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哭了許久,才略略止住哭聲,她從周氏懷裡擡起頭,低聲道:“謝謝你,大嫂!”周氏道:“和我客氣什麼?”她頓了頓,又道,“阿雪,你肚子裡的孩子你打算怎麼辦?”
聽大嫂如此問,慕容雪登時呆在那裡,久久無言。這個孩子是她和蘇玉的,她本想生下來,可現在蘇玉已經另結新歡、不會再娶她了,她怎麼還能把孩子生下來呢?然而,這孩子畢竟是她的親骨肉,若真的墮掉,她又捨不得。因此,便呆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周氏看了看她,說道:“阿雪,你應該知道,這個孩子……不能留。”慕容雪咬了咬下脣,聲音悽楚的說道:“我知道。可是——”她用力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肚子,滿臉哀傷的神情,“他畢竟是我的親骨肉,我……我捨不得!”
周氏重重的嘆息一聲,“阿雪,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捨不得也要舍!”
慕容雪閉上眼,淚水順着臉頰慢慢流下來,如同奔涌的泉水一般,流了滿臉。周氏忙掏出手帕爲她擦眼淚,邊擦邊柔聲安慰道:“阿雪,別哭了,沒事的,沒事的。”慕容雪道:“大嫂,謝謝你,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周氏點了點頭,道:“好,那我就先出去了。”說着,起身向外面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看着慕容雪,“對了,阿雪,你想吃什麼告訴我,我叫人給你做。”
慕容雪緩緩搖搖頭,“不用了,我什麼都不想吃。”周氏無奈的說道:“好吧。”說完,出門去了。只剩慕容雪獨自一人呆在屋子裡默默流淚。
周氏走後,慕容雪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吃不喝,不說不笑,也沒有吃任何東西。慕容成看到女兒這副模樣,不禁憂心重重,可他又毫無辦法,只能不停的咒罵蘇家的人。
慕容雪哭得累了,倦了,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夢中,她又看到了蘇玉,他還像從前那樣溫柔,那樣迷人。只是,看起來飄渺而朦朧,像煙一樣徐徐而來,又漸漸淡去,任她怎麼努力,都無法抓住他。她在夢裡不停的哭,不停的哭,哭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也沒有人理她,只有一個煙一樣的影子在她眼前飄蕩,飄蕩……
她哭着從夢中醒過來,此時,已是深夜,窗外漆黑如墨。她怔怔的望着窗外,心想:從今以後,我再也見不到他了。這樣一想,眼淚又流了下來。
哭過之後她又想起肚子裡的孩子,想到這孩子,她更加難過,事到如今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了好久,她終於做出了決定——將孩子生下來!她想,雖然蘇玉不要她了,但孩子是她的骨肉,她絕不能殺死自己的骨肉!
想着,她用手摸了摸肚子,聲音輕柔的說道:“孩子,你放心,就算你爹不要我們了,娘也會把你生下來。”話還沒說完,淚水早已流了滿臉。
第二天,周氏再次走進慕容雪的房間,發現慕容雪仍呆呆的坐在窗前,眼睛紅紅的,臉上的悲傷之情有如暮秋殘照裡的枯樹寒鴉一般,有着無盡的淒涼悲婉。
周氏緩緩走到她面前,在椅子上坐下,輕聲道:“阿雪,你……決定了嗎?”慕容雪沒有回頭,眼睛仍盯着窗外,目光深邃而幽遠,“我想好了,我要把這孩子生下來。”
周氏以爲自己聽錯了,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你……你說什麼?”慕容雪聲音悲痛的說道:“不管怎麼說,這孩子都是我的親骨肉,我不能殺死我的孩子。”
“可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麼能生下孩子呢?你若真的把這孩子生下來,名聲就徹底毀了!”
慕容雪仰着臉,淡然道:“那又怎麼樣?我不在乎!”周氏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可你不能只顧着自己,你要爲咱們慕容家着想啊。”
慕容雪道:“如果你們覺得我丟了慕容家的人,我離開就是了!”周氏一臉無奈,“阿雪,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什麼都不必說了,我主意已定,誰也改變不了我!”慕容雪表情堅定,一看便知下了決心。周氏知道她再說什麼也沒用,便嘆息一聲,出門去了。
慕容成得知此事,氣得面色慘白、渾身發抖,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個死丫頭,氣死我了!”慕容方忙道:“爹,您別生氣,我這就去教訓那個臭丫頭,替您出氣!”
慕容成忙擺擺手,道:“算了,打她沒用,解決不了問題。”
“難道真的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當然不是!你只需要這樣做。”慕容成說着,讓慕容方俯身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慕容方連連點頭。
周氏出門後,慕容雪擦了一把眼淚,衝着門口大聲叫道:“滴翠!”滴翠聽到慕容雪叫她,忙推門進來,問道:“二小姐,什麼事?”
慕容雪道:“我餓了,去給我弄點吃的來。”滴翠聞言,笑得合不攏嘴,“二小姐,你終於肯吃東西了!太好了!我這就去!”說着,飛快的跑了出去。
不多時,滴翠端着吃的東西走了進來,慕容雪坐到桌前大口大口的吃起來——爲了孩子,她必須好好活下去。滴翠見她如此,開心的笑了起來。
慕容雪剛吃完飯,忽見周氏從門外走了進來,手裡端着一碗藥。慕容雪看了看周氏,道:“大嫂,你怎麼來了?”周氏笑道:“阿雪,我是來向你道喜的。”
慕容雪一驚,“道喜?道什麼喜?”
“爹同意你把孩子生下來了。”
慕容雪本以爲她爹知道她的決定後會勃然大怒,沒想到他竟然同意了,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不禁又驚又喜,難以置信的看着周氏,大聲道:“大嫂,你……你說的是真的?”
周氏點點頭,道:“爹說蘇家的人雖然可恨,但孩子是無辜的,他讓你安心養胎,別胡思亂想。你看,他還專門讓人開了這安胎藥,叫我拿給你喝。”說着,走到慕容雪面前,將藥遞給她。
慕容雪伸手接過藥,看了看,問道:“這真的是爹讓你送來的?”周氏道:“沒錯,快趁熱喝了吧。”
慕容雪笑道:“好!”隨後端着碗“咕咚咕咚”的喝起來。周氏靜靜的站在旁邊看着,一語不發,臉上卻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喝完,慕容雪將碗遞給周氏,說道:“謝謝大嫂!”周氏不自然的笑了笑,道:“阿雪,你要知道,家裡人都是愛你的,不管做什麼都是因爲愛你。”
慕容雪一怔,“大嫂,你爲什麼這樣說?”這句話剛說完,她忽覺肚子疼痛異常,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往下墜一般,疼得她冷汗直冒。她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忙看了看那個碗,又擡頭對着周氏,顫聲道:“大嫂,你……你給我吃的……是什麼藥?”
周氏聽慕容雪如此問,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聲音哀痛的說道:“阿雪,對不起,這是爹的意思。”
慕容雪聞言,頓時柳眉倒立,咬牙問道:“這到底是什麼藥?”還沒等周氏回答,忽聽門外有人答道:“是打胎的藥。”話音未了,慕容成已出現在門口。他坐在裝有輪子的車上,面無表情的看着女兒。
慕容雪用手捂着肚子,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父親,臉上的表情痛苦而悲涼,“爹,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樣做?這可是你的外孫,你怎麼忍心殺掉它?”
慕容成冷聲道:“他不是我外孫,是蘇家的孽種,我絕不會讓你生下這個孽種!”慕容雪流着淚,一字一頓的說道:“爹,我恨你!”說完這句話,她兩眼一閉,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