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傾旖平時的衣服都寬大飄逸,難以看出曲線,她又不注重打扮,自然減少這種麗色,如今盛裝麗容,效果是驚人的。
聞人嵐崢一眼掃過,似乎忽然怔了怔,不過這怔愣一閃而逝,別說其他人,就連坐他身邊的穆佩蓉都沒發現。
描着金紅眼線閃着淡淡星光的眼角微微上挑,眼睛流眄生波,泛着盈盈水光,如一汪湖泊般晶瑩透徹。
男人們都開始喝彩。閱遍美人的花叢老手,都知道僅憑這雙眼睛,這女子就當是極品。這樣的女子,在牀上,絕對會是男人的恩物。
定力略差的,下腹已微微發緊。
聞人嵐崢臉色微沉,眼珠烏黑烏黑,流轉着危險的光芒。
纖細修長雙臂伸展,三百六十度大旋轉,如流光飛舞,她已舞至廳中。
凰繡深紅舞裙剎那飛展飄搖,如九天鸞鳥婉轉梳羽掠翅,霓霞七彩,閃亮生光,燦爛如錦繡耀日。
炫目先機,耀花了男人們的眼睛。
一縷笛音悠悠響起,曲調熱烈激揚,炫動着如火的熱情。
樂師伶人們按弦撥絲,八音齊奏,樂音飄揚,配合得十分默契。
原本興致索然的六皇子一怔,瞬間直起身,目中神采大放,神色驚疑不定。“這是什麼曲子?怎麼我從來沒聽過?”
八皇子也怔了怔,他只知道這一環的舞女獻舞是重頭戲,卻不料效果如此驚人。這曲子他們從來都沒聽過,莫非是樂師新譜的舞曲?
這是一段快舞。女子身姿柔韌,身形婉轉靈活,每一寸肌膚都彷彿在舞動,赤足如蓮,嫩白如玉,凌波微轉,翩躚踏月。金黃地毯彷彿化作了一泓碧水,托起一朵絕世紅蓮。
聞人嵐崢瞟了眼那雪白雙足,眼底光芒如針。
舞步翩然,單足點地三百六十度一個大回旋。
定格的一剎身姿是芬芳千里婉轉濃麗的大麗花,剪破春風,驚破月色。
旋轉的身姿急速,衣上彩凰也似在天際飛舞般炫目,佔據了他人眼中天地。
蘭傾旖沒學過系統舞蹈,倒是看過不少,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她又過目不忘,記住了不少動作。她長這麼大隻認真學過一支水月舞,不過那支舞她還沒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一跳就要死人。她沒打算將這裡的人全部殺光。那就自主創新,弄一支他們都沒見過的舞曲,憑自己的感覺現場編舞,反正也沒人看過,誰都不能說她跳錯了對不對?
紅裙翻飛,滿室都是她旋轉的光影,七彩舞裙閃耀的霓虹霞光間,她裸足映一抹耀目雪白,舞步靈動如水上飛燕。半掩半現舞裙間,展露出一張仿若冰雪溶成的嬌顏,華美若火焰中吐露的豔蓮。不點丹朱天生絕豔的紅脣點綴淡淡晶光,眉間硃紅花鈿璀璨,映襯得她眼波靈動。柔軟雙臂舒展如練,掠起放下彎曲揮動都是往人的虹膜中刷一層亮麗色彩。
勾轉、飛旋、劈叉、下腰、斜翻……從指尖到足尖,都訴說着人體的柔軟纏綿。綵衣凰繡,朱脣柔膝,豔麗得壓下了這滿室的錦繡輝煌。
男人們看得入了神,很難想象人體可以如此柔韌,彷彿指尖一招便可掌上作舞,錦緞彩練般浮沉曼妙。
跟這般絕色相比,他們府中的侍妾美姬什麼柔若無骨都是扯淡,這纔是真正的柔軟靈活。
所有人都不錯眼珠地看着,沒人再記得警惕,連伺候的侍女和角落裡負責奏樂的女伶人都震驚而嫉妒地緊緊盯着蘭傾旖,想要記住她的舞姿。
八皇子倒吸着冷氣,喃喃道:“這真是……鳳凰!這是當之無愧的鳳凰!”
“是極!”眼高於頂,滿臉“你們黎國人都是土包子”的金衣人,也讚不絕口。“我在外闖蕩多年,見過的舞少說也有一千,卻沒一個比得上今日這場,這纔是鳳凰。殿下果然費心了。不知……”他斜覷着八皇子,意思已很明顯。
八皇子怔了怔,心中暗罵這人刁滑,在場的男人恐怕沒有一個看這舞女不動心的,偏偏自己是主人。本來還打算留給自己享用的,想不到這人這麼挑明瞭。他暗暗心痛一番,點頭應了。
畢竟女人再美再難得,都不是唯一的選擇,哪裡比得上大業的重要?這人暫時得罪不得,大不了等到日後他沒了利用價值殺了他,把那美人奪來享用就是了。
聞人嵐崢握緊了筷子,眼底厲光一閃而過,心中暗暗盤算這金衣人着實可惡,得馬上弄死他,不然出不了這口惡氣。還有老八,也不是個東西。暫時殺不了也得狠狠地給他個教訓。也不看看他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連他的人都敢打主意?!
蘭傾旖自然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她也不生氣。反正這金衣人在她眼裡就是個死人了,她沒必要和一個死人計較,想打她的主意?那也要有命才行!
