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就坐在旁邊,曲子晉邊聽,指尖邊纏繞着柳絮的發無意識的把玩着,沉吟許久纔開口,“找線索那邊先不要停,但把我們的人都撤回來。”
“你是說以靜制動?”陸銘反應很快,瞬間明白曲子晉的意思。
曲子晉點頭,“如果徐熠塵沒死,那麼等他傷好後肯定會捲土重來,這期間,我們有足夠做好準備以應萬全。”
“至於不放棄路人提供的線索,是怕徐熠塵的戰線拖得太長。”柳絮已懷孕近五個月,要是徐熠塵沉得住氣拖到臨產期再動手,情況會遠比現在要來的棘手。
“明白。”說着起身,“那我去着手佈置了。”
西京,古老典雅的院落,來了一位稀客,豔紅的衣服沐浴在太陽光下,紅的近乎鮮血。
看見孫婕柔,徐熠塵眼底沒有半點漣漪,徑直盯着面前,灼灼盛開的各色桔梗花。反倒是立於旁邊的阿華,迅速上前一步擋在徐熠塵面前,警惕的瞪着孫婕柔,“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孫婕柔笑,笑容妖豔而透着絲絲冷意,“現在問這些已經太遲了。”聲音摹的一頓,“因爲,我已經找到了這裡。”
“你來做什麼?”阿華再問。
兩人談話期間,徐熠塵從始至終視線都沒從桔梗花上挪開過,眼底藏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正是這幅無慾無爭的模樣,讓孫婕柔頗爲惱火,於是直接將這股火氣發泄到了阿華身上,“你算什麼東西?你主人還沒發話你在這裡叫囂什麼勁兒?”
阿華因是貼身照顧徐熠塵,那些小弟見了他自然要恭敬幾分。因而阿華還是頭一遭被一個女人罵的如此不堪,眼裡當即染上怒意,卻因爲徐熠塵的緣故,沒有當場發作出來。
徐熠塵擡手阻止阿華說話,視線極緩慢的挪到孫婕柔身上,語調不緊不慢,卻帶着迫人的壓力,“孫小姐好大的火氣,居然敢罵我的人。”
說着微微一笑,“這個世上,還從沒人敢當着我的面這麼做。”
“哦,不對,是有這樣的人。”忽的想起什麼,徐熠塵補充道,嘴角笑容放大,“只不過,敢這麼做的,現在都成了一堆白骨。”
漫不經心的語氣,孫婕柔卻十足的相信,眼前的男人做得出來。人處於弱勢,又有求於人,孫婕柔當即放軟語氣,“徐少,剛纔失言,很抱歉。”
徐熠塵壓根就不稀罕孫婕柔的道歉,儘管孫婕柔的語氣很誠懇。他的目的在於,狠搓孫婕柔的銳氣。
都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了,還敢在他的地盤上撒野,徐熠塵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凌駕於他之上。
“你該道歉的,不是我。”
話落,孫婕柔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畢竟不久前還將阿華罵的狗血淋頭,轉眼之間卻又要向他道歉。
掙扎踟躕了許久,孫婕柔才艱難開口,吐字很慢跟擠牙膏似的,“對不起。”
這道歉比起先前,顯得很沒誠意,阿華沒吱聲,但也沒有要繼續追究的意思。
“說吧,你找我的目的是什麼?”徐熠塵顯然也看出了這點,不再挑孫婕柔的刺,而是問起正事。
“報仇。”孫婕柔毫不掩飾眼底熾烈燃燒的恨意。
她落到無家可歸這步境地,全都是拜柳絮所賜。這世上,再沒有人,比她更恨柳絮,恨不得扒柳絮的皮,喝柳絮的血。
輕笑一聲,徐熠塵聲音很淡,“可我,已經不想報仇了。”
這一輩子,他都活在仇恨裡,從沒解脫過,如今中了一槍,雖死裡逃生,可日子終究所剩無多。
如今,他的傷還沒好利索,動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以至於什麼都不能做。然而,這也恰好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去回憶懷念過往。
之前的數十年中,他都生活在黑暗中,回憶對他而言,是一種痛苦。如今,沐浴在陽光之下,眼前閃過道道倩影,反而覺得很開心。
雖然身體發寒,但回憶中,那暖暖的笑容卻彷彿有治癒的功能,能驅散已浸入骨髓的寒冷。
“不想報仇?”孫婕柔愣住。
婚禮現場,她可沒漏看徐熠塵眼底對曲子晉和柳絮的恨意,並不比她少,如今說放棄就放棄,哪有那麼簡單。
“難道你不恨他們?不恨,你在這裡獨自一人舔着傷口,而他們卻成雙成對,雙宿雙飛?”
聲音陡然拔高,孫婕柔的嗓音很是尖銳,“你就甘心,讓盈盈死的不值得?”
