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嗎?”神算子心猛地一驚,連忙搭袖擦拭額間冷汗,隨即出言應變道:“此汗定是方纔解奇卦費力太深所致,只需休息片刻便好!”
“定是如此了!”東方雲亦道。
郡主見神算子如此之態,非大師應有風範,心間更確定此卦必是另有文章,思慮至此,腦中不覺浮起瞎子道士丁一身影,似乎此卦纔是他所解,遂決定要調查丁一行蹤。
片刻,東方雲見神算子已恢復如常,遂起身誠心邀請道:“郝兄,你替我東方某人解出奇卦,不如今日前往我府中把酒言歡,讓我略盡地主之宜?”
東方雲言畢,速令隨從往府中準備上等酒菜,並將卦義已解之事公之於衆。
神算子自是滿心歡喜的認同。在東方雲大肆慶賀下,前幾日本因誤打誤撞算準十幾卦的神算子,名聲更盛,遂引來不少附近權貴商賈。
經幾日休養唐羽身體漸漸康復,心間卻一直記掛那日救命之孩童,近日聽聞沐風城出一能洞悉天地玄機的神算子,遂有意前往一試,望能找得恩人。
丁一無事出來走走,正行至大道之時,忽覺龍兒止步不前,便回身問道:“龍兒,何故不前?”片刻,丁一聞得大道中隱有殺氣,正極往前路奔去,暗道:“此殺氣是衝何人?”
“少主,方纔我見唐將軍從大道走過,其後尾隨有數人,似爲殺手!”龍兒隨即躬身低頭作揖道。
“嗯?又有人追殺?難道殺手非除唐將軍不可?快……我們且跟去看看!”丁一心憂忠勇侯唐羽,遂急令龍兒追擊殺手。
風月軒。人聲鼎沸,來往之人絡繹不絕,其中一人便是唐羽。只見唐羽仰望門前匾額,上書風月軒三字,兩邊古木漆柱附有一聯:風來雨去不得閒,月升日落眠似仙。唐羽便隨口唸來。
“此聯甚妙!人生一世,風雨奔忙,若眠於此軒真似神仙,倒是一大快事。”此聲來自唐羽身後一商賈,觀其面容當是那日神算子替其解卦之梅亮新。
“嗯?足下亦覺此聯神妙?”唐羽聽得有人稱讚,隨即回問。
“是也!此聯妙,妙於此軒之名,然其更妙者,乃此間神算子耳!前幾日我向其求一卦,竟靈驗非常,未料我真的時來運轉,劫匪爲官家所逮,令我復得財物印信,今日特來拜謝!”梅亮新眉飛色舞道。唐羽聞此對問卦求恩人蹤跡之事,更是信心百倍,遂舉步入軒。
丁一與龍兒已至風月軒,聞得此言,暗道:“神算子真是好運,竟能有此福緣!”是時,丁一覺察殺手已隱至秘密地點,遂令龍兒緊隨臨視,之後便入軒中。
此刻,遠處正站立細觀丁一舉動的郡主,神情又喜又憂地變換,喃道:“瞎子道士身旁之道童身影矮小,極似總長不高的天機之劍童。難道瞎子道士真是他?”
風月軒內已排成盤旋長龍,求卦者日益暴增,等候者中不少在交頭議論,話語裡,三句不離卦,更多的則是在讚歎神算子的無上卦術,神算子被吹的如天上神明。
丁一坐於角落,聽得議論只是淡笑,隨即側耳聽聞神算子房內之聲響,忽聞一男子道:“神算子,我梅亮新真如你所算,時來運轉,今日特來拜上卦金!黃金百兩!”
“前幾日已收卦金,今日又收豈會好意?”神算子話雖如此,手卻忙之不迭的將黃金挪入袋中。
“我梅亮新本是有良心之人,正如我名所言。只因祖姓爲梅,外人讀來只道沒良心!”梅亮新哈腰笑道,隨即他又指唐羽道:“神算子,此兄亦來求卦,你……”
唐羽此來只料需些許銀兩卦金便可,豈料梅亮新出手便是百兩黃金,他家雖世代爲將,然家中積蓄有限,自無法取出如此卦金,只得取出隨身印綬遞予神算子道:“神算子,我錢銀不多,暫且以此抵押,他日定來贖回!”
神算子隨即拿起印綬,其上刻有忠勇侯三字,他被震的直接被口水嗆住,連喝數杯茶後方緩過來,遞迴印綬道:“唐將軍,你乃忠勇侯,更爲我蒼雲守邊大將,這卦金就不必了!不必了!不知你所問何事?”
忠勇侯三字一出,風月軒內俱驚。梅亮新更是如此,暗歎自己走好運,竟結識如此大將,若日後去採辦貨物時能讓他幫上一把,一定能暢通貨路,獲益不少。唐羽猶豫片刻方道:“我近日誨氣纏身,然得一恩人解救,已暫免於難。我欲問此恩人蹤跡!”
