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徐行,馬車旁是被綁着手的車伕和順便看好戲的進京路人。鍾妜放下車簾,竟然不知道滄戈百姓這麼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倘若他年能回到梵晏,定要這樣要求自己的子民們。
馬車緩緩到了城門附近,周遭一切也變得喧囂起來,車簾突然被掀開一角。書生貼在簾外,聲音雖輕,但卻字字清晰:“寧五小姐,那車伕是寧府的下人,您是被他給劫走的。方纔在茶寮,是您故意偷了我的包袱,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讓衆人帶着你們去官府,從而證明自己而脫身回家。”
鍾妜先是一愣,緊接着就反應過來,原來弈沉不是真的扔下她,剛纔那些都是演的戲。她急忙問:“然後呢,接下來呢,弈沉有沒有說我接下來應該怎麼說怎麼做?”
簾外沉默了半瞬後道:“三殿下讓在下言盡於此,殿下說……殿下說讓您自己想辦法。”
“……”
鍾妜捶了捶車壁以表達對弈沉的不滿。什麼人啊這是,幫個忙也這麼不利索的。其實書生的這番話早該在到達茶寮之前弈沉就應該告訴她的,好讓她有心理準備,偏偏要讓她受點驚嚇後才從書生的嘴裡得知這一切。
幫她是因爲有宿辰的託付,讓她吃點苦頭則是他在幫忙之內的自由發揮。現在幫忙還幫得那麼委婉,說什麼言盡於此讓她自己想辦法,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這個弈沉了?
可是現在她還無暇去思考這個,眼下最着急的是一會到了官府如何說。她將剛纔茶寮中所發生的事情始末和書生的話再在腦中過一遍,心中已經有了個譜。
還未行至官府門口,馬車就被人攔住去路。
攔住他們的是一小隊家丁護院,說是家中走失了一個新買來的丫鬟,見到了馬車就想上車檢查一番。
鍾妜心中一個“咯噔”,這哪家人丟了丫鬟會這樣派家丁護衛來查找,再想到是這個特殊的時期,莫非,那隊家丁就是寧府的人?甚至是高氏派來的人?她素
日因爲寧孤抒的原因,在寧府走動不多,就算是瞧瞧撩起車簾一角,也未必能確定對方身份。反而,若是對方衝自己而來,那麼對方比然認得自己。
一起幫忙押解車伕的茶寮衆看客們又把自己的古道熱腸拿出來了,都說盡量查看,能幫的咱都不能推辭,更是有熱心的漢子上前想幫忙撩開車簾。
此時車簾微微一動,隱約可以看到一雙大掌湊了過來,下一刻就要拉開車簾,鍾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漢子的手腕卻在觸及車簾的那一刻被書生一把握住,書生遂又快速鬆手道:“這裡面是否有個逃跑的丫鬟,周圍的好漢都是知道的,何必浪費各位官爺的時間。”
那漢子醒悟過來,車馬中雖然有個姑娘不假,但她哪裡就像是個出逃的丫鬟了,於是連連附和書生。
“小生這是要去官府的,怎會私藏一個姑娘?還請各位官爺讓個路,行一行方便。”
那領頭的護衛看了看周圍十來個江湖粗漢,雖略有些狐疑,但此處的確是通往官府之路,再想到主子之前吩咐過,這事不可太過張揚,於是給書生讓了路。
馬車這次前進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些許,鍾妜驚魂甫定,馬車走了一段路後,加之這一路躲在馬車上實在難受,她終於忍不住地撩開車窗的布簾,探出了頭去。誰知這街道熙熙攘攘,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更是讓她心煩地縮回了車內。
她運氣實在是不佳,這一探出頭,恰恰被不該瞧見的人瞧見了。
距馬車不遠處,奉了高氏之命出來找寧孤抒的羅媽媽正跟個無頭蒼蠅似的在街頭找人,毫無頭緒之時忽然看到不遠處的馬車,車窗中有個極爲熟悉的腦袋,但那腦袋很快地鑽回去了,這讓羅媽媽以爲自己剛纔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覺。她這兩天經常產生這樣的幻覺,她已經被高氏威脅,再不找到寧孤抒,就要小心自己在寧家二公子寧鬱庭那當差的兒子了。說得容易,既不能廣貼告示,又不能挨家挨
戶的搜,怎麼可能找到一個大活人?她茫然地看向那輛馬車,多麼希望剛纔的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覺。
馬車周圍簇擁着很多江湖粗漢,那些粗漢中間有個人被他們押着。那不是……她帶上身後幾個家丁,急急向前走去。
“馬六,你怎的在這裡?”她小跑着走到那個車伕跟前。車伕見到羅媽媽一愣,隨即偏過頭去,假裝不認識。
押解馬六的粗漢見狀忙八卦地問:“你認識他,你可知道他是一個盜賊?”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羅媽媽也聽到了有一個“姑娘”的詞語,再想到剛纔的那一瞥,警覺地想要上馬車去看個究竟。她想招呼着幾個力壯的家丁一起上前,拉下把手車門的書生,誰知書生突然一抽馬匹,馬兒痛苦地嘶鳴,想要掙斷繮繩。人羣見馬匹似要發瘋,於是匆忙躲避,幾下閃躲之際,周圍的路人,商販亂作一團。
不遠處就是帝京衙門順天府,順天府門口的衙役們見到衙門口居然有這樣鬧事的人。急忙上前來一探究竟。書生一見到衙役們來了,連忙告狀,說是自己來京趕考,行囊被偷,如今已經抓住了盜賊,想要在順天府這裡討個公道。茶寮的粗漢們也很配合地把那個叫馬六的車伕推上前來,同時也不忘熱心地說馬車內還有一個嫌犯。書生補充說,唸到對方是個姑娘家,希望馬車能走到公堂門口再讓姑娘下馬車。
馬車行到衙門口,書生上前掀開車簾,鍾妜這才緩緩從馬車下來。羅媽媽腿一軟,想上前去把人搶來卻是不能,正焦急不安時想到這寧孤抒是惹了偷盜官司的,只怕高氏聽了之後非但不會怪她,反而還會很高興,於是就派了一個家丁回寧府報信,其餘的人在周圍大聲宣講一品大員寧元重的五小姐惹了官司之事,引來路人都去公堂圍觀。
羅媽媽得意地想着,這下,這個寧孤抒的名節算是真的被毀了。越想越得意,於是決定自己親自趕回寧府,把這個消息告訴高氏,定要好好在高氏面前邀功一番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