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申時從繡坊出來,急急忙忙回青玉閣,到後院幹活。
再從申時一直忙到戌時,戌時開張,通宵達旦。
而戌時到亥時這段時間客人最多,也是柳一一最忙的時候。
花媽媽怕她夜裡白天兩頭忙,身體吃不消,到了戌時末找個小丫頭來替,讓她歇口氣。
柳一一確實挺累,跟小丫頭交代幾句,洗了手,放下袖子,趕回屋完成繡坊的活計。
這頭她繃子還沒弄好,線剛剛穿針,就聽見外面有人傳話,說花媽媽找她。
柳一一還納悶,這個點花媽媽正忙,是有什麼急事?
正思忖,跟着傳話的丫頭進了一個包間,進去就後悔了。
丹澤坐在上座,一言不發,神色不善地盯着她。
花媽媽在一旁打圓場:“一一,丹爺特意來找你,趕緊跟丹爺認個錯,回去算了。”
柳一一問花媽媽,她錯哪裡,爲何跟不相干的人認錯?
“花媽媽,我來不是聽她認錯。”丹澤緩緩開口,站起身,看向一邊小廝,“拿繩子來。”
花媽媽以爲剛剛玩笑,一見動真格,忙勸:“丹爺,一一年紀小,沒規矩,您別和她一般見識。”
丹澤冷笑:“她年紀小?沒規矩?花媽媽,你真該聽聽她早上在路上那番混賬話。”
說着,對旁邊小廝吼:“拿繩子!”
花媽媽見這位勸不住,趕緊給柳一一使眼色,要她快走。
柳一一沒想到丹澤真的會來,愣了愣,提起裙子轉身就跑。
拼速度,不說跟丹澤比,就是一般飛賊也差很遠。
人沒跑到門口,就被丹澤大力拽回去,接着五花大綁,像提貨似的攔腰抱起,直接走人。
花媽媽要追,丹澤順手一張銀票丟地上:“一百兩,買你青玉閣的丫頭。”
柳一一卯足勁掙扎,亂蹬也使不上勁,光剩張嘴喊:“花媽媽!別聽他胡扯!丹澤!你放開我!”
花媽媽和一旁小廝徹底懵了,追出去,在大堂門口還能聽見柳一一傳回來的罵聲:“禽獸!放開我!花媽媽救我!!!”
小廝最先反應過來,轉身把地上銀票撿起來,遞到花媽媽面前,懵圈問:“媽媽,這是鬧哪出?買丫頭還有這種買法?”
花媽媽伸長脖子觀望,也納悶:“這兩人幹什麼呢?”
小廝又問:“媽媽,銀票怎麼弄?”
花媽媽拿過來,看了眼,規規整整疊好:“一一又不是青玉閣的人,這錢不能要,明兒你就送回丹府。”
小廝哎一聲。
花媽媽想起什麼,多問一句:“還的時候,知道說什麼嗎?”
小廝撓撓後腦,小心問:“說什麼?問丹爺要不要換青玉閣的姑娘?”
“換什麼姑娘!”花媽媽一巴掌拍腦袋上,怒其不爭,“恭祝二位百年好合!長點心!說話不過腦子!”
小廝莫名其妙挨一巴掌,又想到百年好合四個字,腦子總算轉過彎:“不是,媽媽,合着丹爺是柳一一的相公啊,怎麼沒聽她提起過啊?”
花媽媽接着一巴掌:“問那麼多幹什麼!要你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可告訴你,明兒別亂說話,人家丹爺是大理寺的,他綁一一沒事,綁你,別指望媽媽拿銀子保你。”
小廝縮縮脖子,心想得嘞,柳一一天天吵着嫁出去,這下好了,如願以償。
花媽媽交代完,轉身繼續招呼賓客。
宋執聽見樓下動靜,從皓月房裡下來湊熱鬧:“花媽媽剛纔什麼情況?丹爺來了?你怎麼沒告訴我?”
花媽媽擺擺手:“別提了,把柳一一綁回去了。”
“把柳一一綁回去了?”宋執先是一愣,接着笑岔氣,邊捂肚子,邊上樓,嘴裡叨咕,“終於有人能高枕無憂咯。”
當然有人歡喜有人憂。
柳一一首當其中,她喊了一路,嗓子都喊冒煙也於事無補。
已近亥時,粉巷熱鬧,可普通街道空無一人。
丹澤冷着臉瞥一眼掛在馬背上的柳一一,揚手一鞭加快回行速度。
柳一一那點力氣在路上用得差不多,被抓回府邸時,喉嚨又啞又幹,嘴上還逞強:“身爲父母官,不以身作則,強搶民女,我要去衙門告你!”
丹澤繼續像提貨一樣,把人抱着往屋裡走,語氣涼涼:“你明天就去,衙門管不管,全看你本事。”
柳一一哼聲:“官官相護!沒一個好東西!”
丹澤氣得要命,臉色更冷:“柳一一,單憑你辱罵朝廷命官這條,夠打二十大板,我們今晚清賬。”
柳一一沒聽懂清賬的深層含義,搜腸刮肚罵個痛快。
一開始丹澤還兩句嘴,到後面索性不說話,任她罵。
等到了屋裡,柳一一被直接扔進廂牀,她後知後覺發現不對勁。
“你,你要幹什麼!”被五花大綁,心裡急,想跑完全不可能。
丹澤開始脫衣服:“不幹什麼,清賬,跟你說了,辱罵朝廷命官要挨板子,當我說着玩?”