金衣人眼光緊緊粘在了蘭傾旖身上,端着空酒杯發呆。
侍女趁機上前,笑意盈盈地給他滿上酒杯。
“你站開些,別擋着視線。”金衣人漫不經心地擺手,喝了點酒。
侍女訕訕地退下了。
八皇子看在眼裡,也不在意。男人們此刻相互理解——美色當前嘛!如此銷魂攝魄獨一無二直如天魔之舞在前,錯過一瞬都是可惜的。
“這般美人……”金衣人目不轉睛緊盯着那宛若天神之筆精心描繪的身形,連酒水的味道都沒注意,道:“不愧是殿下精心準備。”
“過獎過獎,愧不敢當。”八皇子笑得爽快,心裡可一點都不爽快。這美人他先前也沒見過,是他屬下特意抽調來的,早知道這麼出色,一定要先自己用過再說。
金衣人喝着酒,凝視了蘭傾旖半晌。之前一直是快舞,沒人能看清她的容貌,此刻曲調稍緩,她步子慢了下來,男人們纔有機會看清她的容顏。
金衣人眼睛一亮,目光更加灼灼。
八皇子暗暗咬牙,心中越發後悔。
香風襲人,環佩叮噹,蘭傾旖已舞到了金衣人面前。
她單足腳尖點地,展臂旋轉,舞裙嘩啦一下展開,裙裾飛揚,宛若鳳凰起舞。
而她整個人則如同一朵團團開放層層吐蕊的深紅牡丹。
尋常舞女很難有她那樣的腰力,這種舞裙爲求美輪美奐,用了不少寶石金銀做裝點。尤其是裙裾,用金銀雙線和金片做成了鳳凰尾羽狀。美則美矣,卻十分沉重。別說快舞,就是一般動作,都不易做到。所以很少有舞女選擇這種舞裙。
舞裙遮住了八皇子和其他人的視線,對於金衣人,卻在此刻看見了女子舞裙下纖細筆直的長腿,他忍不住心中一動,覺得身體微微燥熱,他擡手扶額,覺得自己真的有點喝多了,需要“休息”一下。
擡手的瞬間,他眼角餘光似乎瞥見了何處有煙霧一閃。
他怔了怔,很要命地怔了怔。
他一怔之間,那絕色舞女已順着旋轉之勢彎腰,手指在小腿上一抹。霧色一閃,撲入眼簾。
他聽見一個聲音,溫溫柔柔地,帶着笑意地,響在耳畔。
“乖乖睡一覺,姐姐就不陪你玩了。”
來不及震驚慌亂或者求助呼喊,此刻什麼情緒什麼想法反應都來不及,他只能本能地,拼命地向後仰。
關鍵時刻,他卻覺得胸口一痛,全身一軟,再也提不起力氣。
然後他覺得胸口一涼,像冬日裡被人往胸口塞了把雪,似乎根本沒感覺到痛,涼意卻瞬間傳遍全身。
一生裡最後看見的,是那彩繡凰舞的深紅舞裙點塵不驚地,婉轉翩躚地,掃過自己的眼簾。
笛聲似有若無,她嫋嫋婷婷舞到場中,此刻一羣舞女紛紛上場,很快遮住了她的身形。她也不和人爭,翩然退場。
笛聲輕輕悠悠,很快換了另一曲調。
衆人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沒人注意到這一細節。
只有一直認真聽這首曲子的六皇子目光一閃,眼中有淡淡疑惑。這支曲子,明明只奏到一半還沒奏完,怎麼突然換了另一曲?
對面的聞人嵐崢突然對他使了個眼色。他垂下眼瞼,若無其事地喝酒。
金衣人一動不動,微笑着緊盯前方,八皇子舉杯向他敬酒,他依然是這個表情。
八皇子怔了怔,發覺不對勁,臉色立即變了。他身邊的幕僚上前,輕輕拉了拉金衣人的衣服。他啪的一聲,倒下了,嘴角溢出一絲殷紅的血。
顯然,他已經死了。
八皇子臉色頓時鐵青,扔下酒杯站起身,“快來人,捉刺客。”
門外的護衛聞聲都飛快跑了進來保護主子。
八皇子臉色極其難看。自己請來的幫手竟然在自己設辦的酒宴上被殺,而他竟然還沒發覺!不說這人的死亡帶來的實力折損。僅僅這件事傳出去,就足夠讓他顏面掃地!
“趕緊傳大夫!”
樂師們驚慌地伏倒在地,侍女們臉色發白驚呼躲閃,舞女們抖成了篩糠,廳中亂成一團。
人來人去,驚呼亂叫之中,大夫急急忙忙趕來,查看金衣人的傷勢,發現他是中毒死的。因爲,金衣人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被傷的痕跡,他面前的酒水食物經檢查也沒有任何問題,根本無法得知他是如何被下毒的。
“下毒的一定是剛纔那個舞女。”八皇子仔細觀察着屍體,臉色黑如鍋底,怒不可遏地吼道:“馬上去把她抓來,抓不到就派人去找!這麼快,她來不及出城!這麼晚了,就是她到了城門口,城門也關了。給我搜!一定要把她找出來!審問負責抽調這舞女來此地的人,怎麼回事?這人到底是真是假?!有沒有被人調包?”
“王爺莫急,府中有這舞女的資料和畫像,回去調出來看看便知。”幕僚擦着頭上不斷冒出來的冷汗,連聲勸告。
一片狼藉中,默不作聲看戲的三位皇子都在暗暗偷笑。無論如何,老八實力折損,對他們都有利無害。現在扳不倒老八,折斷他的羽翼也不錯。如果能夠趁這個機會讓老八徹底無法翻身,那就更完美了。
心知肚明的聞人嵐崢慢悠悠地飲盡杯中酒。
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怎麼利用。別人沒看見,他剛剛可是看得分明。
蘭傾旖藉着彎腰動作的掩飾,從小腿上撕下一層薄薄的假皮,取出一小包毒粉……
他心情不錯,站起身,瀟灑告辭。
“慢着!”八皇子陰森森出聲,攔住了他的離去腳步。“還請諸位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