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嵐崢悠悠回想近期狀況,一笑。摘星樓中的情形,他盡在掌握之中,兩個小滑頭還真是花樣百出不留情面,但他很滿意,故作不知由他們去。楚楚現在出不了門,大概會把時間花費在她們身上吧,霍芷晴,甚至是整個霍家,情況堪憂。
聞人嵐崢的想法一點都沒錯,即使不讓出門,小公主照樣有事情做,絕不會委屈自己。三兩下襬平了爹孃,她立刻就溜去找聞人行雲。姐弟兩個湊在一起唧唧歪歪大半天,都是滿臉興奮。
“皇姐,這段日子你不在,那個霍芷晴可被我整的夠嗆哦。”聞人行雲揚着下巴,得意洋洋地吹噓:“我讓人往她的寢室裡丟了好幾條大蛇,嚇得她當場就暈過去了。”
“然後呢?”聞人楚楚追問。
“皇嫂以前還給過我不少藥,我還留了些,這次或許用得上,你不知道,霍家討厭死了,知道霍芷晴不討皇兄歡心,就在背後小動作不斷,他以爲我們都是擺設啊?”聞人行雲惡狠狠揮拳,“給他們點教訓。”
“別急,教訓肯定是會給的。”聞人楚楚早就想好法子了,“說說看,你還用了什麼法子整治霍芷晴?”
“她不是注重儀態形象嗎?我就讓她的衣裳在宮宴上被劃壞,讓她衣衫不整匆匆離開。”聞人行雲滔滔不絕:“我還讓人夜裡扮鬼嚇她,什麼法子最折騰人就用什麼。”
聞人楚楚在心裡爲霍芷晴哀悼三秒鐘,心說行雲對霍芷晴完全是仇視啊,落在他手裡,霍芷晴的下場可想而知。
“恨死她了,要不是她來搶皇兄,皇嫂怎麼會獨自離開?”嚴重偏心的小鬼迫不及待地給霍芷晴定罪。
“不喜歡她永遠裝模作樣的樣子,一臉笑容假的要死,難看死了。還是師叔說得對,該裝的時候就裝,不該裝的時候裝就叫矯情。”聞人楚楚滿臉嫌棄。
“她那個小丫鬟,在我的含辰宮裡,應該是做着最下等的浣衣丫鬟吧,也不知道嬤嬤有沒有好好‘照顧’她。”聞人楚楚一拉聞人行雲的手:“走,咱們去看看她。”
正好試試剛得到的鞭子好不好用。
含辰宮的嬤嬤很有範,一絲不苟地執行了主子的吩咐,髒活粗活累活重活都派給了綠蘿,光是洗衣服就讓她的手泡得發腫發白,小姑娘居住在最低等的地方,誰都可以欺負她。
姐弟倆到達時,她正在洗衣。
大盆的衣服堆得幾乎淹沒她的身影,昔日盛氣凌人的臉已經變得麻木。
聞人楚楚冷眼看着,心中冷笑。
她從來不是寬容仁善之主。最受寵的小公主,即使不在皇宮長大,骨子裡流淌的依舊是皇族慣有的深沉冷酷、不動聲色的血脈。教訓個把下人在她眼裡沒有絲毫不妥,賤婢就是賤婢。
一雙精緻的水紅色繡飛鳳緄銀邊仙雲錦繡鞋在面前停下。
綠蘿動作僵硬地擡起頭,對上聞人楚楚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臉。
剎那間心裡一空,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小公主,愣在當場。
進了含辰宮的前幾日,她還在想着向小姐或者霍家求助,後來就逐漸失去了希望,她一個小丫鬟,小姐和霍家怎麼可能爲她得罪最受寵的公主?怪自己太張狂,沒認清自己的身份,後來幾日,連續被大量的粗活累活壓在身上,她別說想法子求助,連出含辰宮大門一步的想法都沒有了,每日只想着少挨點打,儘快完成嬤嬤交代的任務。
“啪——”臉上捱了毫不留情的一記耳光,打得她臉頰火辣辣的疼,嘴角滲出血絲,無力地偏過頭。
嬤嬤滿臉怒氣,聲色俱厲:“放肆,你是什麼東西?竟敢這樣盯着公主看?見了公主,不知道行禮嗎?”
綠蘿全身一激靈,忙不迭地跪地:“奴婢叩見公主,求公主恕罪。”
“看來這些日子,你還是沒有學會規矩呢!”聞人楚楚掂着手中的鞭子,淡淡笑道。
“我將你從你家小姐那裡帶來,就是想讓你學會規矩,皇宮也好,王府也罷,都沒有一個小丫鬟自作主張的先例。你很好,敢管起主子的事情來了,誰給你的權力?”聞人楚楚冷笑,眼中冷光一閃,“怎麼?嬤嬤教了你這麼久,還是沒有學會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嗎?看樣子嬤嬤教的還真不怎麼樣。”
“撲通”一聲,嬤嬤立刻跪了下來,“公主恕罪,這……這實在是……”
看着滿頭大汗的嬤嬤,綠蘿心中一緊,隨後是一種麻木的痛。看樣子,自己以後的日子會更加難過了。
“霍家連一個小丫鬟都**不好,虧的是本朝名門世家,說出去真是讓人笑話。”聞人楚楚手一揚,清脆的一鞭打在了綠蘿身上,綠蘿倒抽一口冷氣,跪着的身形一陣顫抖,被鞭打處火辣辣的疼。可她不敢動,動了只會更悲慘。
聞人行雲一愣,下意識看向聞人楚楚手中的鞭子,接着,他的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
這個——這個似乎是傳言中八十年前安國那位聖君誠敬帝的鞭子,皇姐什麼時候把這個東西弄到手的?這可是好東西。
“不用這麼渴望地看着我,放心,哪天我心情好了,會借你玩兩日的。”聞人楚楚微微笑,神色輕鬆,態度隨意。
聞人行雲的眼睛亮了。
“怎麼?記不住規矩?”聞人楚楚冷笑,淡淡轉身,袍角繡着的瑞獸張牙舞爪,在夜裡劃過暗芒。她在下人奉上的椅子上大馬金刀地坐下,聲音伴着皎皎月華里的風聲一道飄過來,帶着稚嫩的殘忍。“杖責二十!”
