出壞笑,很有默契叫人拿根練武用的木棍。
溫婉蓉見他不找孩子,還要武器,不明就裡,急道:“找孩子就找孩子,你拿棍子幹什麼?”
覃煬臉色一沉,叫她少說話,跟他走。
宋執跟在最後,打發走所有下人,三人來到一個偏院門前,院外靜悄悄的,時不時聽見細小哭聲傳出來。
溫婉蓉心裡一緊,覃煬二話不說,一腳踹開院門衝進去,宋執跟在最後。
“哥,表,表哥,你們怎麼……”宋瑞沒想到有人突然闖進來,他一手把英哥兒壓在石桌上,一手拿着小拇指粗的樹枝正在抽屁股和腿。
再看英哥兒小臉哭得通紅,嘴裡塞着新衣服上撕下的布條,嗚嗚哭不出聲。
溫婉蓉顧不上在自家還是宋府,衝到前面推開宋瑞,抱起孩子,扯下嘴裡的布。就聽見英哥兒哇一聲,嚎啕大哭,嘴裡不停喊疼。
覃煬臉都黑了,叫溫婉蓉先帶孩子出去,又叫宋執關好院門,要關門打狗。
溫婉蓉鮮有不阻止覃煬發飆,她抱着孩子快步走到門外,一邊哄一邊走到僻靜地方,趕緊脫掉小褲子看被打傷沒。
英哥兒撲在她懷裡不停抽噎,哭得一句話都說不清。
溫婉蓉看到被樹枝抽打的紅腫印子,心疼極了,問宋執有沒有跌打損傷的膏藥先給孩子擦。
宋執叫下人去取。
溫婉蓉蹲下來,讓孩子趴在肩上,一邊上藥,一邊吹,輕聲問:“你在哪裡碰到二叔?他爲什麼打你?”
英哥兒別彆嘴。邊哭邊說:“二叔扯壞英哥兒的新衣服,英哥兒咬了他。”
“所以他打你?”
英哥兒“嗯”一聲,點點頭。
溫婉蓉又問:“你怎麼不來找爹孃呢?”
英哥兒哭:“我說了找爹爹,二叔說敢說出去就打死我。”
溫婉蓉想起在馬場第一次見宋瑞的風波,蹙蹙眉,抱起英哥兒找到鄧夫人,把孩子身上的傷給她看,不悅道:“表嬸,孩子小不懂事,也不能動手啊!您看看這印子,我們再發現晚一點,孩子被打成什麼樣都不知道!”
鄧夫人也心疼,問擦藥沒,想抱英哥兒,被英哥兒拒絕。
“宋瑞人呢?”她急道。
溫婉蓉氣不過,直話直說:“覃煬要我先出來,他和宋執還在偏院那邊。”
鄧夫人知道以前覃煬和宋執一起打過宋瑞,怕出事,趕緊叫人去偏院看看怎麼回事。
這頭下人還沒走遠,那頭三姨娘連哭帶嚷衝到鄧夫人面前,手指差點戳到鄧夫人鼻子上:“大夫人!您平日對我不滿就衝我來!打我們家瑞哥兒是什麼意思!一會老爺回來,我要告訴老爺!你們!你們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鄧夫人被三姨娘一哭一鬧,急得說不出話。
三姨娘也不顧外人在場,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賴撒潑:“你們這些挨千刀的!不就見不得我生兒子!怕瑞哥兒奪了宋執的寵嗎?!這會子往死裡打,要打出人命啊!”
鄧夫人確實怕鬧出人命,又叫兩個下人快去看看怎麼回事,心裡對三姨娘再多不滿,面上像她做錯事,氣短三分:“三姨娘,宋執有分寸,不會把瑞哥兒怎樣,秋天涼,你別坐地上,起來說話。”
三姨娘不但不起來,哭得更兇,嘴裡還罵罵咧咧,明擺欺負鄧夫人性子軟。
溫婉蓉看不下去,抱着英哥兒,冷冷道:“三姨母,宋瑞打英哥兒這事,您怎麼不提?英哥兒過兩個月入冬才滿四歲,他一個大人,把孩子打成這樣,您要告訴表叔,正好,我也想讓表叔看看孩子身上的傷,請他老人家定奪!”
