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枚銅錢隨即滑入掌心,丁一大拇指連拔手指關節,每點一次,便如石子落水般激起一圈除他外無人能覺的卦芒,卦芒隨着手指點動的節奏越聚越多,四面的玄奧氣機隨之被引動,月色不覺受到牽吸,陰陽相間的玄異爻象縱橫交錯的搭至一體。
“卦問天地!求示化解危機之法,起!”丁一神色極盡謙恭誠敬的禱告蒼天,未及半刻,爻象尤如氣環繞至指關節,洛欣與醫死人不償命所在處瞬息襲來重重玄妙氣機,五指隨之盪開,爻象雜結疊加於掌心,滲入銅錢方孔,剎那間形成卦象。
丁一手腕如靈蛇般急速回旋,銅錢回納於袖間,而卦象瞬即化成意念流入腦海,頓時洛欣與醫死人不償命兩人的下一刻攻擊軌跡全面浮現。
洛欣的侯門深海以山呼海嘯之勢攻襲,海縫間卻隱隱泄有點滴劍影銀鬚,正是破點所在,而醫死人不償命的詭異藥勺釋放怪異毒氣,似有吞噬萬物生機之能,然細觀之下,其中仍有一絲亮光閃爍,此乃人性深處的良心所在。
丁一按卦象推演至此,心間已有破除之法,隨之催盡所剩無幾的元氣,逼入腳底,捲起撲朔迷離的玄妙卦芒,如飛天隕石急如閃電的切入洛欣與醫死人不償命之間。
此刻。侯門深海與藥勺毒氣尤如雄獅對上猛虎,正中頓時被激的濺射龍捲風氣旋,地面隨即被鑽出近十米深的深洞,而周遭氣流、草枝、石塊、土屑皆被雜揉扭結,隨着旋動氣旋螺旋盤升,及至極高處時,卻爲正好飄來的丁一釋放的玄奧卦芒踩落。
丁一藉此如流星墜地般的落入氣旋風眼,雙手依照方纔卦象所示軌跡傾泄螺旋卦勁,尤如雷霆閃電撲向兩側。
洛欣與醫死人不償命相互對峙,未注意丁一演卦,此時見其突然落於正中,頓時大驚,洛欣暗駭如此下去,侯門深海必傷小石頭,隨即強行收住攻勢。
醫死人不償命則心憂毒氣釋放,丁一必死無疑,那時,若再尋如丁一所患的萬中難覓的眼瞎奇難絕症者,一定比舀盡逍遙海之水要難上千倍,念至此,隨即化去攻擊招式。
丁一本已窺得他們攻擊之破點,如今他們又收招不攻,破點更如墨汁暴於白紙般輕易窺得,兩股螺旋卦勁轟的一聲巨響,瞬即將他們雙雙擊落地面。
危機解除。丁一出手拿捏分寸,故而他們未受太多傷害。洛欣只感身體微痛,見丁一正安然立於正中時,隨即喜笑顏開的撲向他懷裡道:“小石頭!”
“什麼小石頭!我還大石頭!他如今歸我所有!你不得碰他!”醫死人不償命忽地將丁一拉至一邊,雙眼飽含憤怒之色,神情極度冷傲。
“哼!你是他什麼人!憑什麼歸你所有!”洛欣言語中激盪極濃的殺氣,目光咄咄逼視,手按搭在腰間明空劍中,元氣透過筋脈由五指噴涌,空氣如受電掣的吱吱喳喳作響。
醫死人不償命對奪取其物者向來痛恨,如今見洛欣如此逼人,胸中尚未平息的怒意再次翻騰,指縫間閃起數枚銀針,殺息奔涌如同海中蛟鯊道:“你又是他什麼人!我憑什麼答你!”
丁一聽得他們話語中的火藥味越來越濃,若繼續下去,必是方纔的以死相搏之舉,遂趕忙閃至他們中間,雙手朝兩邊攤開,沉聲道:“停!停……”
洛欣和醫死人不償命頓時愣住,齊刷刷看向丁一,殺氣與怒意也隨之導引過去,如同判官審案犯般道:“憑什麼要停!”
丁一隻知阻止他們,卻未曾想要如何真正終止爭吵,被他們齊聲喝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丁一大腦懸起牽連羈絆蒙朧霧團,拼命思索應對方法,半晌,神色似有所悟,急忙閃向醫死人不償命低聲道:“前輩,你是方剛男兒,又是聲名遠播之前輩,她只是一粗野女人,你與她如此見識,豈不有失身分?不如看在我這試驗品的臉面上,就此打住?”
醫死人不償命聞言,心中微怔,待餘光瞥見丁一緊閉的雙眼,又想到‘試驗品的臉面’時,頓覺得好笑,又隱有些許愜意,遂半笑不笑的點頭答應:“嗯!你所言不錯!我且依你!”若此時細看他的面容,似乎不同往常,俊秀氣息中帶有三分英氣,而骨骼與肌肉激起微妙變化,只是不及半刻又恢復如常。
醫死人不償命這邊已過關,丁一隨即又閃至洛欣一旁,鼻間頓時撲來令他心顫的卡沙蘭布花香,但元氣迅速流轉,平息波盪氣息,雙眼緊閉的面色平靜的輕道:“郡主,你乃金枝玉葉,身分尊貴,何必與一江湖人計較?不如就此停住?”
