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 滄戈帝都之外(二)
她用力撥動手裡的竹篙,劃到了靳予兼的船後。她一邊撐着竹篙,身子往船外側,腳尖也踮起來,使出渾身解數地朝蓬內張望,但似乎,好像沒有看到蓬裡有人啊。她又側一點點,再踮一點點,還是沒看着,後來索性膽大包天地乾脆把一隻腳踏上了靳予兼的船。就在此時,一直背對她的靳予兼沒有預兆地轉過身來,見此情景壓着怒氣道:“你幹什麼!”
這句話直接讓她一腳踏空,自然而然地掉進了水裡。
她在水裡撲騰着還沒有來得及呼救,就已經被嗆住了,只有把哀怨的眼神投向一旁冷眼瞧她的靳予兼。
正當靳予兼決定無視她轉過身去,無意間卻撞見她的眼神,心頭莫名地一顫,那雙眼睛太過熟悉!
沒來得及反應,他就已經縱身躍下,將竇如苑救上了岸。一腳剛剛踏上河岸,手一鬆,被橫抱着的白吟之就被重重地跌落在地,幸好草地還算軟,那個不好意思說出來的地方纔沒有開花。
靳予兼冷冷地打量轉醒的竇如苑,心中是一陣失落,除了那雙明亮的眸子和相似的身形以外,根本就沒有那個人一絲半點影子。轉身準備返回船上,他當初答應過慕衫,此生不會去碰別的女人,如果慕衫知道了,會生氣嗎?
剛剛踏出一步,衣袍卻被地上的女子狠狠拽住。她有些難受地咳了咳,道:“剛纔,我花了好多銀子買的極品冰綃手帕掉到你船上,本來我自己可以撿到的,被你一嚇,不但我自己落水了,而且帕子也掉水裡了。你·······你賠我銀子。”
換做平時,靳予兼自然不會着了這個女騙子的道,但他不想與竇如苑再作糾纏,有些嫌惡地去取自己腰間的錢袋,只想趕緊打發了她。沒想到手卻落了空。他哪裡知道,剛纔在水中,急中生智的竇如苑早就趁亂把他的錢袋扯下,順手扔在水裡。
竇如苑強忍着得意之色:“你該不會是忘記帶銀子出來吧,沒關係,你夫人應該在船上,你讓她出來替你還錢就是。”
靳予兼的神色驀地一黯,半響才道:“她,今日沒來。”
沒來?那就是在府裡了,竇如苑接着說:“算了,我大人有大
量就不要你賠我銀子了。你看我渾身都溼透了,那麼到你府上去換件衣服也不爲過吧。”她看了一眼靳予兼的臉色,接着說:“就隨便拿你府裡丫鬟的衣服給我換上就是,不會要你夫人的衣服,瞧你寶貝得那樣。”
一路跟着靳予兼小跑的竇如苑冷得打了個噴嚏,雖然前方就有一家大銀銀莊的分號,但她還是剋制住了回自己地盤換衣服的準備,下定決心跟着靳予兼繞過幾條大街去他家換衣服。
她指了指銀莊的匾額故作隨意地講:“你是外地來的吧,那你肯定不知道我們駱城的銀纔是誰了。大銀銀莊有個大名鼎鼎的銀才你曉得不?那人並非是銀莊老爺白大銀,而是他女兒白吟之。”
大步流星的靳予兼忽地頓住了步子,目光凝視着大銀銀莊的匾額,若有所思,目光卻變得柔和起來。
“哦,你認識她?”
竇如苑跟她何止是認識,“那位白小姐長得那叫一個閉月羞花,才華那叫一個學富五車。據說,大銀銀莊能夠在我們駱城一枝獨秀,很大的原因是在白吟之的親自領導下,後來再來了一個年輕人那更是讓大銀銀莊如虎添翼。”竇如苑臉上有些燒,這麼昧着良心去誇獎那個遙遠的白吟之,怎麼覺得都有一點恬不知恥的味道在裡頭。
但她還是想繼續恬不知恥下去,她打量了一下靳予兼:“這位公子你相貌堂堂,看起來也挺有錢的,要不是你已經娶妻了,我瞧着你們倒也般配。要知道,她可是我們駱城首富白大銀的女兒。”
“白大銀的女兒?”靳予兼目光露出幾絲嘲諷,“我對白大銀的女兒沒什麼興趣。”
竇如苑撲哧一聲笑出來,掩住自己的失落:“我開玩笑的。那白吟之,早就被天妒紅顏英才了。而且啊,白吟之是有婚約的,她和他未婚夫號稱是銀莊雙銀的——”
“你再多講幾句,估計身上的衣服也幹了,那就沒必要回去換了吧。”
竇如苑立即擺出一個病容:“誰,誰說的,我其實是那多愁多病身。”說着,這個自稱弱不禁風的人步履矯健地跟上了前面一臉不耐煩大步流星的男子。
如果這時候的竇如苑跑上前去,一定可以看見靳予兼俊朗面容怎麼也掩飾不住的傷
痛。那傷痛如一層紗輕輕地籠在他俊朗的面容上,很薄很輕,但是駱城六月的風卻怎麼也吹不掉。
暮色四合,白府的深閨院落慢慢亮起燈光。
鏤刻着繁複花紋的銅鏡前,竇如苑正愣愣地看着鏡中的那張臉,依舊是眸似辰星,依舊是脣紅齒白,只是那張臉龐······她輕輕撫上自己如玉的臉龐,也不算是整容失敗吧。
“小姐,他的妻子,如何?”
竇如苑拿出一隻赤金鳳鳶花步搖,聽不出什麼情緒:“她已經死了,大半年了。”白天她坑蒙拐騙一樣地摸進了靳予兼的府邸,卻沒有見到那傳說中的女主人。後來買通了下人才知道此事。
“死了快半年了?”芳引喃喃道,“小姐,這個時間點,他那個死去的妻子會不會就是······”
這駱城還有誰人不知,白大銀的獨女白吟之死在了半年前。白大銀見白吟之與深受他器重的俞瑾情投意合,於是想收俞瑾爲上門女婿,壯大自己銀莊的生意。
可惜俞瑾卻婉拒了,他直接告訴白大銀,他家在帝都,要把白吟之娶回帝都。白大銀當然不同意,兩人堅持了很久,最終白大銀與俞瑾定下半年之約,讓他半年之後來娶白吟之。半年過去了,俞瑾卻音信全無,白吟之便決定去帝都尋他,不料中途遇見了血盟幫的人。
竇如苑握緊了手中的步搖,鳳凰的金羽咯得她的手生疼。“我哪裡沒有這樣想過,他府上的人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我只買得通一個低等的下人,那下人說曾經見過他們夫人的牌位,但識字不多,具體叫什麼不知道了,只知道靳予兼的亡妻名字是兩個字。那牌位不久前不知什麼原因被靳予兼燒了。”
芳引見着白吟之眼裡的神情,連忙說道:“小姐,竇老爺過幾日就會回來了呢。說是找到了可以長久保存人皮面具的藥水。”
竇如苑也沒有在意那些藥水,眼裡總算有了些許光彩:“是麼?爹爹終於要回來了?你吩咐下人多準備一些他愛吃的東西。”
芳引心中百味雜陳,小姐一開始及其牴觸那個憑空冒出來的父親,到了現在卻十分依賴竇老爺了。她稱呼白大銀爲父親,卻叫竇惟忝爹爹,是親是疏,一聽便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