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妜走出了柔妃的長春宮,慈安宮的那位宮女就跟了上來。
“讓姐姐久等了。”鍾妜抱歉地笑了笑。
宮女連忙回禮:“寧五小姐是客氣了,奴婢並沒有等多久,不就是一會的功夫麼。”
“是呀,跟柔妃娘娘道了謝,柔妃娘娘擔心太后,所以多問了幾句。我也不敢怠慢,所以就一一地回答了。”
宮女連連點頭:“那是自然的。”
“走吧,我記不得宮裡的路,所以煩請姐姐帶我出宮。”鍾妜輕聲道。
宮女遲疑了一下,小心地問道:“這裡是長春宮,離賢妃娘娘的永延宮也不遠,既然都已經來內宮了,寧五小姐不去看望賢妃娘娘嗎?”
柔妃一向不得太后的喜歡,而根據可靠的消息,太后更加不待見賢妃。今日迫於形勢纔在這個時候來見柔妃,但是現在又去給賢妃拜年,落在太后耳中可能就不太好了。前者還可以說是給柔妃道謝,表明自己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那麼後者就純粹是在給太后添堵了。太后這棵大樹,她現在還必須得靠好。
另一方面,她現在的確不太想去永延宮見賢妃。到了永延宮之後,以賢妃的性子,免不了又要對她叮囑一番,同時對太后的這件事情的經過肯定她也要好生過問的。
許多話,鍾妜都不願意提起,可以想象,要是賢妃知道了她要去欽天監謀職的想法之後,她的耳朵也就不得安寧了。其實,她不願意見賢妃,並不只害怕賢妃痛心疾首的唸叨,她只是害怕,賢妃的唸叨會讓她想起已經不知魂歸何處的寧孤抒。雖然斯人已經逝,但是她的的確確是佔據了她的殼子,而且鍾妜知道,現在她所做的一切若是寧孤抒還在,寧孤抒一定會反對的。可是鍾妜沒有辦法不這樣做,寧孤抒已經死了,掌握這個軀殼的人是她鍾妜。所以爲了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乾脆還是不見的好。
有的人她不願意去見卻不代表不會主動找上門來。
跟上次一樣,鍾妜離開了皇宮之後沒有直接回到許多人對她虎視眈眈的太傅府,
而是到了自己一向喜歡避難的地方——玄星觀。
當馬車走至半路,就被人攔住。馬車突然停下,但外面卻遲遲沒有動靜,當鍾妜察覺到變化之後,掀開車簾一看,呂安已經被一個侍衛穿着的人給架住了,從他的衣服上可以看出在這之前,呂安是經過了一番掙扎的。只是,呂安功夫雖好,但是強中自有強中手,還是敗在了對方手裡。
在另一邊,一匹黑色的青鬃馬上,坐着一個身材頎長的俊美男子,到底也是一個習武之人,大冷天都穿得不厚實也絲毫沒有被冷到的樣子。
鍾妜露出嘲諷的笑意:“三皇子這樣,倒是讓小女子險些以爲是遇到了山賊強盜呢。話說,呂安曾經是三殿下的人沒有錯,但是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呢?哦——難道是三殿下手裡現在缺人,所以要帶走呂安了?”
全然不顧鍾妜的嘲諷,弈沉冷冷看着他,竟然覺得比冬日還要冷上三分:“我懶得和你說這些無聊的話,是我派人拉你下來還是你自己下來?”
鍾妜縮了縮腦袋,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弈沉:“纔不呢,小女子弱不禁風,要是跟三殿下一樣在冷風裡站着,不出一小會,明天我就該躺在牀上一碗又一碗地喝藥了。”
弈沉冷笑道:“你寧五小姐那樣厲害,名醫聖手都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症,你輕輕鬆鬆就能治好,害怕一個區區的風寒?”
知道他不可能真的沒有風度地把自己從馬車上拽下來,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勇氣,當即就縮了回去,就是不下馬車。開玩笑,她下了馬車弈沉就能保證他會下馬嗎,她可不喜歡弈沉那樣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所以,還是這馬車裡最好了,大家都能平起平坐,吹着冷風聊着天……等等,她想到哪裡去啊!
看到被風吹得有些輕微晃動的碧青色車簾,弈沉彷彿看到了裡面得意大笑的鐘妜,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心裡只是想笑,但是卻強力忍住了,只是坐在馬頭,神色變幻不定地看着那馬車。一旁的呂安雖然被人制住了手腳,但是嘴巴還是可以說話的。他畢竟也跟在弈沉身邊
多年,深諳弈沉的脾氣,心中實在是很擔憂鍾妜的安慰,生怕弈沉一個不高興就上了馬車一劍刺了下去。於是他試着給鍾妜說話:“三殿下,馬車外有人守着,小姐不可能逃得掉,有什麼話,也不容人被人偷聽到。”
馬車裡的鐘妜聽到此話,險些一拳頭打在了馬車上,呂安你到底還記不得記得你是誰的屬下啊,在別人面前這樣貶低你的主人,難道你覺得臉上有光麼?不過話說回來,呂安的那番話是實話實說,根本就算不上貶低了鍾妜。
心中實在是想不過氣的鐘妜只能在馬車裡祈禱着弈沉不要上來的好,她現在覺得無比的丟臉,要是一會弈沉來了,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的好。最好自己就跟他僵持在這裡,左右這裡離玄星觀不太遠,就等着宿辰察覺到了,飛奔過來解救自己的愛徒纔好。
突然車簾一動,鍾妜猛地擡起頭,發現只是虛驚一場,原來是外面的風把門簾吹起來了。她又想了想,覺得弈沉大概是不會過來的。就憑他那股心高氣高的脾氣,可能上馬車來嗎?可能他現在沒有任何作爲,只是在維持自己的所謂的風度吧。
越想越覺得外面的弈沉不可能上來的,所以就心就放鬆了。
又一次車簾被掀開,鍾妜以爲是風,也沒有理會,反而悠閒地閉上了眼睛。
“裝睡。”冷冷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鍾妜猛地睜開了眼睛,不知道何時,弈沉已經上了馬車。馬車內空間有限,他不可能站着,只是坐在鍾妜的對面,漆黑地眼睛就這樣將她望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鍾妜覺得那一向冰冷的眸子裡竟然有了幾分溫柔。她習慣性地反駁他:“胡說,我纔沒有裝睡,我是在閉目養神,你……”想問他怎麼上來了,話到了嘴邊,但她有覺得好像說不出來,啞然地回望着他。
這樣的感覺,有些奇怪。馬車內靜謐安詳得讓鍾妜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甚至地,還透着一種不能言說的詭異。
好想打破這樣的沉默,但是,卻難得的,有點……捨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