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前生在仙界那點事(六)
重新奔回瓊漿殿,裡面還是一派熱鬧的景象,在一羣花花綠綠的神仙中,卻找不見那一抹白色的倩影。
有些焦急地想了想,我加速火力飛奔到了三重天天門口。湛藍湛藍的三重天空萬里無雲,那白色的身影就顯得有些出衆了。
她此時微微蹙起秀長的眉,若有所思,我見着她這個模樣卻止住了步子。她這個樣子,怕是正在向一個有思想的神仙看齊了。
我說過了,我初初見到她就是一張冷冰冰的面癱臉。她會這個樣子的原因,說得好聽些,那叫單純,說得不好聽些,就叫沒思想。
她是個好學生,對於師父說的話從來是隻有順從二字。她師父教導她,作爲一個神仙,就要有個神仙的樣子,要懂得爲芸芸衆生謀得福利。所以,一定要在天庭謀一個職位,這樣纔好一展身手。
當她師父提出想要撮合她與縉煬的姻緣的時候,她也是想也沒有想的就順從了。可是,縉煬就沒有那麼乖巧了,迫於他師父的淫威,同時考慮到我跟他狐朋狗友多年,果斷地讓我給皙泱做心理輔導工作。
在她冷冰冰地說我是一個“無禮豎子”,我厚着臉皮找到了她,甚有禮數的給她打了個招呼。
兩者一相對比,就着月光看天書的皙泱投向我的眼神裡都有了一種變化,那目光,如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慈愛······
我忍住了心頭的不適感:“恭喜你啊,人生大事有着落了。”
她畢竟是個面癱,慈愛也是一閃即逝的,她繼續看她手裡的天書,淡淡道:“這有什麼可高興的,不過是和你們凡人一樣什麼都有個過程而已。”
我噎了噎,有些好奇地說:“那這樣是喜事都不能讓你心情澎湃一下,敢問仙子,什麼事情才能讓你開心,或者難過呢?”
她沒有擡起頭,纖細的手指停在了書頁之上:“不知道啊,活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什麼叫做開心,什麼叫難過,但,只要順着師父的話去做,總該是沒錯的吧。”
她冷麪女郎的外表下,居然是顆溫順小綿羊的心。唉,同時一個師父教的,她跟縉煬還真叫一個天上地下。
“此言差矣,要是照你這麼想,這慢慢仙途該有多寂寞啊。”
她繼續翻天書:“可能是這樣的吧,人生百味,酸甜苦辣,總該還是要嘗一嘗纔好,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她眼底那抹很淡很淡的落寞神色,我傻傻的看了很久很久。
正如縉煬所說,我跟他不過是狐朋狗友,勸說皙泱退婚失敗後我也沒有再白費口舌。到了他二人婚期的那一天,我冷着臉,不由分說地把苦着臉準備當新郎官的縉煬給拍到地底下去了。
那一日在九尾狐的陷阱中,那蝕仙石根本就困不住我,因爲我還不是神仙,再加狐狸洞中的妖氣早就被收到了玉壺中去,我完全可以帶着皙泱安全離開。騙得她損失仙元,不過是因爲她眼底出現的淡淡落寞。
我曾經在靈山告訴皙泱,我不讓她上戰場,是因爲我無私,我爲了她好。呸!我還真會裝偉大啊。我其實是想在天下大局已定後,牽上她滑溜溜的小手說:“喂,我們做一世凡人吧。”而不是做那沒有什麼思想沒什麼情緒的神仙。
這些話我是打算在靈山的時候告訴她的,待我抱得美人歸,我就會把小辮子翹上天去,得意洋洋地說:“瞧瞧,我對你多麼上心,爲了你,我當了那麼多年的卑鄙小人。”
可惜呀,這些話還是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待我明白我犯了那麼多自以爲是的錯以後,就知道,有些話,永遠不必說,因爲,這的確是自以爲是。
人哪,是不能隨便回憶的,一回憶就會走神,一走神就會出事。上一次是被人噴了一臉茶水,這一次麼,皙泱發現了鬼鬼祟祟的我,朝我興師問罪來了。
我訕訕地看着她,她無言地盯着我。
“聽說上次那個·······”那次放她鴿子的事,是我的錯,我不敢說出口,於是換了個話題:“我到天庭報到的那天,在南天門遇見了縉煬,老實說,其實我見到的不是真正的他,而是你變的?”當時就覺得縉煬很奇怪,但卻沒敢往這方面想。現在看來,我不得不往這想啊。
她低下了頭,嘴邊帶着一絲淡淡的苦澀,看得我心肝疼啊:“我是不是很傻。”
我小聲說:“是有那麼點。”
她擡頭怒瞪了我一眼,我連忙噤聲。
“當年在靈山,你說你會爲了我修仙,我口不擇言地刺傷你,我本以爲是因爲我惱你處處跟我作對,用詭計毀掉我的仙元。可是,連我自己都不敢承認,是因爲我知道······”她又低下了頭,甕聲甕氣地說:“你一直都不想做神仙的。”
“是,是那麼回事,不過······”跟她比起來,我才一個叫自慚形穢。
“不過你後來還是
來天庭了,我那時候天真地以爲你是爲了我纔在凡世努力修仙的,畢竟你輔佐成王的所作所爲根本就不想你會有的行事風格。”
得,原來我在凡間從政時,她在天上看。
“你臉皮一向挺厚的,我以爲就算我在靈山說了那番話,你也不會太在意。我等在罄南宮中,以爲會等你來,卻聽到你要做一個散仙的消息。急忙趕到南天門,變成縉煬的模樣想試試你的口風,結果到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一時間找不到話來回答,聽着皙泱說出這番話,我雖然很驚訝,但更多的是有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是他們卻可以在夢中彌補自己的遺憾,而神仙卻不會有夢。那麼我幾千年來的遺憾爲什麼好像有一種彌補了的感覺呢?我還是擔憂的以爲我是在做夢,或者夢在做我······
她復又重新擡起頭來:“我說了那麼多,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做一個了斷,以後,我們不必再見了吧。”
我一直覺得我是受虐體質比較出衆的那種人,可是仙外有仙,皙泱纔是那種受虐氣質到曲高和寡的人。她,居然,竟然看上了我這個在她眼中的時時跟她過不去的人,她真是······算了,看在我那麼喜歡她的份上,就不對此發表個人看法了。
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我拉住了她的胳膊:“皙泱,在凡間擺攤爲人解夢的時候,偶然間聽到一句戲文,很有意思。好像是一個叫湯顯祖的凡人寫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果真有那麼容易了斷的情,我也不會在得知你要來三重天的時候想也沒想地也來了。”
她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一瞬間欣慰之情油然而生。算起來,她這張沒有表情的面癱臉由始至終地都是爲我一個人而變得生動。
她好像在等待着我的下文,可突然讓我說肉麻的話實在很困難。我乾巴巴地說:“方纔在席中,你是故意噴我一臉的茶水吧?”
她扭過頭去,彆扭地說:“那又怎樣,做到你對面那麼久了,居然對我視而不見。”,她想了想,繼續說:“姬旦,其實我·······”
我打斷了她:“你還叫我姬旦?我覺得憑我們的關係,你應該叫我一聲小旦旦啊什麼的比較合適。”
她的臉倏地一紅,推開了我,招來一朵雲,腰一扭,又飄走了。
我站在原地很久很久,最終拍了拍後腦勺:“我該不會是,又惹着她了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