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纏綿的雨過後,天氣漸漸變得暖和起來,吹在臉頰上的風不若寒冬那般刺冷,帶着燻人的暖意。
馬路旁的綠化帶,高大的梧桐樹一夜之間抽出了新枝,遠遠看去嫩綠嫩綠的,梧桐間栽了小灌木,看不到新葉,枝頭掛滿了粉紅明豔的花朵,一簇簇擁擠在一起,分外熱鬧。
層層疊疊的花瓣舒展開來,一眼看過去,被連綿陰雨天帶來的煩悶感一掃而光,柳絮欣賞了一路,嘴角也彎了一路。
經過高架橋時遇上紅燈,不經意的擡眼,橋樑上垂下來很多枝條,綴着明黃色的小小花朵,盯着細看了下,柳絮回眸問曲子晉,“那是迎春花吧?”
曲子晉瞥了眼,點頭。
柳絮抿脣笑開,迎春花開了,也就意味着寒冬不再,真正進入了春天,萬物復甦。看了眼天空,碧藍碧藍的,萬里無雲,澄澈的就像一面沒有邊際的鏡子。
“一年之計在於春,小傢伙,你也越長越大了,但記住,不能折騰你媽媽,不然……”曲子晉突然側身,手在柳絮的肚子上揉了揉,磁性低沉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
話沒有說完,但威脅的意味已經十足。
柳絮撇撇嘴,因爲長輩們都認爲自己想的名字好誰也不肯向誰妥協,致使寶寶現在還沒有名字,因而曲子晉就老是小傢伙小傢伙的叫。
不過看他空閒的時候經常和寶寶說話,雖然大多時候都是以威脅結尾,但看的出來,他是打心底喜歡這個孩子的。
想到初開始時,他的冷淡反應,柳絮打趣道,“他還小,你別老威脅他,小心他出生後跟你對着幹。”
曲子晉無所謂的哼了一聲,“讓我吃了幾個月的素,生產時還要你忍受巨痛,生下來卻全家人都當寶,吃苦受累的是我們,享受的卻是他。現在不趁機警告幾句,日後他還不被慣的無法無天?”
柳絮聽得一愣一愣,這什麼邏輯,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孩子這麼小,應該讓他感受美好,而不是讓他時刻處於緊張感中,想到這兒,柳絮開口,神情嚴肅,“以後不准你再說這樣的話。”
恰好綠燈亮起,曲子晉沒吭聲直接開車,繼而目光專注的盯着前方路況,顯然將柳絮剛剛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柳絮看的無語,心裡陰暗的想,都說子隨父,曲子晉會這個樣子跟自家還未出生的兒子對話,一定是因爲他自己還在秦映芝肚子裡時,曲震老這麼跟他說話。
他心裡氣不過,直接將這一套複製到了親生兒子身上。
抵達公司時,就見陳潔抱着個手機有些魂不守舍,繞着辦公室轉圈圈,身旁並不見曲子辰的身影,一看見柳絮,明豔的眉眼瞬間涌起亮光,很快又黯淡下去。
柳絮覺得奇怪,陳潔這是怎麼了?正要問個究竟時,人被曲子晉攬着進了辦公室,只好不了了之。
傍晚,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柳絮抽空出來透口氣,被遺忘到爪哇國的陳潔,又用早上那種眼神看着自己,似乎有話要跟自己講,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半晌,陳潔起身朝着柳絮走來,瞥見緊隨其後出來的人影時,腳步頓了一頓,過了會兒才繼續前行。
手習慣性的摸往柳絮的臉,在距離還有一公分時瞥到曲子晉不善的臉色,瑟瑟將爪子縮了回來,朝着柳絮擠眉弄眼,意思是有話要和她單獨說。
曲子晉意識到這一點,很自覺的又回了辦公室,進去前目光幽幽的掃了陳潔一眼,繼而落在她的手上,嚇得陳潔立即將手藏在身後。
大boss一消失,陳潔誇張的拍着尺寸傲人的胸脯,“曲總心眼真小。”
柳絮深以爲然的點點頭,“你找我什麼事兒?還有,曲子辰呢?”
“他大前天就被你家那位派去出差了,沒意外的話明天就回來了。”當然,陳潔沒有將曲子辰接到吩咐時喋喋不休的咒罵聲一併傳達。
柳絮恍然,週五就沒看見曲子辰,還以爲他請假了呢,原來是被出差了,而且出差時間還是週六日,曲子晉壓榨起曲子辰來果然是一點都不手軟。
話落拽着柳絮將她安置在座位上,末了將緊攥的手機攤到曲子晉面前。
是一段通話錄音,正要問陳潔搞什麼鬼,耳朵已經被戴上了耳機。
狐疑的看了陳潔一眼,柳絮注意力集中在錄音上,是鄭凌雲和陳潔通電話的錄音,大意是鄭凌雲對當初所作所爲後悔莫及,坦白離開秦晉時因對柳絮的怨恨而存有私心,導致還有部分關於秦晉集團的工作沒有交接,因涉及到公司機密,鄭凌雲要求見陳潔一面。
錄音只有短短兩分鐘,很快就聽完了,柳絮摘下耳機,“她主動聯繫你的?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上週五晚上,本來不想知會你的,但曲子辰剛好出差了,明天才能回來,她又着重強調週二前必須去見她。”說着拉着柳絮的手,“明天就是週二了,我怕不去她心一橫把公司機密泄露出去;可去吧,你也知道,我們跟她關係不好,一直處於對立面,我怕她是藉機報復。”
那天接到電話,聽出鄭凌雲的聲音後,陳潔當機立斷摁了錄音鍵,將通話內容錄了下來,可緊接着就是週六日,怕柳絮和曲子晉有安排,就沒跟他們說。
柳絮擰眉,“她幹嘛不打給我而打給你?”
