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妜很快就調整出了一種看好戲的狀態:“想來三皇子路途勞累得很,請先進觀內休憩一會。”
宿辰引着弈沉進了前殿後,就毫不客氣地使喚起了鍾妜這個新徒弟,讓她去斟茶招待弈沉這位貴客。
鍾妜百般不滿,只恨剛纔沒有拆穿宿辰,害得此刻成了個被使喚的丫頭。她何曾給人端茶送水過,磨磨蹭蹭到了廚房,恰好看到小童正在燒火。她擠出了許多好聽的話,也許出要給他買好吃的空口諾言,小童卻頗爲高冷地拒絕了她的求助,一言不發地繼續添柴燒水,示意讓她自己沏茶。叮叮噹噹了許久,她才端着茶回到殿內,宿辰和弈沉已經是交談甚歡。
宿辰起身對弈沉拱手道:“這件事就勞煩三皇子殿下了。”
弈沉也連忙起身回禮:“道長嚴重了,小事一樁,我定會不負道長所託。”
“金鐘,你還不快給殿下上茶。”這個現炒的名字他倒是現賣得很好,“金鐘啊,這次你上茶不僅僅是上茶,更要謝恩。”
鍾妜走到弈沉跟前時聽到這話手忍不住一抖,這倆人趁他不在都密謀了什麼缺德事,怎麼轉眼間,她需要跟間接讓寧孤抒流浪在外甚至導致她餓死街頭的人謝恩了。她很不樂意,騰出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挑釁地看向宿辰這個騙子神棍,示意他再這麼作踐她,這出息她可就沒工夫陪他演了。
宿辰自若地捋着鬍子,並不懼怕鍾妜的威脅,而是做出一副爲人師的慈愛模樣:“金鐘啊,在爲師和三皇子面前,你不必強撐,爲師雖然你很是思念自己的家人。所以,跟着三皇子走吧,他能帶你回家,回你自己的家。”
有很短很短的一瞬,鍾妜恍惚覺得宿辰說的這個“回家”是指回到梵晏,但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她現在是寧孤抒,回家指的是寧府,寧孤抒的家。想必剛纔弈沉這傢伙跟宿辰揭穿了自己的身份,鍾妜心中對這個弈沉極爲不滿,心中暗暗咬了咬牙,決定還是先不要拆穿宿
辰假扮道士一事。這個弈沉不是討厭被人欺騙嗎,那就讓他被騙到天荒地老好了。
“師父啊,”這一聲師父她叫得婉轉又銷魂,肉麻得宿辰跟弈沉兩人的衣袖中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大片,“回家而已,哪裡能勞煩皇子殿下了,徒兒哪天跟師父學夠了本事再回去也不晚。”的確這糊弄人的本事她還真的該好好跟宿辰學着,更重要的是,她現在根本就不想回那個處處受限制的寧府好嗎!
“寧五小姐,”弈沉覺得自己是沒有辦法喝上被鍾妜親手端上來的茶了,索性自己從托盤中端過茶來,輕啜一口後道,“只怕靠你一人很難走回京城,即便到了京城,你怕是也進不了寧家的門。”
在鍾妜驚詫的目光中,弈沉用很平淡的語氣將高氏散佈她跟人私奔的謠言並且正暗中派人追殺她之事一一道來。
“你聽聽,你現在這般處境,若不是殿下答應幫你,只怕你有家也難回了。”宿辰似乎對他的假鬍子很滿意,很是喜歡捋着鬍子說話。
“那還有什麼好回去的?”這話說得太快,暴露了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於是她迅速地低下頭皺眉,假模假樣地悲苦嘆息了一番,然後像是做了一個極其痛苦的決定般:“我命苦就讓我自個命苦就行了,怎能去拖累皇子?那個家我不能回……不回也罷。”說完,她還拼命地從眼裡擠出了半滴眼淚來。
弈沉倒是誓要把這個忙幫下去:“小事一樁,倒算不上拖累。雖然之前我跟寧小姐你有些不愉快,但我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再加上如今你已經是宿辰道長門下弟子,更是不會推辭此事。”
看來他要幫她也是爲了賣人情給宿辰了,鍾妜本就不想回寧府,更不想靠弈沉幫她回寧府。她走向宿辰,將手中的茶水恭恭敬敬地敬給宿辰,像極了一個乖巧的徒弟:“師父,我纔剛剛拜您爲師,還沒有來得及跟師父您老人家學本事。我家家教森嚴,要是回去了之後,只怕是難得再見師父一面了。”
她就是想不通了,這個宿辰爲何要平白無故地收他爲徒後又要弈沉帶她回家,他是閒得慌嗎?
宿辰的回答高深莫測:“放心,你我師徒緣分還長,而你,跟寧府還有許多瓜葛未斷。”
鍾妜對宿辰動了幾下嘴巴,宿辰不難辨認出她的嘴型:“故弄玄虛,你還裝上癮了。”
宿辰露出了“師父的慈愛”表情:“金鐘啊,今日你想必是很累了,回廂房去歇息吧,爲師和殿下還有要事要商議。”
鍾妜識相地回到了廂房,這偌大的道觀竟然只有四個人。其中兩個在殿中交談甚歡,而那小童也甚是高冷,不大搭理她,而那沉睡許久的寧孤抒竟然也並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夜風吹進屋內,鍾妜就在這寂寞空虛冷中踏入夢鄉。
夢中的事情總是不太真切,比如她好似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終於找到了她,一定要放心之類。
第二日林間鳥兒還開始啾啾鳴叫時,鍾妜已經被宿辰連推帶攘地塞進了弈沉的馬車中,夢中之事也忘得一乾二淨。臨別前,宿辰不忘對鍾妜進行諄諄教誨:“金鐘啊,不管是回京的路上還是回京以後,都要好好聽從三皇子的安排,切不可鬧小孩子脾氣。”
鍾妜趴在窗戶沿,七分假意三分真情地扁着嘴巴道:“師父,我好捨不得離開啊。”弈沉跟宿辰道別後,上了馬車見到的就是鍾妜那副可憐兮兮的神情。他沒有什麼表情地放下簾子:“過些日子,你定會再見到道長的,所以也不要傷心了。”
開玩笑,她纔不會捨不得這個鬼地方,她只是不想回到京城而已,要不是因爲顧及寧孤抒的思鄉之情,她昨晚就摸黑跑路了。
鍾妜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不但能跟弈沉同乘一輛車,還能得到他安慰自己的話語。想到寧府初見以及祠堂見面的情形,她心中不禁升起了對宿辰那個神棍的佩服之情。到底他有什麼本事讓弈沉這麼給他面子。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向他討教討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