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心軟
柳毅舟攥緊了盒子, 沉默的低着頭。
彭揚帆盡力的讓自己靠緊櫃檯，希望弱化自己的存在感，同時屏住呼吸, 大氣也不敢喘。
陳麒正坐了一會兒, 站起身伸手想要拿出柳毅舟手裡的盒子。
柳毅舟卻依舊緊緊的攥着, 不肯鬆手。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
陳麒正突然鬆了手, 柳毅舟整個人往後面搖了一下。
“算了。”陳麒正嘆了一口氣, “你想要就拿去，如果覺得沒意思想扔了，也不用跟我說。不過麻煩扔遠點。”
彭揚帆這纔敢上前打圓場, “哎快吃快吃，等會都涼了”。
陳麒正坐了回去, 開始吃起了面前的甜點。
彭揚帆十分活躍的介紹着, “哎你現在在吃的這個啊, 可是我們店剛出的新招牌，芋圓土豆絲！你可別小看這個芋圓土豆絲, 雖然他名字簡單，但是來頭不小！”
陳麒正笑了笑接話道，“那你說說你這個芋圓土豆絲是什麼來頭？”
“首先他的出生地點就與衆不同啊！”彭揚帆道，“你看，他出生在什麼店裡？揚帆咖啡店！誰把他做出來的？偉大的彭揚帆同志！現在品嚐他的人是誰！大聲的告訴我！”
陳麒正笑道, “偉大的彭揚帆同志的朋友, 陳麒正先生。”
“賓果！”彭揚帆嬉皮笑臉的把甜點往中間推了推, “回答正確, 可以開始享用了, 先生們。”
美食的治療效果是巨大的，等一頓飯吃完, 陳麒正覺得自己已經勉勉強強可以和柳毅舟進行正常的對話了。
所以從咖啡店起身，到兩人回到旅館，陳麒正只對柳毅舟說了三句話。
“走吧。”
“上車。”
“下車。”
回到旅館的陳麒正依舊保持着不理人的狀態，徑直去了浴室，等他再出來的時候，柳毅舟半開着房門站在門口不知道跟人說着什麼，然後過了一會兒拎着一個袋子進來然後放到了牀頭櫃上。
陳麒正這回因爲晚上沒吃飯，又被柳毅舟在咖啡店裡氣的導致整個人憋得慌，胃不舒服的厲害，實在沒有心情管柳毅舟又在折騰個什麼鬼，刷了會微博等頭髮乾的差不多了倒牀上就睡着了。
不過向來堅強的胃大概是因爲最近實在被虐的太狠，大半夜的時候把陳麒正疼醒了。
陳麒正躺了一會，覺得躺着更疼，又坐了一會，也疼，跑去廁所想吐又吐不出來，在廁所門口蹲了半天，一邊困得想死，一邊又硬生生的疼清醒，整個人冰火兩重天。
正當陳麒正感覺自己要暈厥過去的時候，柳毅舟踩着拖鞋走了過來，把他扶了起來。
“老師，很難受嗎？來這邊先坐一會，你一直蹲着腿會麻的。”
柳毅舟想試着把陳麒正放平讓他躺一會，陳麒正不知道是不是蹲太久了，覺得躺下也沒那麼難受，只是依舊忍不住蜷着。
柳毅舟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叫救護車，被陳麒正攔下了。
“不用，我緩緩就好了，老毛病……”
柳毅舟本來只是以爲陳麒正只是有些輕微的不舒服，看他疼的有些直不起腰才感覺到了不對勁，有些焦急的問道，“很痛嗎？老毛病的話吃什麼能緩解一下？”
陳麒正捂着胃道，“不用，這會已經買不到藥了。忍忍吧應該沒關係。”
“這種事情怎麼能說沒關係！！你都疼成這樣了？！”
“習慣了，沒事，等會就好了。”
“不行，必須去醫院，要麼你告訴我你吃什麼藥能好？我買了的。”
柳毅舟把之前從外面拿回來的袋子打開，竟然是各種各樣的胃藥。
“藥店裡常見的我都買了，治各種各樣的也都有，有你需要的嗎？”
陳麒正皺着眉頭看了一會，找出了平常常吃的那種，“這個就行。”