“不——”綠蘿終於醒過神來,全身抖成了風中碎葉。
女子本就體弱,她不會武功,從進了含辰宮以來,就沒吃飽過,也沒睡過一次好覺,甚至經常徹夜不眠,加上大量透支體力的工作,早已是強弩之末,剛剛聞人楚楚的一鞭就打得她兩眼發黑,杖責二十豈不是要了她的命!
求生慾望支撐下,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掙扎着連滾帶爬上前,努力去抓聞人楚楚的衣服下襬,哭的涕泗橫流,聲音淒厲如鴉啼,“公主饒命!奴婢知錯了,以後會好好學規矩的,求公主法外開恩,饒了奴婢這一次。”
聞人楚楚嫌惡地避開她的手,可不想被她滿是血污的手弄髒了自己喜歡的衣裙。瞟了眼身邊的嬤嬤,她面無表情,“立即執行!”
看這個小丫鬟不順眼已經很久了,當初把她弄到含辰宮來就沒打算放過她,不然她吃飽了撐的?弄一個自己討厭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沒事找罪受?
幾乎她話音未落,便響起了嘴巴被堵住的掙扎嗚咽,幾個粗壯的婆子將綠蘿駕起拖走。衆人均是默默無語,眼瞧着那稚嫩的公主轉過身坐回門口的椅子上,一派雲淡風輕。
棍棒擊打身體的聲音沉悶而冷漠,聽得人心裡發瘮,聞人楚楚卻興致勃勃地和聞人行雲討論着核桃有多少種吃法,彷彿完全不知道有人正在受杖刑。
綠蘿還沒捱到五棍便血肉模糊地暈了過去。
“潑醒。”聞人行雲淡淡一眼瞥過去,滿臉淡漠。
宮中這樣被打死的奴婢多了,他早就見慣了,這壓根不算什麼。
一盆冰冷的洗衣剩下的污水毫不客氣地潑到了綠蘿臉上,生生將她冷醒痛醒。
小丫鬟雙脣沒有一絲血色,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聞人楚楚波瀾不驚看着她,尚且有幾分稚嫩的面容在燈籠的光華下顯出幾分沉色來,越發顯得粉雕玉琢,如同畫裡的散財童子。只是那般秀氣甜美的外表下,明眸古井無波。
綠蘿用盡全力擡起頭,對上她那冷幽幽的眸子,只覺全身都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注意到她的眼神,聞人楚楚微微一笑,笑意卻是冷的。
皇兄事情多,懶得理會這麼個小丫鬟,那自己來,總要讓這些敢於多事的人知道厲害。
檐下站了不少人,俱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動不動地垂下頭。都默默地看着平日裡乖巧可愛的小公主首次當衆杖責下人,心裡微微發涼,果然是聞人皇族慣有的冷酷深沉。
之前衆人也不是沒有思量。雖然這小丫鬟在含辰宮中做着最低等的活計,可她原先畢竟是寧王妃身邊的一等丫鬟。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若是將她處置了,不啻於明晃晃地打了寧王妃的臉,寧王妃心裡肯定會有疙瘩,壞了姑嫂關係。誰知道這小主子如此殺伐果斷,根本未加思考便做下決斷。
果然是她素日囂張跋扈的風格,從不把他人放在眼裡。
一時間這院裡的人不禁又有了思量,有爲此高興的,也有心中暗驚大叫不好的。
聞人楚楚微笑着掃視院裡的衆人一番,衆人被那雙眼睛一看,不知道爲什麼,只覺得這孩子的目光咄咄逼人不敢直視,竟然爲她的氣勢所震懾。
“公主。”嬤嬤看了眼綠蘿,壓低了嗓音:“再打下去就死了。”
“也就是說還剩最後一口氣?”聞人楚楚挑起眉。
“是。”嬤嬤垂着頭不敢看她。
“那停了吧!”聞人楚楚連看都懶得看一眼。霍家和霍芷晴還敢爲了這麼個小丫鬟來和自己理論不成?
至於這個小丫鬟能熬多久,呵呵,那就要看她的運氣了。沒當場打死她就算是給霍芷晴留了顏面了,想醫治?下輩子都不可能!
“皇姐……”聞人行雲欲言又止。
“放心,我自然會處理好。”聞人楚楚收了鞭子,嘴角掛起悠然而冰冷的笑容。
霍芷晴,我們就來試試,究竟是你這個不得夫君寵愛的兒媳受寵,還是我這個心愛的女兒更可信。
姐弟倆交換了一記眼神,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