柳一一反應過來“清賬”的意思,心裡一點不怕是假話,輸人不輸陣硬着頭皮道:“挨板子就挨板子,脫衣服幹什麼!耍無賴是不是?”
“對付你用下三濫的手段都多餘。”丹澤邊說邊取下掛廂牀兩邊的幔帳,來個甕中捉鱉。
柳一一就覺得眼前光線一暗,緊接着被人撲倒,來不及叫出聲,就被堵上嘴。
她唔唔兩聲,抵死不從也沒用,手被綁在身後,掙脫不開,丹澤整個人壓她身上,柳一一覺得有點喘不上氣,掙扎沒一會,就失去反抗力氣。
再過一會,就感覺身上重量倏爾變輕,腿上的繩子被解開,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一陣刺痛從下面傳上來,她眉頭立刻擰緊,瞬間明白怎麼回事。
“你,你不能這麼對我……”柳一一咬咬牙,忽而哭出聲,“上次我疼了好幾天,才養好多久,你又欺負我。”
她哭得期期艾艾,啜泣聲在每一次撞擊中忽大忽小。
丹澤被她哭得沒了興趣,草草了事,抽離後,給她解綁,問:“還罵不罵?”
他以爲柳一一會在鬆開的一剎給他一耳光,卻沒有,柳一一沒說任何話,就是滾到牀裡面,抱着被子使勁哭。
她肩膀哭得一抽一抽,丹澤穿好衣服坐在旁邊,沒吭聲。
隔好一會,他俯下身,手放在柳一一下面,語氣放緩問:“真弄疼了?”
柳一一帶着哭腔回答:“別碰我!”
丹澤收回手,想想,攔腰摟住她,緊貼背後,聽起來像解釋又像不大理解:“不是第一次,也疼?”
柳一一不理,哭聲悶悶的。
哭得丹澤無措又無奈,繼續哄:“上次被同僚認出來,你不高興,我要你不去粉巷,你不聽,接你回來,你不回,你要我怎麼辦?嗯?”
“那你也不能綁我!”柳一一邊哭邊說,“今天青玉閣那麼多人都看見了,以後在街上認出來,我臉往哪擱?”
丹澤聽她說話語氣,笑起來:“擱我這。”
柳一一哭累了,翻個身,現成的話還給他:“你是我什麼人,我哪敢把臉擱官爺那?到時又跟我清賬。”
丹澤笑出聲,把人往懷裡摟了摟:“清賬這事,只能我做,你少罵人就沒事。”
說着,他開始毒舌她:“柳一一,就你這張嘴,能在粉巷那種地方活下來,沒被人打死,實屬不易。”
這話柳一一就不愛聽了,她爬起來,極其不悅看着他:“我這嘴怎麼了?就許你們禽獸披人皮,不許我們說?”
丹澤坐起來,腿一橫,人一攔,上下打量:“柳一一,你記吃不記打,剛剛要你不罵人,又開始?”
“我是泛指,你自己對號入座,關我什麼事。”柳一一好漢不吃眼前虧,邊穿好衣服,邊從另一側快點爬下牀,免得真的被清賬。
丹澤跟着起身,把幔帳掛起來,看她穿外套,問:“這麼晚,不睡覺,去哪?”
柳一一好似無意回答:“我去睡客房,不打擾你休息。”
說着,戴上兜帽,轉身出去。
門一開一關,風捲寒氣,吹得炭盆裡的火苗抖動幾下,丹澤站在原地愣了會,倏爾抓起外衣套上,出去把柳一一拽回來。
柳一一不情願,進門的時候還拉拉扯扯:“我說了,不跟你睡一起。”
丹澤關上門,把她拉進裡屋:“客房沒生火,冷得要死,你想凍病?”
柳一一倒無所謂:“又不是沒睡過沒生火的地方,我多穿兩件衣服湊合一晚唄。”
丹澤替她解開斗篷釦子:“有暖和地方不睡,非要跑到冷地方,你知道叫什麼?”
柳一一問:“叫什麼?”
“作妖。”
就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白長一張好看人皮。
柳一一在丹澤的勢力範圍,吃一塹長一智,有話心裡罵,面上老實幾分:“我睡哪?”
丹澤投來莫名其妙的眼神:“你想睡哪?”
柳一一站着沒動,看看他,垂下眸:“我隨便睡哪,沒地方就幾個椅子一拼也成,反正我不跟你睡。”
丹澤依舊莫名其妙:“爲什麼?又不高興?”
柳一一別過頭:“沒不高興。”
丹澤拉她過去:“沒不高興趕緊睡覺。”
柳一一想了想,把心裡話說出來:“先說好,我睡可以,但不是陪睡,明天一早別丟我五十兩銀票,開苞開完了,我跟着跌價。”
聽起來像逗趣的話,丹澤沒笑出來,他下意識抱住她,輕嘆:“一一,五百兩銀票那事是我考慮欠妥,但不是你想的那樣,有些事我以後慢慢告訴你,不是不娶你,確實是……”
後面的話,在嘴裡溜一圈又咽下去,眼下局勢撲所迷離,他不想把毫無關聯的人拖進來。
何況,這麼多天,他也考慮清楚要娶柳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