三姨娘偷偷瞟一眼英哥兒被打腫的小屁股和腿,嘴角一沉,扯着嗓子道:“哪個男孩小時候沒捱過打,英哥兒不聽話,才被宋瑞打!”
“英哥兒沒有不聽話。”英哥兒撇着小嘴,抽噎起來,“是,是二叔扯壞英哥兒的衣服。”
三姨娘爬起來,不講理:“一件衣服扯壞就扯壞了,再做就是!可你們打人,就是你們不對!”
溫婉蓉把英哥兒抱緊,冷笑:“三姨母,您既然這麼說,我只能說宋瑞被打就被打,被打活該,您知道覃煬什麼脾氣,他向來護短,宋瑞打他兒子,他會袖手旁觀?我勸您在這一哭二鬧三上吊,不如趕緊看看宋瑞,興許覃煬看您的面子會下手輕一點。”
“你!”
“我如何?您對我不滿,大可到覃府告訴祖母,要她也給我幾板子讓您消氣,我就怕您沒這個膽。”
“你!你!你!”三姨娘沒想到外表看起來跟鄧夫人一樣好似軟性子的溫婉蓉,實則牙尖嘴利,一連說了三個你也沒你出下文。
倒是方纔跑去勸架的下人急匆匆跑回來,氣喘吁吁道:“大,大夫人,不好了!”
三姨娘一聽不好,趕忙爬起來,連走帶跑找宋瑞。
鄧夫人臉色也嚇得蒼白,問:“怎麼不好了?”
下人咽口唾沫,瞥一眼溫婉蓉,又看向鄧夫人,說:“覃爺把瑞二爺的腿打折了,棍子都斷了。”
換平時,溫婉蓉肯定說覃煬不是,今天她什麼都不想說,神色淡然抱着英哥兒坐在遊廊下,等着覃煬回來。
鄧夫人卻急得不行,拉着下人說過去看看。
溫婉蓉本想阻止,話到嘴邊又咽下去,心裡暗歎,難怪宋執不願意回府,鄧夫人軟弱好欺,沒有半分主母威嚴,和以前溫府的杜夫人比,簡直天壤之別。
可到底別人家事,她作爲晚輩不好也不便多插嘴。就是把三姨娘得罪了。
得罪就得罪了!
溫婉蓉想到宋瑞打英哥兒的樣子,再想到三姨娘蠻不講理的德行,她氣得要命,自己的孩子就是孩子,別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什麼道理?!
她心思,覃煬打得好,讓宋瑞長長記性,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欺負英哥兒,順便體驗一把宋執的痛苦。
英哥兒雖小,但看得懂大人間發生什麼,摟着溫婉蓉的脖子,小聲問:“娘,爹爹是不是因爲英哥兒打二叔?”
溫婉蓉心思這話怎麼回答合適,想了一圈,說:“英哥兒,以後再遇到這種事。你先回來告訴娘,不要擅作主張亂咬人,總歸咬人不對。”
英哥兒小聲辯解:“可二叔當時不讓英哥兒走。”
溫婉蓉順他的背,柔聲道:“你可以找周邊的下人呼救,要他們來找爹孃,這樣你就不會被打。你記住,沒有足夠實力拼過對方時,要學會智取,不能硬來。”
頓了頓,又說:“曾祖母常說剛者易折,柔者長存,就是這個道理。”
英哥兒似懂非懂點點頭,擡起小臉,認真道:“英哥兒知道了。”
溫婉蓉笑起來,問他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英哥兒搖搖頭。
溫婉蓉又拿出帕子,擦擦孩子眼角的淚和額頭上的汗,溫柔道:“一會回去,你就睡娘屋裡,吃過晚飯爹爹給你洗澡上藥,好不好?”