柳毅舟趕緊拆開包裝，倒了一杯溫水，把藥和水遞到陳麒正面前，“來，老師。”
陳麒正把藥扔進嘴裡，就着柳毅舟的手喝了口水嚥了下去，在牀上又躺了一會，感覺已經好多了。
之前疼的實在太厲害，胃部難受感稍微減緩一點之後陳麒正就睡着了，柳毅舟守了他一會，見陳麒正應該已經沒那麼不舒服了，纔跟着睡了過去。
陳麒正第二天醒的時候已經是九點了，厚厚的窗簾被拉着，幾乎透不進光來，陳麒正坐起身去洗漱，正巧遇見柳毅舟推開門進來。
“老師，醒了？”
“嗯。”
柳毅舟把手裡的早餐放在桌子上，“我出去吃早餐，順便帶了一點回來。”
“嗯。”
陳麒正走進浴室洗漱，然後出來吃了早飯。
“我買了下午兩點的高鐵。”
“嗯，好的。”
“你……”
“嗯？”
陳麒正瞥了眼那個袋子，“昨天晚上謝謝你。”
“沒事，老師照顧我那麼久，我照顧照顧老師是應該的。”
“這個藥……”
“我自己有時候也會不舒服，買着以防萬一。”
柳毅舟打斷了陳麒正的問話，假裝收拾東西不看他。
陳麒正心下了然，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彆扭孩子。
但總歸，還是忍不住有些觸動。
他胃病其實不是什麼大毛病，就是大學研究生那會經常熬夜，後來去了歐洲又吃不習慣，所以胃病時有時無反反覆覆，這次大概是旅遊吃了什麼不乾淨或者吃多了，總之胃病才又犯了。
前一天晚上就疼的睡不着，所以昨天整個人都有點暴躁，後來柳毅舟在咖啡店堅持要拿那個盒子讓他整個人都差點爆炸。
如果是其他東西，給便給了，只是那個盒子，意義太不同。
那承載了他年少時期幾乎所有的愛慕。
二十八歲的他，已經再也做不到像那個時候一樣，如此毫無顧忌的愛一個人了。
他也開始覺得累，擔心母親會覺得他不幸福，也開始會考慮很多很多東西了。
所有人都覺得他愛屠浩愛到骨子裡，擔心他會因此做什麼傻事，所以他只能雲淡風輕，裝作一切都很好。
他不會爲屠浩做傻事，但他也確實，曾愛屠浩愛到骨子裡。
不知何處起，不曉何時終。
他只是很累了。
屠浩從沒有關心過他什麼時候舒服了或者不舒服了，屠浩很好，只是太自私了。
陳麒正習慣了允許屠浩一而再再而三的自私，也習慣了母親更關心妹妹和爲了維持和繼父的感情而關照錢滿山，習慣了去保護別人，突然一下子被人保護了，感覺還挺有意思的。
哪怕是拙劣的謊言。
陳麒正想，如果柳毅舟想要，那就拿去吧。
正好就當，一切都結束了。
他望着柳毅舟，輕聲道，“我不想和你吵架，只是我不明白你爲什麼突然想要那個盒子。如果你實在不想說，那以後我就不再問了。”
柳毅舟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柳毅舟道，“我就是想要，沒有其他什麼。”
陳麒正道，“那你就拿去吧。只是接下來另一個問題，你打算什麼時候搬出去？”
柳毅舟又不說話了。
“你看……你這樣總不說話，我也很難辦啊，你不告訴我爲什麼，又非得執意要去做，你這不是逼我生氣嗎？”
柳毅舟莫名被他逗樂了，“老師，很多事情不一定需要理由的。”
陳麒正嘆道，“行吧，正好學期中我也不趕你走了，這時候容易分心。我們回去後，我最後再留你兩個月，留你到期末，你自己看着辦，想清楚。我這裡你畢竟住的不舒服，不如自己家好，你自己考慮考慮吧。”
柳毅舟看着他，“老師，謝謝你。”
“謝我收留你？”
“不是。”
“那你謝什麼？”
柳毅舟道，“謝謝老師，就算討厭我，也願意包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