“問此事?”丁一驚道。丁一思索片刻又細耳傾聽,此時神算子已擺得卦像,便聞其道:“卦乃吉凶參絆之卦,數日前躲得災禍是爲吉……”神算子言至此,故意拖長聲音,細觀唐羽之神色。
“確是如此!不知此與恩人蹤跡有何干?”唐羽神色急變追問。
“然近日怕是禍事又至是兒乃禍事,數日有人救你脫困,此次禍事亦是如此。待禍事再臨之時,便是你與恩人再見之日!”神算子煞有介事的胡謅道。
“竟是如此,那多謝神算子!”唐羽謝畢轉身急去。丁一聞得神算子之解,不得不佩服其胡弄之本事,暗道:“近日有禍事,誰知此禍事是何日?若無禍事,唐羽便是大吉,他便可言禍事未至,故而恩人未能得見。若禍事果至,恩人至便如卦所言,若未至,則可言此與前次同一理耳。非恩人未至,實乃其暗中相助,故你未能見得耳!此乃機緣之事,不可強爲之!”
唐羽離去,殺手急追而去,龍兒自是從後緊隨。丁一料此殺手龍兒可輕易應付,遂不願再多參與,轉身回至木屋。
忠勇侯唐羽求卦得解,更讓神算子再起數重,本已傳至福祿城、貪狼城、破軍城等城池的名聲,再傳至絕殺城、羽林城、文曲城、萬壽城,直至蒼雲帝國都城雲京。
一時之間,神算子名聲雀起,諸多權貴富商聞風趕往沐風城,皆欲求其幫算一卦。神算子真走鴻運,所算之卦盡是準的八九不離十。神算子聲名如日中天升起,加之以訛傳訛的玄妙作用,他已近乎神的境界,甚至有人將其與當年的無名老人、天機相提並論。
此刻。雲京。鎮國公府。“父親,你急急召孩兒來可有要事?”神色匆匆闖入府宅中門的俏俊青年握住腰間佩劍道,眉宇間透出一股勃發英氣。
被叫做父親的中年男人正是父爵鎮國公的獨孤城,他悠地轉身,雜有稀疏銀髮的額頭下露出鷹隼般的犀利雙眼,瞳孔間隱隱含有懾人殺氣,右手輕輕朝門外揚起,靜靜侍立兩邊的丫環敬畏的往外退去,順手關上雕有虎紋的古木門。
見人退去,獨孤城又思考半晌方道:“寒兒,近日沐風城傳有一堪比無名老人與天機的神算子,前往向其求卦的衆多王公貴族已陸續獲得所要之卦解欣喜回返,此事起的太過蹊蹺,我總覺得與兩年前的天機有關!當年,你是否確定天機已死?”
“父親,當年火起之時天機被困於屋內,定是必死無疑的。”青年神色堅定道。
“若是一直被火燒,天機是必死無疑。只是當日無雨,而云河上游卻突發洪水,將火災現場衝的一乾二淨,令我們無法確定天機之死。假若如今雀起之神算子是當年之天機,我獨孤家必將有滅頂之災。爲謹慎起見,我欲派你往沐風城詳查此事!”獨孤城犀利雙眼現有些許擔憂。
“父親,兒今日就前往沐風城,如若神算子正是天機,我必定將其碎屍萬段!”獨孤寒微微彎腰,雙手作揖拱至頭前道。獨孤寒轉身走出中堂,神色陰晴不定,心中咬牙切齒道:“天機!若不是你,萱兒定不會離我而去,從此再無蹤影!你若活着,我必定要滅了你!”獨孤寒率衆直奔沐風城。
沐風城西北角木屋。丁一正依在窗邊,神色淡然聽聞翠竹隨風沙沙作響之聲,不覺間詩性大發,隨即吟唱:“一節復一節,千枝攢萬葉。我自不開花,免撩蜂與蝶。”
“少主,你已呆在屋中多日,今日是否要去走走?”靜立一旁的龍兒雙手交叉疊在小腹邊微微彎腰道。
“嗯!如今多日過去,沐風城相安無事,衆人已從奇卦招致死亡陰霾中解脫。我心亦已瞭然,是該出去走走了!不如,且去看看那乞丐!”丁一言畢,噔噔噔拄起柺杖往街邊走去。
沐風城。北大街。一名乞丐半躺着倚在長滿青苔的斷牆邊,雙眼聚精會神的瞪住補丁連綴的百家衣上的蝨子,見一個就抓起一個送往嘴裡,上牙與下牙猛力嗑上一下,又噗的吐了出來。此時,他望見瞎子道士正往這邊走來,立即正經地坐直身子,把缺口瓷碗遞了上去。“道爺,行個好,給小老兒一文錢?”
噹啷!
“一文錢已替你備好了!”丁一話畢,便往乞丐缺口瓷碗中投入一文錢,同時彎腰蹲身道:“一文兄,這過往路人何其多,你爲何獨獨只向我討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