英哥兒最喜歡跟溫婉蓉睡,連連點頭,說好。
然後又等了一小會,覃煬和宋執慢悠悠從遊廊那頭走過來,英哥兒眼尖,扭着身子叫了聲“爹爹”,伸手要抱。
覃煬幾步過去,輕輕鬆鬆單手抱起來,還笑:“英哥兒,曾祖母給你吃什麼,最近長得肥坨坨,一身肉。”
英哥兒像找到靠山,摟着覃煬的脖子。認真回答,吃了飯和肉。
覃煬哈哈大笑,喊他小肥胖子。
英哥兒不高興,回嘴:“爹爹,英哥兒不是小肥胖子。”
爺倆你一句我一句,彷彿剛纔什麼都沒發生過。
溫婉蓉和宋執跟在後面,她小聲問:“你們碰到三姨娘了嗎?”
宋執說碰到了,又說要她不用擔心,這事由他處理。
溫婉蓉輕輕點頭,想了想,勸了句:“宋執,嬸孃不容易,你別讓她操心。”
宋執說知道。
再後面,一路無話。
宋瑞跟上次比,受傷算輕,就是腿疼,躺在牀上,大一聲“哎喲”,小一聲“哎喲”哼唧。
三姨娘坐在旁邊,看着自己兒子綁夾板的腿,又氣又急:“你也是,不長記性的東西!覃煬是你惹得嗎?!現在被打斷腿,你爹知道都未必向你說話!”
“去去去!哪涼快哪待着去!”宋瑞又疼又煩,聽不得三姨娘嘮叨,轟她走,“你跟爹說,我被覃煬打死拉倒,還有宋執,幫覃煬關門不讓我跑!他是我親哥嗎?!乾脆搬到覃府,做覃家兒子算了!”
三姨娘叫他閉嘴:“你個挨千刀的!這話被你爹聽見,不把你另條腿也打斷!”
宋瑞扁嘴,面上不服,心裡怕,聲音明顯變小:“我這話說錯了嗎?從小到大,宋執和覃煬玩,從不帶我,姑祖母也喜歡他,不改姓覃,委屈他!”
三姨娘叫他少說幾句:“總之,你這段時間老老實實待在屋裡養傷,哪也別去,也別沒臉沒皮找宋執。”
“知道了!知道了!”宋瑞不耐煩,把被子捂住頭,說句想睡覺,叫三姨娘快點離開。
三姨娘對兒子獨寵,留下糕點,起身出去。
雖說這次給宋瑞教訓,能讓他消停一段時間。但這事被老太太知道後,覃煬免不了一頓訓。
溫婉蓉少有鬥着膽子,替覃煬說情,又把英哥兒的小屁股蛋露給老太太看。
“這兩天擦過藥,消了腫,可孩子不能坐,也不能站,也叫大夫來看過,說外傷養幾天沒事,好在沒傷到筋骨,祖母,英哥兒纔多大,宋瑞好歹是表叔,對孩子下狠手,別說覃煬脾氣不好,連我都看不下去。”
老太太聽罷,沒說話,叫冬青先把孩子抱回溫婉蓉屋裡躺好。
英哥兒沒見過老太太板起臉的樣子,有點害怕,又看了眼一聲不吭的覃煬,怯生生喚聲“曾祖母”,說都是英哥兒的錯。
孩子尚小知道攔錯,大人怎麼忍心過於責備。
老太太擡擡手,示意他們都回去。
有覃煬和溫婉蓉,冬青很自覺退回來。
英哥兒趴在覃煬背上,直到出了院子才說:“爹爹,英哥兒怕曾祖母。”
覃煬把他往上託了託,開始逗他:“怕什麼?曾祖母又不像你,會咬人。”
溫婉蓉跟在旁邊拍他一下:“你別亂開孩子玩笑,他是被宋瑞逼急了。”
覃煬哈哈笑出聲,突然冒出一句:“覃英,咬得好!”
英哥兒被誇懵了,睜大眼睛看看溫婉蓉,又看看覃煬的後腦,摟着脖子靠近耳邊,小聲說:“可娘說咬人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