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夜未央(五)

夜祭傷好後,又想起幫未央找忘憂花之事。於是,當天晚上便奔赴妖界。他用了兩個時辰飛到妖界,又用了三個時辰四處尋找,一直到找天亮時分纔看到未央所說的那種白色的花朵。

夜祭頓時開心不已,連忙飛身過去準備去採摘,忽聽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這聲音不大,但在清晨這寂靜的山谷裡聽來卻格外清晰。

聽到這聲音,夜祭不由得一驚,急忙轉回身,定睛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不遠處趴着一條九頭巨蟒。那巨蟒長達十丈,身體粗壯如樹幹,全身黝黑,身上長滿了堅硬的鱗片。那鱗片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褐金色的色澤,使它看起來好像被鍍了一層金一樣。此時,它正睜着一雙血紅的眼睛,吐着長長的信子,面目猙獰的瞪着夜祭。那樣子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魔一般,恐怖至極!

夜祭從未見過這樣可怕的東西,不由得怔在當場。那九頭巨蟒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張開血盆大口向他撲了過來。夜祭忙展開翅膀,和那條巨蟒鬥在一起。

那九頭巨蟒乃千年妖獸,威猛無比,每一次攻擊都有如滔天巨浪一般,洶涌澎湃,帶着摧山毀石的氣勢,狠狠的襲向夜祭。夜祭當時修行還不足百年,法力和巨蟒相去甚遠,沒多一會兒,便已招架不住。他知道,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便會受傷。倘若他此時飛走,那巨蟒應該奈何不了他,可沒拿到忘憂花,他又怎能這樣離開?因此,他決定繼續戰鬥,直到殺死巨蟒,或者,被巨蟒殺死。

又打鬥了一會兒,夜祭一不留神肩頭被巨蟒咬了一口,鮮血汨汨而出,順着他的胳膊流下來,浸溼了他的黑衣。他咬了咬牙,一聲不吭,繼續作戰。

沒多久,他又被巨蟒的尾巴掃中,整個人有如斷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到了地上。他只覺五臟六腑彷彿都被摔裂了一般,疼痛難忍,一張嘴,“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他掙扎着爬起來,用手一抹脣邊的血跡,再次撲向巨蟒……

就這樣,夜祭一次次被擊倒,又一次次爬起來。打鬥多時,他早已遍體鱗傷、渾身浴血,可他仍然不肯放棄。他在心裡反覆唸叨着:一定要給未央拿到忘憂花!一定要給未央拿到忘憂花!這個念頭就像一個巨大的信仰,支撐着他,讓他屹立如山,不肯倒下。

他的堅持最終有了結果,那巨蟒竟被他託得體力耗盡,趴在那兒再也動不了了。他搖搖晃晃的走到忘憂花前,採了一株忘憂花便向天庭飛去。受了重傷的他飛行得極其吃力,每扇動一下翅膀,便牽動傷口,流出許多血來。疼得他冷汗直冒,呼吸困難,有好幾次差點從空中掉下去。可他一直咬牙堅持着,最終,憑着自己堅韌的毅力飛回了天庭。

一回到天庭,他便直奔百花園。他們本來約好清晨在那裡相見的,但此時已是日暮黃昏,他不知未央是否還在等他,可他還是決定去看看。

當他飛進百花園中,他登時呆住了,因爲他一眼就看到了未央。她正站在百花叢中,滿臉焦急的向門口張望着。見她還在等自己,他開心的笑了起來,邊笑邊說道:“未央,給你忘憂花。”這句話說完,他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軟,“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昏死過去。他倒下去的時候,手裡仍然捧着忘憂花。

未央見此情形,大驚失色,急忙飛過來,將他扶起。見他手捧忘憂花,滿身是血,立即明白了——原來夜祭是到妖界給她摘忘憂花去了。她沒想到,自己一句不經意的話他竟如此上心,竟冒着生命危險去幫她摘花。

未央再也忍不住,淚水如雨般滾滾而落,一滴一滴落到夜祭的臉上,嘴裡不停的說道:“你真傻,你真傻……”她一邊哭,一邊背起夜祭,往離恨宮的方向飛去。

她費了很大力氣纔將夜祭帶回家,離塵仙子一見夜祭滿身是血,不禁驚訝萬分。瞭解了事情的經過後,她十分震驚,立即拿來傷藥讓未央幫他療傷。未央忙接過母親遞過來的藥,給夜祭塗抹起來。她的動作是那樣緩慢、那樣輕柔,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弄疼他一樣。塗抹完,她便守在他旁邊,等着他醒過來。

夜祭昏迷了兩天,終於醒了過來。當他睜開眼,一眼便看到了未央。她正坐在牀邊,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一見他醒過來,她頓時開心的笑了起來:“你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夜祭望着她那張略顯憔悴的臉,輕聲道:“未央,謝謝你照顧我!”

未央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秋水般的眸子裡溢滿柔情,“你爲我做了那麼多,說‘謝謝’的人應該是我。”夜祭道:“別這麼說,爲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願。”

未央說不出的感動,叫了一聲“夜祭”,便一頭撲進他的懷裡,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夜祭渾身一顫,整個人彷彿都傻掉了。過了半晌,方伸出手環抱住她。

她的身體柔軟而溫暖,帶着花朵般淡淡的芬芳,夜祭抱着她,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在他心裡滋生,繼而在身體裡蔓延,蔓延到無邊無際。

那之後,他們成了一對戀人。儘管翊聖真君極力反對,他們還是相愛了。和夜祭在一起,未央才真正享受到了快樂和幸福,真正知道了轟轟烈烈、熾熱如火的愛情是什麼樣子。那真的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好感覺,像陽光下盛放的花朵一樣,美得讓人屏息,美得讓人忘掉了世間的一切。

夜祭會用他那有力的翅膀帶着未央飛上最高的雲端,和她一起靜靜的躺在棉軟的雲朵裡,聽好聽的風聲;他會帶她去銀河看璀璨的繁星,一任漫天星光鋪灑在他們身上;或是陪她一起在百花園中給花朵澆水,看百花爭豔,看蝴蝶飛舞;或是陪她呆在天湖岸邊,他吹笛,她唱歌。那一刻,時間似乎都靜止了,萬事萬物都不復存在,整個天庭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緊緊相偎,溫柔繾綣,幸福綿長。

這幸福持續了一萬年,未央本以爲它會一直持續下去,誰知最終它卻破滅了,像夢境一樣徹底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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