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心裡是什麼模樣，這個問題傅蒼闌自己都無法回答，因此他問出口忽而覺得自己有些愚蠢。
幸晚之倒也不忙於迴避他的問題，只是淡淡地開口道：“我想，至少是個好人的模樣吧？”
“這世上的人和事並非都有正邪之分，也並非所有人都有善惡與美醜，你這個回答未免也太不走心了。”
兩人站在高處，雪花飄落在幸晚之的睫毛上，她輕輕閉上眼，再睜開，就消失不見了。
大雪紛紛揚揚，落在地上掩蓋了滿地的血跡。不遠處的惡戰仍在繼續，戴着面具的男子單槍匹馬，越過一羣蒙面的黑衣人，其劍光何其快，閃過的瞬間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
太快了……她從未見過這樣快的劍。
大漠的人常用短刀，竟有人能將長劍使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
這個人真是深不可測。
很快，蒙面黑衣人便處於劣勢，剩下一兩個趕忙落荒而逃。面具男子的右手環着蘇和纖細的腰，她如同清晨的蓓蕾在他手中嬌豔綻放。
他放開手，不留下隻言片語，轉過身就走。
蘇和懷揣着心事，紅着臉朝着他的背影喊道：“英雄……請留步！”
他站定，卻沒有轉過身去。
“英雄……可否告知你的名字？”蘇和問得小心翼翼，一顆心跳得恨不得要突破嗓子眼。
一旁的何沐風嘖嘖兩聲道：“真是個欲擒故縱的老手。”
傅朝生的目光飄移，似乎對這一幕並沒有多大的興趣。
“我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他的聲音魅惑，“重要的是，你已經在我心裡了。”說罷，他收起長劍，頭也不回地離去。
這一撩恐怕是要把蘇和的魂兒都勾走了。
幸晚之站在高處，抿脣笑了笑，道：“我若是那蘇和，恐怕也要春心氾濫了。”
傅蒼闌乜了她一眼，奚落道：“你的心當真就這樣不堅定？”
“自古紅顏，哪裡過得了英雄這一關。”她想起傅朝生救自己的那一晚，說到底，她也沒能過得了這一關。
“要是我也救你一次，你過不了的
是不是就是我這一關了？”
幸晚之愣了愣，隨後道：“傅蒼闌，有些玩笑開不得。”
發乎情，止乎禮，這是他對幸晚之的態度，因爲幸晚之是他的嫂嫂，這是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他只當自己年紀小，不懂事罷了。
有些情緒會在某個特定的時間點爆裂，他卻不是那樣衝動的男子。
“開不得，那就不開了。”他的目光飄向很遠的地方。
遠方竟還是有她的影子？他可能真的是累了，還看到虛影了。
蘇和還站在原地，任憑大雪將她的頭髮浸溼，她的目光始終追隨者那抹身影，久久移不開。
還倖存的幾個隨從連滾帶爬，說：“公主，您沒事吧？”
“我沒事。”蘇和這才收回了目光，看了眼狼狽不堪的衆人，重重地舒了口氣：“走吧，還要上路呢。”
傅朝生瞥了眼饒有興致的何沐風，冷聲道：“走了，該繼續趕路了。”
何沐風拍了拍他肩膀上的雪花，目光悵然：“大漠有盡頭麼？”
“生命都有盡頭，何況是大漠。”他背好包袱，將雙手收進了袖子裡，繼續往前走。
“要是大漠的盡頭還沒有幸晚之，你該怎麼辦？”
他的話音剛落，傅朝生的心毫無預兆地咯噔顫抖了一下。
是啊，要是找不到怎麼辦，他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根本就沒有想過活着離開大漠，倘若找不到她的話。
他這一生本來就如此寂寥了，好不容易來了一個人，他不想再體會這種失去的滋味了。
“找不到，就一直找下去，大漠的盡頭沒有，就找到生命的盡頭。”
幸晚之忽的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傅蒼闌斜着眼看她。
“太冷了，大漠的冬天比中原冷多了。”她說着裹緊了身上的罩袍，“所以我得趕緊辦完事，回到傅家去。”
傅蒼闌嗯了一聲：“除了我大哥，你還有什麼想回到傅家的理由麼？”
“沒有。”她毫不掩飾。
那個深宅大院裡只有爾虞我詐的生活，那裡
除了傅朝生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呢？
沒有了。僅此而已罷了。
可即便只有這麼單薄的念想，她也要不顧一切地回到傅家去。
幸晚之的目光微微一斜，很遠的地方似乎有一個身着白衣的人，身邊還有一個墨綠色長衫的人。她的心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何沐風喜歡穿白衣，那是何沐風麼？那他身邊的人……是傅朝生嗎？
她幾乎快要站不穩，幸晚之抓住傅蒼闌的袖子，說道：“朝生……我看見朝生了！”
“哪裡？”他驚詫不已。
她扭過頭，再想去指那個地方的時候，才發現根本就什麼都沒有。
“我方纔分明看到了……一件白衣，一件綠衣……”
“是白雪吧。”傅蒼闌寬慰道，“你恐是這幾日不曾休息，這纔有了幻覺。”
真的只是幻覺麼？她那麼清晰地感受到傅朝生的存在，難道這都只是她的幻覺？
不，她不信。
幸晚之回望了兩眼，隨即轉過身跑了起來。
是傅朝生！一定是傅朝生！他來找她了！
正當她快要跑到拐角處的時候，一個人影飛速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幸晚之擡頭一看，是他。
“我想要你幫我做的事你還沒有做完，別告訴我你現在想跑。”
面具男子冷冷地盯着她。
“我能爲王子殿下做的，我已經全部都做了，至於接下來王子能不能娶到蘇和公主，扳倒塔木王子，就看王子殿下的了。”
“你會跳舞麼？”
幸晚之遲疑了片刻，隨後搖頭：“不會。”
“猶豫就是撒謊，你會。”面具男子篤定道，“我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我做，我會在王宮的宴會上舞劍，讓蘇和認出我就是今日救她的人，同時我還需要兩人，一人爲我伴奏，一人爲我伴舞，本王子認爲，只有你和你的漢子適合。”
面具男的目光轉移到她身後的傅蒼闌身上。
“做完這個，你就送我出大漠，是麼？”
面具下的脣角微微勾起。
“嗯，一言爲定。”
（本章完）