“你不用刺激我,這些對我沒用。”在有限的生命力,他才意識到這一生,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他一直恨曲子晉,其實又何嘗不是在恨他自己。
要是那時,他不和盈盈賭氣,一直陪在她身邊,也許盈盈就不會……
柳絮說的沒錯,與其活在痛苦中,不如從裡面走出來,重新生活。有陽光的地方就有盈盈,而過去十年,整整十年,他竟然都不曾陪着她。
見徐熠塵是真的放下,孫婕柔冷笑一聲從手袋裡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徐熠塵,“等你看到裡面的東西,就不會如此想了。”
徐熠塵沒接,孫婕柔直接摔在一旁的桌上,“你以爲藍盈盈真的因出發了心臟病而死?錯,你大錯特錯了。”
提醒了一句,孫婕柔不再多說,瀟灑轉身,快消失在徐熠塵的視野裡時,孫婕柔驟然回頭見徐熠塵依舊沒有要拆開文件袋的意思,慢聲補充了一句,“別忘了,藍盈盈當年入住的醫院,是曲家名下。”
言外之意是,即便做點人不知鬼不覺的事情,容易的很。
瞥到徐熠塵眸光終於落在文件袋上,孫婕柔扭頭,與此同時在,嘴角卻勾起一抹充滿陰險與算計的笑容。
見男人盯着文件袋看了很久卻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阿華出聲,“徐少,要是不想看,我去把它丟掉。”
說實話,阿華很滿足目前徐熠塵的狀態,不想讓他爲別的事情過多的花費心思。
“不。”徐熠塵阻止,“打開過目一下,另外驗證一下這份資料的真實性。”吩咐完,似乎極爲睏倦,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迎着日光,眼前一片火紅。時光彷彿又倒回很多年前,也如今日般陽光晴好的午後,他坐在湖畔的長椅上,津津有味的讀着莎士比亞的書,突然一個笑容明媚卻又調皮的姑娘,悄悄的朝他走來,繼而伸手握住了他的眼睛。
聲音清脆悅耳,時隔數年之後,他仍舊記得,那溫軟的掌心,觸上他的肌膚帶來的顫慄感。
順着她的力道擡頭,眼前便是一片濃烈的夕陽紅。
“猜猜我是誰?”老套的對話與故事情節,卻攪亂了他的心扉,待看清身後之人時,情根深種。
那是,他與藍盈盈的初見。
看男人似乎睡着了,阿華將厚實的外套給他蓋上後,纔拿着文件袋離開。
腳步聲漸遠,直到再也聽不見時,徐熠塵突然睜開了眼,先前的溫柔宛若快速融化的碎冰般眨眼間消失殆盡。
他和藍盈盈有一個美好的相遇,卻沒有一個能守的花開見月明的未來。不,確切的說,連一個美好的開端都沒有。
因爲,剛剛故事的結局是,藍盈盈認錯了人。錯把他,當成了曲子晉。而且自那之後,一直把他當成曲子晉的替身。
但凡從曲子晉那裡受了委屈,鐵定會跑到他那兒訴苦。
一個小時後,阿華輕手輕腳的回來,看徐熠塵還閉着眼睛以爲他還睡着,正準備離開,才轉身就聽到背後有清冷的聲音響起,“都求證過了?”
阿華背影一僵,有些不情願的轉身。
“那些資料是真是假?”徐熠塵不用看,都知道孫婕柔送來的材料是什麼內容。以她如此恨柳絮和曲子晉,裡面裝的,無非是於兩人不利的東西。
他要的,是那些內容的真假。
孫婕柔說的沒錯,當初藍盈盈入住的的確是曲家名下的醫院。然在得知藍盈盈走後,他曾問醫生要過藍盈盈的病例。
可醫生,甚至包括整座醫院都像是鬧了鬼一般,沒人肯提供藍盈盈的病例,而在婚禮現場上播放的那段視頻,是一個陌生人發給他的。
再之後,那個人就徹底消失。
所以,這麼多年,他都沒徹底搞清楚藍盈盈的死因。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反正他很快就能去陪她了。
阿華表情癥結了很久,才吐出兩個字,“假的。”
徐熠塵沒說話,眸光諱莫如深的盯着阿華,就在阿華招架不住準備說實話時,徐熠塵卻揮揮手,示意阿華留下文件走人。
這麼多年,他最擅長的,是看人心。阿華跟在你他身邊多年,只一眼他便看出阿華在撒謊。
撒謊,意味着,孫婕柔給他的資料,都是真的。
費力打開文件,裡面是一盒現在不怎麼見到的磁帶。似乎知道現在收音機不好找,孫婕柔還特意留下一個小巧的設備。
將磁帶送進收音機,摁下開關,便有聲音流瀉而出。
是兩個人的談話,應該是不經意間談起卻沒想到會被人錄下來。徐熠塵靜靜的聽着,越往後,身上散發的氣息愈冷,冷的彷彿將周圍的空氣都凍住了一般。
兩人的對話,談論的,赫然是藍盈盈不同尋常,詭異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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