洛欣被丁一如此靠近,又聞其輕聲細語,神魂不覺顛倒,思緒盪漾剎時回至以前與小石頭相處時的美妙感覺,隨即星光燦爛地笑道:“好!我依你所言!”洛欣言語時,頭自然低下,臉上泛起少女懷春的特有情態,忸怩迷人。
醫死人不償命見之,眉頭輕皺,心裡似乎不是滋味,忖道:“瞧她的神態,似乎對丁一有意,但丁一如今是我的試驗品,怎麼能歸於她!嗯!不能長留下去,我需要把丁一先帶走!”
丁一見兩人怒氣漸消,不覺輕舒一口氣,心中懸至半空石頭隨之放下,轉身正欲抓起枯木柺杖往前度步時,卻被醫死人不償命以一股怪異吸力順手拉住飄飛至馬背道:“丁一,時候已不早,我們需儘快趕往福祿城!走!”
“恩?憑什麼要同你趕往福祿城!他要跟我回雲京!”洛欣極速飛至馬前,神色不容抗拒地伸手攔道,方纔的緋紅還殘留有少許在眉間。
“我替其兄弟療傷,作爲報酬,他已成爲我的試驗品!我帶他去哪,他便往哪!”醫死人不償命摟住丁一,神色一副‘你若犯我,我必殺你’的決絕的神態。
“你將他作爲試驗品!此舉豈非要其性命!不可!將他還我!”洛欣頓時花容變色,少女懷春的情態瞬即被濤天怒氣取帶,全身氣勁暴起,非要搶奪丁一。
丁一怕他們又劍攏弩張的要暴發,忙擺手道:“郡主!你我並不相熟,你何故一直糾纏於我?再者,前輩雖將我作試驗品,卻是爲治我眼瞎痼疾,非如你所說的奪我性命!你不必對前輩如此要殺要死的!”
如今,洛欣雖已認定丁一爲小石頭,但丁一對其所做之事恨意難消,又不願再捲入江湖紛爭,故而一直不承認。而東方雲與獨孤寒雖已確定丁一身分,然爲避免引起不必要麻煩,在公佈通緝令時,只言其與龍兒密謀殺害神算子,故而明面上,外人並不知曉丁一身分。
“他本人都如此了,你還要糾纏不讓路?”醫死人不償命迅速接過丁一的話道,他不願再作糾纏,氣息猛然一泄,拉動繮繩勒馬偏向一邊,便極速往前方奔去。
洛欣則在思索,小石頭至今不肯相認,必是知曉當年之事,故而遠離我。兩年前他雙眼烔烔有眼,而今卻失明,難道會是因當年之事所傷?若是如此,我再阻他雙眼復明機會,則隔膜會越積越深,長此以往,將會再無相消可能。然而,此人言以小石頭作爲試驗品,則可能有生命危險,我應當跟上纔是。洛欣思此至,隨即駕馬追擊已經遠去的人影。
“前輩,我們皆男兒之身,你如此摟着是否不太妥?”丁一輕輕掰開醫死人不償命一直緊摟在腰的手臂道。
醫死人不償命聞言,俊臉刷地變紅,耳根發熱,急忙收手道:“你眼瞎,我怕你一不小心掉落馬下,故而摟着!”同時,他心忖:“幸好他雙眼瞎了,看不到我的變化,不然就糟了!”
“前輩,如此大可不必!我丁一眼雖瞎,但不至於不濟的會摔落馬下!你儘管放心騎!”丁一雙腳垂落馬的兩側,雙手如抓平衡木般緊握枯木柺杖。
“別總前輩前輩的叫着!我還年輕!”
“不叫你前輩,那叫你什麼?不如取你名號的前三字醫死人爲名,我以你爲長就叫你死人兄!如何?”
“醫死人?死人兄?好!就這名字!”醫死人不償命很爽快的答道,臉上卻浮起淡淡的笑意,
骨骼與肌肉隨之輕微變動,他感到面容變化,心裡猛驚,遂笑至一半時急忙停住,似乎擔心臉上會出問題。
丁一聞言頓時愣住,他萬沒想到一句笑談竟成真了,啞然半刻,淺笑道:“死人兄,你真夠特別的,我困了,先睡會!”言畢,丁一將枯木柺杖橫於馬頭,腦袋隨即趴下,迅速入眠。醫死人不償命欲再言語,聞得丁一酣睡聲,只得搖頭作罷,隨即揚鞭奔馳。
一夜客棧。唐羽一眼便認出龍兒,見其重傷初愈,面現擔憂道:“恩人,你何故受此重傷?是否源於此?”言畢,唐羽掏出一張通緝文告。
龍兒望向文告,面色依然平靜如水,淡淡笑道:“唐將軍既已知曉,何不將我抓去以領賞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