“興許是她覺得你跟曲總都不會接電話,就打到我這邊來了。”陳潔猜測着,末了語帶央求,“小柳子,眼下這樣,我實在找不到能幫我的人了,你陪我去好嘛?”
“在哪裡見面?”柳絮問了句。
“警局吧,她現在還被扣押在警局。”陳潔想了下,回道。
既然是在警局碰面,外面守着那麼多的警察,鄭凌雲應該不會對她們怎麼樣,想到這兒,柳絮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柳絮答應,陳潔臉上焦急之色銳減,擔憂之色卻更濃,瞅着曲子晉辦公室深紅暗漆的門,“我擔心的不是你,是你家那位啊。他要是知道我帶去你見鄭凌雲,沒事還好,要是……我會死無全屍的。”
不知是不是和曲子辰相處久了被潛移默化,陳潔說話的語氣跟曲子辰很像,連表情都極爲相似。
都說結婚時間長了,兩個人會越來越像,不論是性格還是長相,周圍很多人都是,連曲子辰和陳潔都加入行列,可這個定律似乎並不適合她和曲子晉。
她跟曲子晉,全身上下都沒一點相像的地方。
“暈死,就一會兒的功夫你都能走神,我真是服了你,難怪曲總不讓你單獨在外面跑,算了,還是我自個兒去吧。”
陳潔極度無奈的聲音將柳絮拉回現實,見陳潔拿起手袋已經走到了門口,柳絮忙跟了上去,“等等我呀!”
一聽這話,陳潔就知道剛說的柳絮一句都沒聽進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別跟着了,有個三長兩短,我可負責不起。”
柳絮不肯,“我還是跟你一塊兒吧,也算有個照應。至於子晉……”想起曲子晉,柳絮糾結的眉毛都皺了起來,形成深深的褶痕。
半晌聳了聳肩,“我還是跟他說一聲吧。”
期間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雨,對曲子晉她不想有任何隱瞞,即便他知道後會出手阻止。
“你先別溜,我一會兒就出來。”怕陳潔丟下她,推門之前,柳絮回頭叮囑了一句。
柳絮唯唯諾諾的邊跟曲子晉闡述,邊不停觀察着他的神色,分析完利害之後,沒看見曲子晉表情有絲毫異樣,甚至連眉毛都沒皺一下,柳絮覺得很不可思議。
按照常理,他不是應該霸道的回絕,現在極度安靜是鬧哪樣?
眸光深深的盯着柳絮看了會兒,曲子晉霍的起身還順帶拿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到門口見柳絮還愣着不動,眉峰微蹙,淡淡道,“不去了?”
柳絮一震,忙屁顛屁顛的跟在曲子晉身後,清秀的眉眼要多討好就有多討好,邊走邊問着,“你居然同意了。”
那語氣,好像見了妖怪。
曲子晉舒朗的眉眼間浮上一層淡淡的無奈,轉身捏了捏柳絮臉頰,“我反對你會不去?”
柳絮搖搖頭,她當然不放心陳潔一個人去。
“那不就得了。你要去,我只好捨命陪你了。”
柳絮……這句話好像不是這麼用的吧。
在電梯口等的百無聊賴的陳潔,瞧見兩人一道出來,抽搐着嘴角的同時,也爲柳絮感到開心。
曲子晉真的在變,尤其是近段時間,改變愈發的清晰。在與柳絮的感情裡,他一直佔據着主導地位,並不是那種爲了感情可以放棄一切的人。
如今,懂得顧及柳絮的感受,知道聽取她的意見,爲了柳絮更是說丟下工作就丟下工作,如此盛寵,怕是這世間,再無人能及了。
在去警局的路上,陳潔更是親眼見證了這一點。
曲子晉將柳絮照顧的無微不至,而且動作熟稔,外人面前略顯冷肅的臉龐,在面對柳絮時,剎那間染上溫柔寵溺的笑容,襯得本就英俊的眉眼,更是熠熠生輝,風華無雙。
雖然偶爾柳絮會被噎的說不出話來,表情惱怒但眼底卻漾着笑容,顯然這只是夫妻兩人之間的調情,而且貌似,柳絮也樂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